夜
南域東。
東南行省,江州重鎮(zhèn)。
這是一座不大不的軍事駐地。
方圓十五里余,常年駐軍不多不少,也就維持在十余萬上下。由于處于大唐腹地,數十年來,此處少有軍事調配,更少有打仗的機會。最近一次出軍,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以至于,朝堂江湖中,好些人兒都快要忘記,這兒還駐扎著這么一支不大不的軍隊。
寒光意冷,篝火獵獵。
十數里連營有燈影晃動,卻毫無活人氣生息。馬房里的戰(zhàn)馬,似乎也感受到了今夜的異常,都在慌張地踩著地上的雜草,沉沉地低聲嗚鳴著。
忽然!
“哈哈…”
一聲狂笑忽然徹響,響徹軍營四方天地。給人感覺,就好像軍營某處,正生著一件極其可笑的事情一般,笑得張狂…
順聲望!十五里連營的盡頭!
那是軍中帥帳。而此時,五位將軍打扮的魁梧男子,正站在帥帳門外。一人在前,拿著一紙信箋。四人在后,皆把著歸鞘的劍柄。而,先前那一陣狂笑,則正是由五人當中,那位站前一步,一襲紅袍披身的將軍,嘴里出的。
很顯然,他必然就是這里的帥了。
“你當你是誰?敢這樣和我話?”
怒目而視,他正直視著前方。
而,此時此刻,在這位大將軍的身前數丈外,站著一位衣冠楚楚的紫衣男子。在這男子身后數十丈外,則站著黑丫丫的一片,列陣軍士!寒光閃爍,殺氣煞人。鋼槍成林,朝天高舉!縱然比不得北茫關那支天下第一軍。但這十多萬把利刃加埋一起,所綻散出來的肅殺氣焰,那也足以讓人心膽俱寒了…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去還是不去?”
話語平淡,還帶著濃濃的威脅之意。
這位紫衣男子,似乎一都不緊張,根本就沒有把眼前這位將軍,與身后那十數萬把鐵槍看在眼里。態(tài)度傲慢非常,就宛如是站在山巔之上俯瞰天下的傲然!這實在是讓人看不透,他到底哪里來的這份底氣…
“你當這是圣旨么?”將軍蔑笑起。
“有區(qū)別?”紫衣男子淡淡反問。
“呵呵,笑話…”
嘶…嘶…
寬厚的手掌,把手中的信箋撕成一半,爾后再撕成一半,如此循環(huán),最后直到撕成了手指大一團后。將軍突然一甩手,便把碎紙撒向了空中。
同時吼道!
“在這里,它就是一張廢紙!”
“……”
碎紙成花雨,細碎迎風飄。
別人辱蔑,紫衣男子卻沒有太多的不悅情緒。
“你會死得很慘。”看著這位狂妄的將軍,他淡淡道。
“呵呵…”
再蔑笑,將軍那滿是胡渣的大嘴裂開一道鄙笑:“你以為我就不敢殺你了?”
“你敢,可惜你不能。”紫衣男子道。
“那你就是找死了?”蔑笑成陰,有殺機正在泄露。
“我了,你不能。”
嘩!
男子話剛罷,殺機頃刻迸綻!
將軍兩眼暴怒,朝著眼前這位男子,大手一指!暴喝一聲!
“給我殺!”
“噌噌噌噌!”
一字殺出,四聲劍鳴動,出鞘!
戒備在將軍身后的四位副將,極其默契地同時拔劍!一步往前掠出…
風從龍,勢作虎。
寒光一下綻,化銀蛇拐了個彎…
停了…
四位副將邁開一步之后,便沒再走第二步了。
“你…你們干什么!”
而,那將軍卻傻眼了…
此間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得前列看得見此景的軍士們,也都跟著傻眼了。
只見四把剛出鞘的利劍,在拐了個彎以后,全都架在了那將軍的脖子上!將軍反應過來,瞬間被驚得瞪大了眼睛!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大張的嘴巴,都快不出話來了…
“我了,你殺不了我的。”
紫衣男子依舊沒有太多的情緒變化,仿佛就是隨手做了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一般,平淡非常。
而,驚恐的將軍,驚愕地轉著眼珠看去兩邊,四位副將。
輕咬著下顎,顫道:“為什么要叛我?”
“我們沒叛。”
其中一位副將道,另一名副將微微一笑,似有輕蔑的神色。
接著補充一句:“因為,我們從來都不是你的人。”
“……”
沒再理會驚愕得無措的將軍。
紫衣男子徐徐掃一眼四周那些傻眼的軍士,而后從懷里掏出一面金牌,托在雙手上,恭敬地高舉過頭,厲聲高喝:“安王有令,駱牙以權謀私,私吞軍餉,篡改軍機,證據確鑿,無須再審。即日起罷免其江鎮(zhèn)軍統帥一職,押解岳陽,聽后落!即刻起,江鎮(zhèn)軍日常事務,由廉、俞、庖、鐘四位將軍代為掌管,如有不從者,殺!若有妄議者,斬!”
“放肆!”
男子喝罷,將軍由驚恐轉成了暴怒,暴瞪著眼睛,大聲嘶吼:“我官拜正二品帥職,普天之下只拜當今圣上!我若有罪,也是三司會審的事情!你們有什么權利定我的罪!”
“哦?是嗎?”
紫衣男子緩緩收回金牌,爾后極具玩味地看著,這位面目猙獰的將軍。
淡淡一笑…
“可惜,這是南域。”
“……”
寒光粼粼,金牌現。
十數萬鐵槍,相繼翹槍頭,
朝天挺立,全歇了…
天上銀月明明,地上人心恍惚。
先前的,今夜事太多,得分兩頭。江鎮(zhèn)的事也就這樣了,此時得再另一頭。
話江鎮(zhèn)北,北去千萬里,淮陽城,城北,純陽分觀。
天上的月,
還是那個月。
當空明月,月如刀。
是殺人的藏刀!
靜悄悄…
烏漆墨黑。
方圓數里,燈火盡熄。空闊的街道上,沒有往日的行人。**的道觀大門敞開著,沒有昨日的守門人。唯天上的冷月,靜靜地看著,地上那蕭瑟的夜風兒,撩動著纖細的身姿,一一地打掃著街道上的枯草。有些凄涼,很不尋常…
一片完全失去了水分的黃葉,不心被夜風吹過了道觀的大門,飄呀飄…
最終,膽的風兒,還是沒敢進那駭人的院子。便任由著那片孤苦無依的黃葉,輕輕落到了地上。躺在了血泊子里,一動不動地,死去了。
血!
有血!
一灘血,兩灘血…
很多很多的血。
剛落不久,而且還未干透,都在血淋淋地流動著!在冷月之下,它們就像一條悠悠血溪。從道觀的正大門,一路往里頭延伸。越往里頭,這地上的血就越多,一灘兩灘連城一片,由血溪變成了血河。再往里走,一路延伸到純陽道觀中的太極廣場,血河便成了血湖子…
而此時,血湖子上,有人!
是很多很多的人…
氣芒光盛,殺氣凌冽!劍已出鞘,刀已見血,正在對持。
這是兩幫對比及其鮮明的人馬。一幫在外頭圍著,一幫在里頭站著、躺著、坐著。
在外頭的,都是軍士。身披紅巾鎖子甲,頭戴紅纓鋼盔,皆把一柄已經嗜血了的虎頭鋼刀,朝里挺直。而在里頭的,則都是道人。銀袍已經滲血,銀劍上的氣芒暗淡非常。躺在地上的人,要么早已死去,沒死的也就只剩下一口氣。坐著的銀袍紅去大半,即便是仍能站著的老道人們,那也是一個狼狽不堪。
這里,有不久前必然過一戰(zhàn),而且戰(zhàn)的慘烈!
“天下道修之鼻祖門庭,大唐第一道修宗門…”
鮮血幽幽,倒映著血腥的人影。
一位著紫衣的中年女子,由數千軍士的包圍圈中,閑庭信步,踏血走去。她的裝束打扮,和此時此刻,遠在千萬里江鎮(zhèn)軍營中的那位紫衣男子,有幾分相似。行走在這片被鮮血浸泡這地地滿上,她就像是一朵在血海中綻放著的紫羅蘭,美麗卻又極其詭異…
至場間,她來到一位身穿銀龍白袍的老道人三丈外,幽幽笑起:
“但如今一看,也不過是浪得虛名罷了。”
“……”
女子身前的這名老道人,已經負傷。一道由胸肋至下腹的刀傷,染紅了他的半件銀龍袍。由他那微微不止顫抖的握劍右手可以看出,這傷已經受了有一段時間了。此時,他沒去看行來的這位女子,而是盯著他自己身下的倒影,好像倒影中隨時都會有人竄出來一般,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戒備著。
“物競天擇,強者為尊。現在大勢已成,你就別掙扎了。”
“……”
待了好一會,見道人依舊無話,紫衣女子繼續(xù)開口道:“你以為,憑那幾十只提前飛走的信鳥,就能為今夜的事情帶來轉機么?”
“無需轉機。”
老道人仍然看著自己的倒影,咬著牙齒,逐字泄道:“能讓帶出話就成。”
“呵呵…”
女子很是好笑地搖了搖頭,而后稍稍回頭側臉:“都給我扔出來吧。”
“啪啪啪~”
女子話罷,圍在女子后頭的列陣軍士中,飛出了數十道的黑影,準確地砸落到老道人跟前的血泊上,濺起一灘血花。
這些黑影,是鴿子。
而鴿子,都已經死了。雪白雪白的羽毛,好像被什么兇狠的鳥獸撕咬過一般,凌亂非常。有好幾只更加是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形貌。隨著這數十只死鴿子的落地,老道人的神色,瞬間就凝成了疙瘩,化作土灰。
“呵,道修鼻祖門庭?你們太高估自己了…”
女子回過頭來,接著輕笑道:“如果連你們這些神棍的手段都看不穿,那我們就都得是傻子才成。”
“……”
老道人的臉色逐漸由土灰化作了絕望。
這時,他才緩緩抬頭,迷蒙著老眼,看向面前的這位讓他驚駭了一夜的紫衣女子。有氣無力地問道:“大念咒,**術,東周舞家,紫字輩。你叫什么名字?”
“呵呵…”
笑聲似銀鈴。宛如紫羅蘭花,開得妖艷。這位紫衣女子的笑道:“晚輩,紫蘭。”
“很好…”
老道人落寞地頭:“很好,南域安王、東洲舞家、還有…”
著,老道人再次瞟眼地下自己的影子,接著緩緩道:“還有追魂樓。”
“我們這的觀子,能讓三位大神仙一同上香,這是福分了。今夜這仗,咱們輸得不冤屈,也沒丟咱們仙行純陽老祖宗的臉面。”
著,老道人重新抬起眼來,看向面前的女子。
咬牙逐字道:“但,女娃,你可記住咯。今日老道我死在你們手里,不冤!但用不了多久,純陽就會有人來找你們,替我上香的。你等著吧…”
“……”
瞟一眼道人腳下的黑影,紫衣女子沒理會道人的狠話。笑著笑著便轉回了身子,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回。她邊走,就邊隨意地道:“放心吧,暫時你還不用著死…”
“因為,還要留著你做魚誘了!”
話罷,突然!
“躥!躥!”
影動,黑芒!
就在老道人腳下的黑影中,突然間有兩道鐵鎖射出!
度極快,宛如兩條繃緊到了極致的黑蛇,突然起攻襲!咫尺之間,讓人防不勝防!
而那道人,似乎也沒打算要防。
“躥!躥!”兩聲,兩道森森鐵鎖,直接生生貫穿了道人的左右肩胛骨…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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