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天使。”
千翎在藏書里翻到一個陌生的名詞，隨即抬頭看向面前的人：“我只知道銀月天使。”
“小時候媽媽總說，我長不出翅膀，成不了銀月天使。只有像小羽一樣，擁有羽賜魔力和強(qiáng)壯翅膀，才能配得上這個稱號，給家庭帶來榮耀。”
愛倫伊斯天使一族，自古擁有尊卑有序的三等圣階：
其一，羽翼孱弱、亦或羽賜無魔力者，為最廣泛的普通居民。
這一部分人占據(jù)愛倫伊斯總?cè)丝谌种陨希蠖嗍歉】粘鞘袕氖缕胀üぷ鞯娜耍蚴擒婈?duì)最底層的普通士兵，一輩子難以升遷、出人頭地。
其二，羽翼強(qiáng)壯，且能夠使用羽賜魔力的，成年后獲封“銀月天使”稱號，整個家庭都將獲得榮耀。
這一部分人已屬中等精英階層，分布在各行業(yè)中高層，軍隊(duì)中也屬于中高級士兵，羽賜的強(qiáng)弱成為博弈與升遷的唯一標(biāo)準(zhǔn)。即便是圣天使，亦或長老閣最光輝榮耀的成員，在最初的最初也隸屬這個階層。
其三，則是十二圣天使。
銀月天使之中脫穎而出的十二名強(qiáng)者，精英之中的精英，當(dāng)下天使一族中最巔峰的存在，將賜封“圣天使”，擁有自己的獨(dú)特封號，入主十二行宮，并獲得輪值圣殿的權(quán)力。
星羅神殿長老閣，成員皆由歷代圣天使組成，每一名德高望重的長老都經(jīng)歷過從銀月天使到圣天使再到退隱入閣的過程。
而這個“半月天使”……
是從未聽過的。
“蔑稱而已。”
云滄言睫毛也未抬一下，深藍(lán)的發(fā)沐著星光多了柔和。
“蔑稱？什么意思？”千翎卻更感興趣了，捧著書把臉往前湊了點(diǎn)，手銬鏈子在桌面上拖出聲響。
云滄言抬眼就對上這雙滿滿好奇的眼睛，看樣子不說不會罷休，只好開了口：
“半月，指被吞噬的月亮。這個稱謂，是諷刺血統(tǒng)不純正的人，不配為銀月天使，甚至不配稱為天使的人……”
他頓了一下。
“特指天使惡魔混血種，像我們這樣的人。”
千翎聽得一愣，搖頭：
“我不是混血種……”
“奪得月神的惡魔之力那一刻，你就不算純血了。”
“……唔。”
她緩緩坐回去，似乎有點(diǎn)震驚，頓了頓反應(yīng)過來，抬頭反駁：“我沒有奪。”
那是小月送給她自保的力量，不是搶來的。
云滄言沒爭辯，端起花茶輕抿，裊裊水汽之間睫毛似乎也染濕了，星光里有些透明的意味。
千翎有點(diǎn)悶悶的，見他不搭茬也懶得再說話，只是心里氣憤，這人為什么總是認(rèn)定她奪了小月的力量？難道就因?yàn)椤?jīng)奪了瀾雪的力量？！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既然自古就有對我們這樣的人的記載，甚至有這樣專門的圣階稱謂，為什么我從來沒聽說過啊？”
千翎小心翼翼捧著那本古舊破爛隨時快散架的藏書，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好奇。
云滄言沉默了一會兒：
“你知道半月天使又叫什么？”
她搖頭。
“惡魔尚未墮入火海之前，在創(chuàng)世神時代，最受神眷顧的天使惡魔由于血脈相沖，歷來禁止聯(lián)姻。但仍然有混血種出現(xiàn)，他們既不屬于天使，亦不屬于惡魔，在灰色的邊界存活。”
“天使一族的純血者為了嘲諷，替他們起了半月這個封號，寓意被玷污、被吞噬的月亮，意指其永遠(yuǎn)無法得到圓滿，永遠(yuǎn)得不到種族的接納，作為孤獨(dú)殘缺的流浪者茍延殘喘。”
“然而……混血種的力量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云滄言漆黑的瞳眸深處有殷紅的血色一點(diǎn)點(diǎn)流溢，鮮亮詭譎。
“他們站在黑夜白晝的邊緣，既有惡魔一族的強(qiáng)大力量，亦不畏懼圣潔光明。混血種殺了很多人，天使與惡魔，無論哪一方都開始恐懼戰(zhàn)栗……”
“最后創(chuàng)世神出手，才得以誅殺混血種。”
“半月天使最終只是諸神時代的一粒塵埃，早已碾作飛灰，史書古籍也只寥寥數(shù)筆。“
“現(xiàn)在的傳說里，人們更多稱其為墮天使、墮神，或是……污垢。”
千翎皺了眉：“污垢……”
兩族都不愿意沾染的……污點(diǎn)的意思嗎？
“可我不這么認(rèn)為。”云滄言淺淺一笑，“那才是世間最頂級的存在，是珍寶。正如傳說所言，是僅次于神的存在。”
“所以你就在制造混血種……？”千翎似乎明白過來。
“傳說是真的，半月天使也是存在的，”云滄言緩緩站起身，身后漆黑的羽翼輕輕揚(yáng)開，帶起夜風(fēng)與星輝將發(fā)絲拂卷，“我自己……就是最成功的例子。”
“為什么不可以，制造出更多的……更多的……”
“你我這樣的人呢？”
千翎看著他明明笑得十分溫柔好看的樣子，心底里卻是刺骨的寒氣在冒。
云滄言睫毛緩緩垂下來，凝望她的臉，笑容散了：
“可惜，無論試多少次，天使惡魔的軀體都無法誕下天然的混血子嗣。多年來的實(shí)驗(yàn)，也都沒有達(dá)到我想要的成果。千翎，只有你……”
“是我的意外之喜。”
他那話說得很輕，也很溫柔，千翎驚住了，抬頭望進(jìn)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后背卻越來越發(fā)寒，不自覺干笑著往后挪了挪，架不住他依然越靠越近。
“我有時候會想……”
云滄言在距離她很近的地方停了下來，輕輕扇了扇睫毛，指尖慢慢、輕輕地?fù)嵘狭伺⒛橆a：
“如果是你的話……如果是我們的話……”
“是不是就會變得容易呢？”
千翎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大睜著眼睛，近乎窒息了，一動不能動。云滄言的血脈壓制仿佛無形的鎖鏈，甚至沒有主動釋放威壓，她在他的范圍內(nèi)依舊任人宰割。
千翎后背冷汗滑落的時刻，喉嚨也有唾沫吞咽。
她竟然猶豫過“要不要?dú)⒌暨@個人”。
完全殺不掉啊，這完全是一邊倒的壓制啊。
但凡他想要做什么，她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能力反抗。
“嚇到了？”
云滄言卻忽然抽身退開了，還輕輕笑起來，周身陰翳一掃而空，像灰云突然散開露出幾點(diǎn)清透的光，像個惡作劇的小孩，扇了扇身后的羽翼坐回去。
留下意味深長的一句話。
“千翎，日子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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