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不相為謀。
路不同,卻可亦同行。
那是因為,道在心,心之所取不同,自然就謀不到一塊去了。而路卻就在眼前,你不得不走…
緣…回頭路已斷。
這就是所謂“商者,逐利之道”。
也是岳陽樓上,金不換與周遠山,隔著一紙窗紗,短短回來數句對話,所論述的一個簡單道理。它在表明岳陽樓上,幾位大商人以及數十位老道人心思的同時,其實也是在明里暗里述著,此時此刻,岳陽城中許多江湖人兒,心中的糾結。
身在大唐南域,多事之秋。后路難覓,有猛虎顯露爪牙,正欲撲殺。而前方早已起霧,擋住了所有人審時度勢的目光。沒人知道,他們腳下踩著的這條路,將會通向何方,結果又將如何。他們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那茫茫迷霧之后,必然擺著一道蓄勢二十年的天地殺局,正在等候著所有順路前行的人…
入局!
走與不走,該怎么走,這是今夜絕大部分人,都在思考和斟酌的要害關鍵。這是一個關系到南域千萬里,所有江湖朝堂勢力,生死興衰的重要問題!
這,就是糾結之所在了…
“終于來了。”
“恩,這人不少呀…”
“少…太少了,估計還有不少藏著…”
“難道他們看到了什么?”
“……”
亥時三刻,瀛水河上的滔滔浪花,已經開始顯得冰冷。數十里河段上下兩端,戰船藏兵伏勢,狼刀歸鞘含鋒,任驚濤沖刷著此間肅冷。
十數里長河中段,遮天蔽日的紅布,在夜風的撩動下,瘋狂拍舞身姿,有些詭異。甲板之上,木桌以上,那些夜宴菜肴早在一個時辰以前被雜役們收拾得干凈,剩酒水與齋果幾杯碟。而,此時此間,所有端坐著的宴客再無過多的動作,皆帶著一副耐人尋味的神色,昂東望…
望,繁星閃爍,流光溢彩。
“……”
坐在西側的那兩位文者也一樣。
比之其余人,他們的表情,甚至更多出一分的驚詫。
“他們應該是什么都沒看到…”看著由東面夜空中,那百十道劃破黑暗,疾掠飛近的各色流光。著綠袍的文者,微微地擺了擺手掌。
“嘯風堂.谷嘯風、白鶴流.云鐘、歸海.胡空靈、盈動.劉姚,這些人當年都是那痞子的爪子,即便他們是死忠也不過分。…”
擰玉杯,獨酌一口。
側邊的黃袍男子,饒有玩味地笑問道:“那你的意思…就是這些人,只是為了當年的情義而壓下今夜賭注的咯?”
“可以這么,但…”
綠袍男子笑一笑:“也可以,他們對北面那位太傅的手段,有足夠的信心。”
“哎呦…”
“看…”
綠袍男子才話罷,黃袍男子突然間好像是現了什么驚奇的事情,就是一聲差異。只見他此時目光所落之處,是東南高空中的九道閃爍流光…
指著流光,他就輕呼道:“君子、鐵扇、五莊、這些人以前不和那痞子有仇的么?他們居然把籌碼壓也到七星院了,這事估計得有不少法咯…”
“呵呵…”綠袍男子笑意深長,接話道:“不著急著下定論,看看再不遲…”
“……”
“兒!”“兒!”
“兒…”
啪啪啪…
話到此處,數聲長嘯擊破寂夜空靈。
東面長空之上,數頭仙鶴領著數頭大雕,拍翅落地。落地后,為的仙鶴背上,先躍下一道巍峨的身軀…
狗尾巴草,調皮地在他的嘴皮子上抖擻著。迎風搖擺著草莖上,不時飄走幾絲細碎的毛絨。在月色之下,這道巍峨的人影就宛如一尊蔑視天下的兇神,痞氣凌人的同時,威勢同樣也很滲人。
這人…
只能是夏淵了。
在他躍下鳥背后不久,一起跟來的七星院八位院長,以及幾位人兒,也相繼躍下鳥背,走到了夏淵的身后。
啪啪啪…
緊接著,沒過多久。
由岳陽城四面八方起飛,尾隨匯聚而來的那百十道流光,逐漸緩下了度。和前者一般,扯韁繩,喝禽令,駕著鳥兒便66續續地由九天降落了。爾后,他們把騎禽泊在大路兩旁,提著各自藏鋒的兵刃,翻身下騎,也都朝著七星院這邊聚攏了過來。
“淵爺咱們來了!”
“淵爺…”
“淵爺好…”
“……”
聚攏過來的人兒越來越多…
無論是夏淵正對著的還是背對著的,見沒見著面。只要進入七星院眾人十丈距離以內,必然都會畢恭畢敬地,雙手抱拳作揖,喊去一聲“淵爺”。
這,是那個時代的規矩…
“呵呵…”
迎風抖擻的狗尾巴草,停止搖擺,高高翹起。一抹充滿了囂張氣焰的笑容,隨之顯露在夏淵的臉龐上。
“很好…”
淡淡兩字起,接著夏淵便緩緩扭頭,掃去一眼前后周遭,所有圍攏過來的人兒。
他看得緩慢,每掃過一個人,他的目光總會不著痕跡地在那人身上,停留那么片刻。似在述著什么,也似在審視著什么。
而這樣的一幕,落在了瀛水河上那些宴客的眼里,則給讓人感覺…他就宛如一位臨陣的軍中主帥,正在審視著即將出征的兵馬…
那是一股無需言語的威嚴。
這也不由得,讓某些與夏淵曾經有過交集的院府執掌,江湖豪杰,瞬間回想起了,那個這痞子所統治的黑暗年代,那些刻骨銘心的往事…
“很好…都很好…”
緩緩掃視完一圈后,夏淵盛著那囂張的痞子氣,慢慢道:“月明星稀,鳳鵲南歸。既然,今夜你們選擇了繼續跟著爺爺我混。那爺爺我也能給你們保證!從今往后咱們依舊…”
道這里,夏淵的目光停留在圍著的人群較后頭。那是方信與獨老那九位院府高人,所站著的地方…
突然暴喝!
“橫行無忌!”
吼!
呼呼…
一聲喝,四字出,異風突起,掃大街落葉,撩衣衫長袖。宛如龍象破天長嘯,喝破人間九州山河,霸道無匹!
在這同時,夏淵的這一聲暴喝,也把瀛水河上的數萬江湖高人,喝得一陣心兒亂跳,身子一下哆嗦。
無它…
是夏淵這句話太霸道了。
今夜,元宵設宴,要南域群雄共聚一堂的人,是那位還沒有露面的王爺,他才是今夜真正的主角。待會,他會做什事,什么話,此間絕大多數人都能猜測到三四分來,那夏淵必然也清楚非常。但,在這么一個情況之下,夏淵一出場,啥鋪墊也不帶,就當著所有人的面,出如此囂張霸道的四個字來。那完全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那位王爺的臉上呀…
“哎呀…淵爺呀,您可來啦…”
咚咚咚…
當瀛水河上的宴客,正在為夏淵喝出的四字,感到忐忑不安時候。夏淵這邊,又出現了些的變化。只見一聲聽之便讓人雞皮疙瘩的幽怨,由人群北面傳來。緊接著,一道如山巨影伴著如錘擊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逐漸清晰。此間剛盛起不久的豪情萬丈,瞬間便被這道亂入的嗓音,給吆喝去了七八分味兒。
咚咚…
“淵爺呀…我可想死您吶…”
“……”
眾人順聲側目…
其實吧,不用看,很多人都知道這嗓音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畢竟,能在夏淵面前如此不要臉的人,或許不少。但能把腳步聲走出地震般感覺的,整個岳陽城內,唯獨只有一人…
那就是南域商道第一金主,金不換!
“你有病啊?”
看著這座飛撲而來的肉山。被亂了氣焰的夏淵,甚是沒有好氣地罵去了:“你沒看到爺爺我在話嗎!”
“哎呦…”
“淵爺,冤枉呀…金這不等您等著急了么,一時忍不住,忍不住嗎…”
“誒,這哥們借過借過…”
拉著一臉敦厚的笑意,金不換分開幾位擋在他身前的人兒,屁顛屁顛地提著腰帶,跑到夏淵面前。當這座肉山擠過了人群,此間的人才驚訝現,原來在金不換身后,還跟著一個人…
這人不是別人,
正是在岳陽樓,與金不換隔門論道三兩句的,周遠山。
他的到來,讓瀛水河上,那些驚色未退的宴客,就更加驚詫了…雖,連日來南域純陽分支的變故與動作,都與七星院有著千絲百縷的干系。但,他們不也還沒像李清風那般,開膛公布地并入七星院么?而現在,在這個牽一動全身的時候,周遠山選擇出現在了這里。這無異于就是擺白了車馬,要告訴全天下的人…
他們真的叛了!
“啪啪…”
風吹草動,天云變化。
夏淵沒搭理一見面就阿諛奉承個沒完沒了的金不換,只是輕輕地拍了拍他那油膩膩的肥臉。之后便把目光投落到了,跟在金不換身后的周遠山身上。
痞笑道:“早這樣做不就好了么?故弄玄虛這么多干啥子?死要臉,可不是什么好事哦…”
“……”
然,這極具挑釁味兒的問話,并沒有得到該有的回答。又或者,周遠山壓根就沒看過夏淵一眼。他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夏淵身后的李清風臉上…
冷道:“這是執劍祖訓,你可曾記得?”
李清風此時的臉色也很冷。但,對于周遠山這突然拋出的問題,他似乎早有準備。沒怎么思量,他便直接回道:“入執劍山,拜兩儀門,論三清大道,守純陽正統。此乃祖訓之始…”
“恩…只要你還記得就好…”
周遠山不置可否地頭。接著,他話風一轉,側臉瞟眼夏淵,稍有諷刺繼續道:“那,他可不是咱們純陽的人…”
“你放心…”
“他是他,純陽是純陽。他代表不了七星院,也代表不了執劍一脈。所以,七星也不會成為他的刀。現在不會,以后也不會。”周遠山的話只了一半,李清風就果斷斷話了。而,夏淵,聞言之后也不生氣。只是被當眾落了面子,免不得皺起了些許眉頭。
“但愿你能到做到。”
這時,周遠山才稍稍盛起些和意:“待這事過了,就得輪到咱們仙行的事情了…”
“……”
筏…
著,周遠山挽起拂塵,走到了夏淵身后,來到那位讓他深感無力的少年面前。從懷中掏出一塊巴掌大的精致銀色令牌,伸手遞出。
“希望你也能道做到,莫寒了我等的苦心。”
“額……”
執起食指,夏尋有些為難地刮了刮鼻子。他并沒有立馬接過令牌,而是無奈地道:“周道長,你這話得不對哦。我可從沒過一定能做到的呀…”
“哼!”
周遠山是被這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兒,給氣得有些壓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悶火了。冷哼一聲,直接就把令牌硬塞到了夏尋的青衫懷中…
“七十七樓,天字號。”
“哦…”
見夏尋還是一副萬事無所謂的樣子,周遠山就更怒了。拂塵一揮,打開夏尋刮著鼻子的手掌,指著他鼻梁就肅聲道:“要是你敢把我們給賣了,我周遠山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你給我記清楚了…”
夏尋無奈地癟了癟嘴皮子,兩手一攤:“我記清楚咯,你放心吧…”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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