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寵天戈急忙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寵靖瑄，用手揉搓著他頭頂?shù)念^發(fā)，動作里充滿愛憐。
然而坐在一旁的趙姐卻立即露出了擔(dān)憂的表情，因為最近幾天，她每天早上給瑄瑄收拾床鋪的時候，都會在枕巾上發(fā)現(xiàn)不少的頭發(fā)，她暗自心驚肉跳，甚至自掏腰包去給孩子買了一塊純真絲的枕巾，就是為了讓他少掉一些。
只可惜，寵靖瑄的脫發(fā)并不是因為這些外界原因，而是因為他目前服用的藥物導(dǎo)致的。醫(yī)生開的藥物雖然已經(jīng)盡可能地對癥，可藥物本身的副作用還是存在的，沒有辦法完全消除，正所謂是藥三分毒，就是這個道理。
果然，寵天戈一放下手掌，他就敏銳地看見了自己的指縫間，夾雜著不少短短的黑色短發(fā)。
眼眸一沉，他心頭的痛苦無以復(fù)加。
可是對著寵靖瑄那張不諳世事的小臉兒，寵天戈只好把心中的情緒隱藏起來，努力對他擠出來一個笑容，溫柔地問道：“瑄瑄這幾天有沒有很乖？”
寵靖瑄連忙點頭，想了想，他又很羞愧地搖了搖頭。
“怎么了呢？”
寵天戈好奇地一挑眉頭。
“因為想爸爸，爸爸不來看我，我很生氣，就跟趙阿姨發(fā)了脾氣。不過后來我有對她說對不起，還送了一朵花花給她。”
寵靖瑄有點兒緊張地說道，一邊說，一邊偷偷用眼睛瞄著站在一旁的趙姐。
“是這樣啊。爸爸不對，沒有早一點兒過來陪瑄瑄玩，但是瑄瑄也不應(yīng)該和趙阿姨發(fā)脾氣，她每天照顧你十分辛苦，你要很愛很愛她，對不對？”
寵天戈說完，又摸了摸寵靖瑄的頭。
趙姐忍不住默默垂淚，怕寵靖瑄看出來，急忙跑到衛(wèi)生間里，關(guān)上了房門。
病房里，只剩下這對相依為命了很多年的父子。
寵天戈一低頭，正看見寵靖瑄抓在手中的那條項鏈，榮甜送給他的。原本，他發(fā)過脾氣，說不要了，哪知道，直到現(xiàn)在，小家伙還把它緊緊地攥在掌心呢。
“爸爸，她們說，我聽她們說……”
寵靖瑄忽然十分不安地開口，臉色也有些發(fā)白，他動了動嘴唇，眼睛里流露出不安和害怕。
這個問題，他早就想當(dāng)面問爸爸了，可惜他一直不來，以至于他整天吃不好，睡不好，晚上一閉眼睛，就好像有可怕的妖怪要追趕他，還要吃了他。
雖然趙阿姨就睡在自己的身邊，可是寵靖瑄還是怕得不得了，每當(dāng)這個時候，他就忍不住格外懷念香香的榮阿姨，她的身上是柔柔的，香香的，就連呼吸都是柔柔的，香香的，那些妖怪肯定不舍得吃了她，說不定心一軟，就會放過他們了。
但他又記得，自己說了狠話，不許她再來了，從那以后，榮阿姨就真的沒有再來了。他嘴上說討厭她，心里卻忍不住總巴望著她能主動過來找自己，然而每一次期待，換來的都是失望——她真的不來了，任憑那些壞妖怪要吃了他，她也不來了。
“嗯？說什么了？”
寵天戈哪里能夠猜得到寵靖瑄的小腦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奇怪的東西，他只是很好奇，兒子想要對自己說什么，見他半天不繼續(xù)說下去，不由得追問了一句。
寵靖瑄回過神來，臉上再次露出驚恐又悲傷的神情。
他咬咬嘴唇，一口氣說道：“趙阿姨帶我去花園玩，我要吃圣代，她去買，讓我一個人先玩。然后我就聽見旁邊的兩個護士姐姐說，說我快死啦，說你以后反正還要再結(jié)婚，還會再生孩子……”
不等寵靖瑄說完，寵天戈已經(jīng)勃然大怒，他甚至立即站起來，指著窗外，大聲喝道：“是誰在我的兒子面前胡說八道？叫她給我滾出來！”
因為極端的憤怒，他的聲音里甚至帶著一絲哭腔，聽起來有些哽咽，額頭上，脖子上，手臂上的青筋一道道全都暴起來了，像是一條條虬龍盤桓著，十分的嚇人。
寵靖瑄瑟縮了一下，印象里，他還從來沒見過爸爸發(fā)這么大的火。
就連一直躲在衛(wèi)生間里暗自啜泣的趙姐都急忙跑了出來，她沒聽見之前寵靖瑄說了什么，只聽見寵天戈的大吼，還以為父子兩個吵起來了，嚇得她連臉都沒洗，就沖過來。
“怎么了，怎么了？有話好好說。”
寵天戈看向趙姐，嘴唇動了動，終于還是沒有說什么。他知道，他無法怪罪趙姐，這不是她的錯，怪只怪那兩個可惡的護士，居然當(dāng)著孩子的面，胡說八道。
“瑄瑄，你聽好了，”寵天戈忽然蹲下來，雙手輕輕放在寵靖瑄的肩頭，平視著他的雙眼，深吸一口氣，他開口道：“兒子，爸爸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你能保證，暫時先和我一起保守這個秘密嗎？雖然，它聽起來有點兒困難，你愿意試試嗎？”
寵靖瑄有點兒發(fā)愣，他還不太明白寵天戈的意思。
但他想了幾秒鐘，還是用力地點了一下頭，小聲回答：“我愿意試試。”
寵天戈閉閉眼，重新又睜開，然后回頭看向趙姐，趙姐立即明白了，轉(zhuǎn)身離開，還不忘把病房的門輕輕帶上。
見她離開了，他又看向?qū)櫨脯u：“兒子，你不是一直跟我說，你想媽媽嗎？我告訴你，榮阿姨就是你的媽媽。她確確實實，就是你的媽媽，就是那個抱過你，親過你，給你講過好多故事的媽媽。”
寵靖瑄眨了眨眼睛，本能地發(fā)出一聲尖叫。
他不相信，但又隱約覺得，爸爸是不會在這件事上騙自己的。
“媽媽不是那樣子的……”
寵靖瑄小聲地反駁著，大大的眼睛里頓時蓄滿了眼淚，把他的長睫毛都打濕了。他委屈極了，自己怎么可能連媽媽的樣子都不記得呢？他每天都要看一下媽媽的照片，就是擔(dān)心自己太小，會不小心把媽媽忘記了，這樣將來某一天，當(dāng)她回來的時候，一定會很傷心。
“媽媽是小仙女，她可以變大變小變漂亮，就像是哆啦A夢一樣。”
寵天戈看見床上正好放著一個玩|偶，連忙拿過來，塞在寵靖瑄的手里。
寵靖瑄呆呆地抓著那個哆啦A夢，看了幾秒鐘，還是不愿意相信。
可是，他也知道，榮阿姨給的項鏈里，有媽媽的照片。她怎么會有媽媽的照片呢？雖然他一再聲稱，那一定是她偷來的，可是他自己也承認，榮阿姨不會做那種事情的。
“媽媽不會忘了我。”
他倔強地再一次指出一個事實：榮甜不認識他，只是把他當(dāng)成普通的小朋友一樣對待，絕對不是媽媽，媽媽怎么會不認識自己的寶寶呢？
寵天戈微微一頓，確實，他有點兒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解釋了。
“是因為被女巫施了魔法嗎？”
寵靖瑄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明白過來了。
“差不多。所以她暫時想不起來你，不過以后一定能夠想起來的。”
寵天戈覺得，這是目前來說唯一能夠?qū)⒆诱f的話了。至于其他的，他希望寵靖瑄以后長大一些，能夠理解自己的苦衷。
可前提是，他可以順順利利，健健康康地長大。
“需要王子親吻她嗎？”
寵靖瑄連忙爬到床頭，從床頭柜上抽出一本畫冊，然后又快速地爬回來，翻開畫冊，一直翻到了王子親吻睡美人的那一張圖。
寵天戈點點頭，腦中靈光一閃，指了指寵靖瑄說道：“對，瑄瑄就是小王子，要等小王子十八歲生日的那一天，親吻媽媽的額頭，媽媽才會真正想起來以前的事情啊。”
寵靖瑄頓時露出了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
“那我們現(xiàn)在不可以告訴媽媽嗎？看她能不能想起瑄瑄。”
在小家伙的心里，其實已經(jīng)愿意承認，榮甜就是媽媽了，只不過他自己還沒發(fā)覺這一點。一想到自己上一次跟她發(fā)脾氣，叫她不許來，寵靖瑄就羞愧得恨不得一頭鉆進地縫里去。
“不可以。這是爸爸和瑄瑄的秘密。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秘密。你不是一開始就答應(yīng)我了嗎？”
寵天戈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鄭重其事地搖了搖頭。
“那好吧。我保證不說出去……但是，我要是死了……就不能保證了……”
寵靖瑄低下頭，一臉沮喪地說道。
他養(yǎng)過小金魚，也養(yǎng)過小蝌蚪，它們死了，就再也沒法玩了，他要是死了，估計也是這樣。這幾天，他一直想著這個問題。
“不，不會，爸爸絕對不會讓瑄瑄有事。”
寵天戈一把抱住寵靖瑄，不許他繼續(xù)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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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病房之后，寵天戈馬不停蹄地去找了寵靖瑄的主治醫(yī)生。
趙醫(yī)生一見到他，立即起身迎接。
“寵先生，實不相瞞，你今天不來找我，明后天我也會給你主動打電話了。”
他把寵天戈讓到一旁的座位上，憂心忡忡地說道。
趙醫(yī)生的一句話，頓時令寵天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是不是瑄瑄的病情有什么變化了？”
他焦急地問道，剛才他就發(fā)現(xiàn)，孩子的頭發(fā)掉了不少，整個身體也瘦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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