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紛飛，稀稀落落染上晨光，森林地面縱橫著光影。
女孩裸露的背脊傷痕遍布，緊抱住自己縮成一個團，瑟瑟發(fā)抖。
鴉雀無聲。
一眾長老立在原地，神情變幻莫測。
“極北山脈的事，我一直感到匪夷所思。”
華貴袍衫拖在地上枯葉間發(fā)出窸窣聲響，騫疏緩步走至女孩面前，血腥紅瞳凝視著她背脊上觸目驚心的傷痕：
“若非如此，我又如何順著這條線索，查到你這只深藏不露的老鼠？”
“天使一族一旦斷翼，羽賜失效，也無法再提煉圣光。而你……”他眸中神色漸深，“似乎不太一樣。”
手指緩緩托起女孩滿是淚痕的臉。
“到底是怎樣強大的羽賜，能夠在斷翼的情況下留存下來，還能幫助你神不知鬼不覺混入極北山脈的結界？嗯？”
栗色發(fā)絲凌亂貼在淚水斑駁的臉頰，千翎睜開眼看著他，眼底有灰敗的顏色。
淚水滑落，一絲決絕掠過那雙眼睛。
騫疏一愣，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下顎。
“唔咳……”
千翎喉嚨里發(fā)出一絲嗚咽，掙動不得。
“想咬舌自盡？”他冷冷一笑，手上加大了力道，“你是不是太看我了？”
千翎看著他，下顎被緊扣著，眼里有淚水滑落：
“要殺要剮……麻利。現(xiàn)在不殺我……你會后悔的。”
騫疏看著她的眼睛，嘴角慢慢彎起一絲弧度，而后仰頭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你是在威脅我嗎老鼠？”他笑得快喘不上氣，“讓我后悔？你憑什么？”
像想起什么，他微微一頓：
“難不成，你是在指——瀾月嗎？嗯？還等著你心心念念的男人來救你呢？”
千翎睫毛顫了顫，沉默著沒有反駁，一雙滿溢淚水的眼睛直直注視著他。
胭脂在一旁盯著她，又盯住老人，氣急敗壞：
“義父！你不是要處理掉她嗎？你快啊！”
騫疏沒搭理她，只緩緩在女孩面前蹲下來，似笑非笑凝視她的眼睛：
“為了你，瀾月曾帶兵打上愛倫伊斯，破例接納過混血獸人，在這惡魔族瞞天過海不惜自攬緋聞……”
“你是不是覺得，他很愛你？為了你他什么都肯做，什么都在所不惜？”
千翎眸光抖了抖，緩緩開口：“你既然知道……”
“姑娘……”騫疏淡淡笑著打斷她，“你了解瀾月嗎？”
“你知道他的年紀，他的身世？知道他為何擁有不死之身？知道他生從何來、死往何處？你知道以瀾月這種冷淡孤僻的性格，為何會成為我惡魔族的君王，為何一次次甘愿為我惡魔族以命相搏？”
他嗤笑：
“你什么都不知道。”
千翎張了張嘴，好幾次想開口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話可。
是啊……
自詡是這世上最了解月的人……
可其實……連他的年紀，他的身世……
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在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瀾月。”
騫疏站起身，理了理衣衫緩緩朝旁側踱了幾步，視線掃過沉默的一眾長老：
“他是個冷血的人。殺人如麻、視生靈性命如草芥，手上的命債不比我少。”
“不過天生長了一副魅惑的皮囊，所以才有接二連三愚蠢的戀慕者飛蛾撲火般傾慕于他。只可惜對于強者而言，愛情過于幼稚，三百年前后，愛上瀾月的哪一個不是肝腸寸斷、心碎泣血的下場？”
胭脂嬌哼一聲別開臉去：“月神大人怎會瞧得上那些庸脂俗粉！”
千翎跌坐在地上，風拂動著發(fā)絲散開在裸露的背脊。臉上遍是淚痕，一雙琥珀色眼睛清澈堅定：
“他是什么樣的人……我自己清楚，用不著你來挑唆。”
他淡淡一笑，復又走回女孩面前，俯下身來：
“瀾月很聰明。如果換作是我……也會想方設法將你帶回來。”
千翎別開臉掙開他的手。
“不信？”他也不惱，慢條斯理收回手來，“我過，你是個珍寶。雖然還不清楚羽賜是什么能力，但單憑斷翼后還能發(fā)揮效用，就是前所未有的奇跡。”
“為了這樣一份珍貴能力，損幾個兵將算什么。可惜瀾月瞞著我們，看來是想獨吞啊……”
她低著頭默然不語。
騫疏打量著她的神情，微微瞇了瞇眼：
“姑娘，這其中利害關系我已經(jīng)得很清楚了，利益面前誰都不傻。你不會還在癡心妄想……瀾月對你是真心的吧？除了羽賜的能力，你覺得你還有什么……”
“值得他那樣冷血自負的人，對一個敵對陣營的女人付出真心？美貌？聰穎？財力？軍事背景？”
他嘆了口氣：“都沒有嘛。”
她的頭越埋越低，聲音夾著顫抖：
“他才……不冷血……”
冰冷的手指扣住下巴。
千翎猝不及防被他托起臉，整個人抖了抖。
“看看這梨花帶雨的樣子……”騫疏瞧著她的臉，“每一個為瀾月傷了心的人，都是你這樣的表情……我見得太多了。”
“可惜啊可惜，這么多年了……他就像一塊頑石，無端欠下多少情債，又負了多少癡心。”
“所謂因果輪回，欠債多了，總是要還的。所以就算終其一生，他等的人永遠都不會回來……”
“這就是命運。”
千翎一怔，呆呆看著他，嘴唇蠕動了幾下，聲音微若蚊蠅：
“等……的人？”
騫疏看了看她：
“你還不知道吧？當然了……”
他掃了一眼周圍沉默的眾長老，以及一臉驚異的胭脂：“這算是我惡魔族的秘聞了。就算是瀾風……恐怕都不清楚這段往事。”
“三百年前，瀾月的確愛上過一個人。”
“為了那個女人，他從熔漿河岸一個不問世事的毛孩，一步步走向我惡魔族王座，最終突破熔漿地獄，統(tǒng)領忘生占據(jù)伽蘭黛爾，幾番攻上愛倫伊斯——”
他冷冷一笑：
“可笑吧？做了這么多，歸根結底不過是為了個女人。只可惜……”
“那女人直到最后也沒能遵守給他的承諾，瀾月終其一生——至死也沒能等到最愛之人……”
“落得個含恨而終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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