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夕愣住了：“……斬斷關系？”
“母親，你這是什么意思？”
女子聲音淡然：
“自然是字面意思。”
“不可以！”黎夕激動起來，一張臉還殘留著淚痕，“母親！您忘了父親臨終前的遺言了？小果也是我們的弟弟！您不能……”
“他只是你們父親在外的私生子，算不上你們的弟弟。不論按族規(guī)還是**，都當驅(qū)逐流放。留他一命是我仁慈，要他一命是我本分。”
女子注視著茅草屋內(nèi)女孩懷中熟睡的孩子：
“如若你們父親知道，為他那臨終的遺言，桑兒付出了性命代價……便會理解我的做法。”
黎菁吸了吸鼻子：
“母親，姐姐的死跟小果沒有直接關系，您別……”
“沒有關系？”女子蹙眉，眸光凌厲，“如果不是他，桑兒怎么會離家出走？你們怎么會一個接一個背井離鄉(xiāng)？族里的規(guī)矩你們一清二楚，我狐族也好，獸人族任何一個區(qū)域也好，都沒有他的容身之地。”
“你們要盡情分，也該適可而止了，難不成一定要撞得頭破血流才肯聽話？”
“母親，我們正因為清楚族規(guī)，所以才會約您在此見面！”黎夕急急解釋，“我們沒打算帶小果回狐族，可我們也不會拋下他，此番回來找您，是因為……”
“我說了，你們倆這次誰也別想再離開。”女子別開臉，轉(zhuǎn)身朝樹林外走去，長裙拖于地面，淌一襲如水星輝，“跟上，不要逼我發(fā)火。”
黎夕黎菁兩人相互看了看，站在原地沒有動。
腳步緩緩頓住。
女子側(cè)過臉看向他們，金瞳眸中杏仁狀瞳孔微微一顫，自樹影間亮起：
“看來我這個母親說話不管用了。”
風剎那間凌厲了，樹影瑟瑟，攪亂了星光。
感覺著無形的威壓籠罩而來要撕裂空氣，兩個人同時一怔，卻是固執(zhí)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冥頑不化。”女子蹙眉，玉指輕抬，胸口雪白的狐裘泛著樹影星光，水長發(fā)翻飛而起。
“那個……”
忽然有一個低低的女孩子聲音插了進來。
“能不能聽我說兩句？”
女子頓了頓，緩緩移過視線看向茅草屋前的女孩，杏仁狀獸瞳微微收縮，眸底赤金收斂了幾分。
黎菁黎夕緊閉著眼站在茅草屋門口，感覺著空氣中施加的威壓忽然散去，緩緩睜開眼，松了口氣。
樹林蕭瑟，茅草屋籠罩在樹影下。
千翎抱著懷中熟睡的小孩，緩緩從茅草屋中走出。
女子立于樹林間，安靜打量她，風拂起水藍發(fā)絲，雪白狐裘暈著星輝：
“你不是我狐族的人。為何跟小菁小夕一起？”
千翎沒說話，緩緩伸出手，聲音很輕：
“您認得這個么？”
一條項鏈。
躺在女孩的手心，溫潤玉石下掛著銀鈴，流蘇編織一個“桑”字。
“這是……”女子愣住了，指尖輕顫，緩緩拿過她手心的項鏈，“桑兒的……項鏈？”
千翎看著她，點頭：
“我……曾受黎桑姐弟收留，才有遮風避雨之地。此番特意前來獸人族，將她的遺物歸還于您，也當報答恩情。”
女子緊緊握著手中的項鏈，眸光顫抖，半晌終于止不住的淚水順著臉頰淌下來，沾濕了項鏈間那一個“桑”字：
“這是……那孩子小時候，我親手給她做的項鏈……那時怎會想到……怎會想到……”
千翎看著她，紅了眼圈：
“黎桑她……遇到了一生的摯，生活得很快樂，很幸福。可她始終有一樁心事未了，那是……您。”
“她一直很想念您。”
女子凝視著手中的項鏈，又一滴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她常常跟我們說，等孩子出生了，和丈夫一起回來看您。”
千翎緩緩將懷中熟睡的黎小若抱向她，沾滿淚痕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黎桑沒能回來……可她的女兒回來了。”
淚光漣漣，女子看著她手里這憩睡的小小孩子，好半晌緩緩伸手接過她，沙啞的聲音喃喃低語：
“這是……桑兒的……孩子？”
忽然被一雙手接過，抱入一個陌生懷抱。
白絨絨的小狐耳抖了抖，輕輕翹起。
黎小若緩緩睜開眼睛，醒了過來，懶懶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白絨絨的小狐尾搖了搖。
忽然一只陌生的手輕輕撫上了臉頰，她愣了一下，清潤漂亮的異瞳睜大了，看向面前的人。
“這孩子是異瞳呢……”女子輕輕撫著懷中的黎小若，漸漸眸光溫軟像要化開，“跟桑兒小時候一樣可。”
手指輕輕撫著臉頰，黎小若瞅著她，白絨絨的小狐耳耷拉了點，不舒服地扭了扭，向著身后的女孩伸出小手：
“媽媽……”
千翎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水頭發(fā)，微笑：
“這是我們常常說的外婆，小若，叫外婆。”
黎小若瞅著她，緩緩乖巧地轉(zhuǎn)回腦袋看向面前的人，聲音透著幾分奶聲奶氣：
“外婆……”
又頓了頓，睜大了眼湊近了些，一雙異瞳亮晶晶洋溢出光芒：
“啊，是耳朵。”
女子看著她忽閃著大眼睛湊過來，下一秒頭上那對白絨絨的狐耳被一雙小手揪住了。
“呃，小若！”千翎一愣，“不許抓耳朵，沒禮貌！”
“沒關系，”女子卻忽然破涕為笑了，臉上還沾著淚痕，輕輕撫了撫懷中孩子的臉頰，“你叫……小若？”
黎小若還撅著小嘴，有點不甘心地放開了那對軟軟的狐耳，又瞅向面前的人，小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
“媽媽說，小若有姓氏，小若不叫小若，叫黎小若！”
女子看著她搖頭晃腦糾正的模樣，忽然噗嗤笑出來，捂住嘴：
“這孩子……倒是跟桑兒不同，古靈精怪的。”
一旁的黎菁黎夕也笑起來，又抹了抹眼角和淚痕，轉(zhuǎn)身進入茅草屋。
這邊黎小若還在嘟囔著什么，女子抱著她立在星輝之下，相似的水頭發(fā)，相似的白狐耳和狐尾，臉上相似的溫暖笑容。
千翎看著她們，心里漸漸被柔軟溫暖填滿，眼角卻酸澀了。
緩緩抬起頭，看向樹林上空閃爍的銀星辰。
黎桑……黎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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