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翎看著他血紅的雙眸，眸光忽然微微一抖：
“所以……你說的厚禮……”
“是指小若嗎？”
瀾月注視著她，沒說話。
“你要把小若……”千翎呆呆看著他，不敢置信，“當(dāng)禮品那樣送出去？”
他看著她，聲音很輕：
“那孩子原本是狐族人。她的成長離不開狐族的庇護(hù)，狐族的興盛離不開她，血脈之中便已注定兩者密不可分�！�
“作為混血者，要想在這里留下來，唯一的辦法是向掌權(quán)者證明自身的實(shí)力�！�
“獸人族之所以驅(qū)逐混血，是因?yàn)榛煅叽蠖嘤袣埲保@個孩子不一樣，她的天賦能力……”
“所以，你可以名正言順把小若送出去，跟那個族長做交換了？”她冷冷一笑，“以什么名義？夫人一家的名義？你所謂‘義父’的名義？還是……惡魔族的名義？”
他看著她眼里的冰冷，開口想解釋：
“不是，我……”
“瀾月，枉小若叫你一聲爸爸！”
冰冷驚怒的聲音透著失望。
他怔住，臉色微微一白，口中話語生生斷了。
千翎瞪著他，眼圈微微紅了，轉(zhuǎn)身想走卻被他拉住了手腕。
“放手！”她掙扎了幾下沒掙開，惱怒地抬眼瞪住他，“難不成你還想連我一起賣了？”
“什么專程趕過來幫我們，什么好心認(rèn)小若做義女，你是為了這個？你早看上小若的能力了？當(dāng)上義父好拿小若去討好那個狐族長？又能給惡魔族拉一個忠心同盟了？”
“月神大人真是聰明啊，身邊能利用的都利用了，我以為倫伊斯的事過去了過去了，果然有句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瀾月，我今天才看清楚你！”
他被她連珠炮般一連串的話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睫毛顫了顫，好不容易插進(jìn)一句：
“我……我只是想幫你！”
“昨晚你說不希望她們……”
“所以是我的錯咯？我讓你把小若賣掉的？我讓你送一份厚禮給那個狐族長？”
他看著她質(zhì)問的眼神，臉色有些蒼白，聲音低低：“不是賣掉……”
“不用說了！總之，我不同意！誰也別想把小若帶走！”
她驀地發(fā)力從他手中抽離，轉(zhuǎn)身頭也不回走下山坡。
“你去哪里？”著急的聲音傳來，隱有長袍拂過草葉的輕響。
她驀地回過頭：“別跟著我！”
他動作一頓停了下來，站在小白花搖曳的山坡上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睫毛一點(diǎn)點(diǎn)垂落，眼里漸漸蒙上幾分黯然。
千翎穿過花海朝黎小若消失的方向走去，忽然停下來。
瀾月安靜站在山坡上，緩緩抬眼望著她，眼里亮起一團(tuán)掙扎的小小光亮。
風(fēng)穿過花海，栗色頭發(fā)隨風(fēng)自雙肩拂起。
“從現(xiàn)在開始……”
她緩緩回頭看著他。
“你不許再靠近小若一步。”
冰冷的目光充斥著警惕，像注視著不懷好意的獵食者。
他看著她的眼神愣住了，臉頰隱約褪去了血色，明媚陽光下竟透出一絲蒼白。
中午陽光正盛，金色光暈灑了一花海一山坡，光影交織云霧飄游。
他立在山坡花海間，長袍隨風(fēng)拂起，遙遙望著女孩的背影消失在遠(yuǎn)處林間。
風(fēng)帶著花香，拂起額前黑發(fā)，顯出蒼白秀美的臉頰。
睫毛細(xì)密如薄扇，緩緩垂落而下，形成淡淡的扇形影子。他眼里光亮終歸潰散了，只留下眸底那幾分落寞黯然……
熟悉得深入骨髓。
怎么找到黎小若，又怎么抱著她回到瀑布的，千翎記不清了。
只覺得一路上恍恍惚惚，心口悶悶得痛。
“媽媽？”
一雙小手抱著她的脖子，黎小若漂亮清潤的大眼睛瞅著她，眨巴眨巴。
千翎抱著她站在飛瀑傾瀉的巖洞小橋上，緩緩木然地抬眼看著她，嘴唇顫了顫。
“小若……”一只手輕輕撫上懷中孩子的臉，摩挲著臉頰。
黎小若親昵地蹭蹭她的手，卷翹的水藍(lán)色頭發(fā)在陽光下微微泛光，一雙異色瞳漂亮燦爛。
“我會保護(hù)好你的�！�
沙啞的聲音像一句誓言。
她輕輕微笑：“任何人都不能把我們分開�！�
被一雙手緊緊抱入懷里，黎小若貼著她軟軟的頭發(fā)蹭了蹭，小手抱住她的脖子：
“嗯，小若要永遠(yuǎn)和爸爸媽媽在一起�！�
抱著她的那雙手卻忽然微微一僵。
半晌又緩緩松緩了，沙啞的聲音輕聲應(yīng)答。
“嗯。”
接下來的幾天，千翎留在黎酒家的瀑布居所沒再出門，也沒再去過花云峰。
不清楚狐族長那邊怎樣，也不搭理惡魔族那邊怎樣，她只是整日里陪著黎小若和黎小果玩耍，忽然憶起了曾經(jīng)在吟風(fēng)河谷那段快樂無憂的日子。
一去不復(fù)返的日子。
黎小若因血統(tǒng)變異所得來的“喚靈”之力已經(jīng)曝光，至少在那位狐族長眼里，她從讓人厭棄的混血者，變成了逆轉(zhuǎn)一族劣勢的香餑餑。
千翎做好了駁回狐族或是惡魔族派來的任何一個試圖勸說的人的準(zhǔn)備，卻沒想到……
那個人會是黎酒。
“千翎，你和月神大人吵架了？”
夜晚天空如濃墨鋪排，月輝在云層后浮沉，瀑布的轟鳴聲格外清晰。
黎酒站在瀑布間那塊巨大的巖石上，雪白狐裘長裙垂落地面，水藍(lán)色發(fā)絲在夜風(fēng)中輕拂。
千翎站在她旁邊，栗色頭發(fā)散落在雙肩，白色裙衫綴著絨毛，隨風(fēng)輕卷。
感受到身旁人的沉默，黎酒微微垂下眼睫：
“你可知……月神大人花費(fèi)力氣做這些，都是為了我們能留下來？”
“我知道。”
她低著頭，發(fā)絲自雙肩輕卷：
“可小若不是物件，也不是禮品……他憑什么自作主張要把小若送人？反正我不同意……”
“你呀，哪里來的誤會這么深？”
黎酒看著她，笑著嘆了口氣，輕輕揉揉她耷拉的腦袋：
“我跟月神大人談過了，怎么沒聽出他有把小若‘送人’或是‘賣掉’的意思？”
她低著頭沒說話。
“千翎，我知道小若的喚靈之力是你的羽賜給她帶來的優(yōu)勢，月神大人將小若的能力告知族長，是要引起他的重視，讓胡玉無法放任一個有可能改變狐族命運(yùn)的混血者流落在外……”
“他不是要把小若當(dāng)禮品送給族長，而是要通過展示小若的能力，來徹底吊住鎖住胡玉，讓他不僅不會再找我們麻煩、趕我們離開，還會感激涕零、心甘情愿地懇求我們留下來……”
“所謂的‘厚禮’，不是要把小若送給誰賣給誰，而是指小若的能力可能給胡玉和狐族帶來的繁榮振興……”
“如此良苦用心，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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