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繽紛，海水喧囂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成群鮫人衛(wèi)兵從殿門、窗口魚貫而入，鋒利刀戟對準了床邊的女孩。
無淚魚尾輕曳緩緩自海水中飄起，抬眼越過重重衛(wèi)兵，看向床頭的人影。
“小丫頭，現(xiàn)在求饒的話，我會考慮放過你。”
千翎圈著懷里熟睡的人沒回應(yīng)，緩緩抬起頭，目光一一掃過周圍密不漏風(fēng)包圍的鮫人衛(wèi)兵。
蒼白微冷的手指無意識緊握著她，十指相扣。
瀾月靠在她懷抱里，長睫微顫，桃紅微醺的臉頰透著熱度，緩緩依賴地往她懷里蹭了蹭。
螢光一瞬間掠過琥珀色的瞳眸，璀璨圖騰在女孩的額心亮起。
她越過重重衛(wèi)兵直視后方的無淚，螢光交織的眼里是無畏與挑釁，以及一絲冰冷的警示。
周圍鮫人衛(wèi)兵神情一愣，看著那神秘的花木圖騰幾乎不可抑制齊齊后退了一步，眼神有驚異有恐慌。
羽賜！
那是即便在這深海之下的王宮也眾所周知的——棲居天空之城的世間最強種族所擁有的魔力標志！
惡魔首領(lǐng)身邊這其貌不揚的侍女，竟是圣城愛倫伊斯的天使！
無淚看著她額上浮現(xiàn)的四葉草圖騰，也是神情一變，一瞬間竟有寒意襲上心頭。
方才就是這個古怪的羽賜，莫名其妙讓她著了道。
視線相對。
無淚緩緩抬手，周遭鮫人衛(wèi)兵隨即緩慢放下了刀戟，后退一步。
“惡魔族與我鮫人族聯(lián)姻乃眾望所歸，”她蹙眉，“愛倫伊斯的小丫頭，你未免管得太寬了點？”
千翎目光全無退意：
“聯(lián)姻？是你一廂情愿吧，他說過不喜歡你。”
空氣凝固1秒。
隨即陷入沉默，氣氛尷尬得快窒息。
一眾鮫人衛(wèi)兵悄悄看了看后方的女王，她臉上一陣青又一陣紫。
“身為侍女私闖寢宮，對醉酒的主人欲行不軌，”無淚掃了一眼她懷里昏沉的少年，冷冷一笑，“你可知，我現(xiàn)在就地處置了你也不為過？”
千翎抱著懷里的人沒回應(yīng)，手指輕柔拂開他臉頰邊的發(fā)絲，細心掖到耳后。
“你根本不愛他。”
輕輕的聲音平靜得幾乎冷靜。
無淚一愣，直直盯著她，蹙緊了眉。
“你不過是……”
千翎抬起頭看著她：
“想要一個漂亮的收藏品而已。”
“那又如何？”無淚冷笑，“我一代女皇難道配不上瀾月？他要物資，我要人，這交易很公平。”
“倒是你，身為愛倫伊斯的人，整天和惡魔首領(lǐng)勾搭在一起……”
“是在玩貓和老鼠的游戲？”
她沒搭理，抬起少年的手搭到自己肩上，小心地抱他起身。
無淚蹙眉：
“你想干什么？”
她頭也不抬：“帶他回去。”
“你敢！”無淚眼里瞳孔一縮勃然大怒，四周海水的流淌速度驟然加劇，“你以為這是什么地方，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拿下她——”
話音未落，刀刃劃過在海水折射出銀光。
千翎手中一把匕首抵在自己咽喉，銀光粼粼泛著寒意。
無淚愣住了，旁邊一眾鮫人衛(wèi)兵也停下了動作，躊躇著等待她的指示。
“想自盡？”半晌她緩緩開口，“你的命夠值錢么？”
“等你死了，我便告訴瀾月告訴惡魔族，這對自己主人存了骯臟心思、欲行不軌卻被當(dāng)場抓住的侍女，是如何畏罪自殺。”
千翎看著她：“你不會。”
“你死了，什么緣由什么道理，還不是任由我說？”無淚挑眉，“還是你覺得，惡魔族寧愿相信一個死人，也不信我一族女王？”
千翎淡淡微笑：
“如果我活著，或許會有人相信你的話，可我死在這里，明天瀾月酒醒就會明白一切。他不一定會信我，但一定會信我的尸體。你騙得了所有人，但你騙不了他。”
“而你今夜但凡趁火打劫碰了他一根毫毛，瀾風(fēng)和惡魔族絕不會放過你。”
“當(dāng)然了，女王陛下若想嘗嘗惡魔族界靈大人的手段，也可以試試。”
無淚眸光微閃，臉色越發(fā)難看。
“所以如果我是你的話，”千翎眨眨眼，“已經(jīng)做出了把一族領(lǐng)袖灌醉用強的丑事，就不該再錯上加錯。”
“現(xiàn)在讓我?guī)撸魈焖蚜诉@事就算過去了，我不會多提一句。”
“但若女王陛下執(zhí)迷不悟，那我只好奉上我的小命，來保護我主人的清白，順便向所有人證明你做的丑事。”
一番話下來，無淚臉色已經(jīng)鐵青，半晌嘴角扯出一絲嘲諷：
“……我不信，你真敢為他自盡。”
千翎注視著她，持匕首的手微微一緊，刀鋒陷入肌膚，一道血痕乍現(xiàn)。
“女、女王陛下！”旁邊的鮫人衛(wèi)兵焦急湊到她耳邊，壓低了聲音，“這個臭丫頭不能死，她死在您的寢宮就說不清了！就算能瞞過惡魔族，明天月神大人醒過來，這……”
無淚注視著女孩頸間染血的刀，又緩緩將視線移到那張決絕堅定的臉上，眉微蹙，眸中隱隱浮現(xiàn)一絲驚異，一絲困惑。
良久。
“算你狠。”
酒紅色的長卷發(fā)在水中拂起，無淚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離開，長紗飄搖消失在寢殿中，只余下無數(shù)飄散的水泡融化在水里。
一眾鮫人衛(wèi)兵刀戟收起，齊齊原路返回，不一會兒整個寢殿再次安靜下來。
啪。
匕首跌在地上，刀鋒染著一線血跡。
千翎腳一軟跌在床邊，顫顫巍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冷汗涔涔的指尖是嫣紅的血。
好痛……
她捂著脖子微微喘氣，視線觸及床邊側(cè)臥著安靜熟睡的少年，緩緩俯下身，染血的手指顫了顫，撫上他的臉頰。
“小月……”
視線有些模糊，她紅著眼圈凝視他的睡顏，喉嚨里有酸楚的哽咽。
還好……
我保護好你了。
殿外。
赤紅的花影下佇立著少年，縹緲魚鰭輕曳，神情悠然。
“你說……”纖指抬起一瓣赤紅的花，少女淺紫的眸子凝視它，口中喃喃，“老鼠會愛上貓嗎？”
無心瞅了瞅她：“你說小翎和月神大人？”
她沒說話，睫毛半斂，眸子里流淌著深邃的情緒。
“會吧。”
無心望著空中飄零紛飛的赤紅花瓣，聲音很輕：
“但想必……”
“會愛得很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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