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攏了所有死氣的黑色巨網,在老者的周圍化作了一道黑色巨浪,潮鳴電掣般在其周圍不斷旋轉。
呼嘯的黒浪終是在卷上半空時,電閃雷鳴間一個大幅度的回落猛地砸在老者的身上。
老者一個踉蹌,反將彎曲的脊背挺直,神態(tài)坦然地接受了死氣的侵入。
近處觀望的慕夕辭不敢打擾,她亦僵直了身子,恭敬地對著老者的方向鞠了一躬。
這一躬她壓得極低,頭頂?shù)陌l(fā)髻被狂風吹散,打在她的臉上刺得生疼。
她希望現(xiàn)在正在承受風暴的是自己,而不是前輩。因為這些本是她該背負的存在。
死氣一擁而入,沖進了老者的四肢百骸。使得他原本紅潤矍鑠的臉龐,霎時變得灰黑一片。隨著死氣的深入,老者的印堂處幾近墨黑。
看起來最多僅有不惑之年的老者,漸漸呈現(xiàn)出耄耋之態(tài)。他開始下彎的脊背和面上不斷增多的刻痕,看得慕夕辭心中壓抑萬分。
待死氣盡數(shù)吸入身體之中,老者這才舒了眉緩緩開口道:“小姑娘莫要愧疚,也不要覺得欠了老朽什么。老朽與水云閣先代掌門有約,替他守護這渾天石以及后代傳人。畫逸是下一任水云閣的掌門,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情而已,所以你不用掛懷。”
“為何前輩知曉畫道友是水云閣的繼任掌門。明明沒有任何信物,您也未見過他。”慕夕辭低眉順著前輩的話接了下去。她能看出前輩是忍著疼痛在寬慰她,她也希望能借此轉移前輩的注意力。
“小姑娘看來不大明白嘯月天狼一族代表著什么。嘯月天狼是極為稀少的遠古獸族,因與水云閣有舊,所以他們送了一匹幼狼過來。只有水云閣的接任者才有權利撫養(yǎng)它。”
老者說完后,慕夕辭久久沒有回音。
果然尹無淵早已知曉這其中的關節(jié)之處,一切都只是按著他的步驟走一遍而已。當初在黑水源就算沒有她的幫助,想必他也是會尋著別的途徑進入水云閣的。
這不期然又讓她聯(lián)想起了蕭易辰。二者皆是工于心計之人,尹無淵表面溫和實則狠戾,但他卻不稀罕騙人,只要別人猜中他必會承認。
反觀蕭易辰則不然。他更像是一只狐貍,表面君子內里小人,他也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但做戲卻是會從頭做到尾,騙人也一定會騙到最后。
……
也算是他們運氣不錯,或者說尹無淵給他們留了點喘息的時間。
居懷上人親自出山對付那群突然出現(xiàn)的魔修,竟仍是給拖了近一月有余才平息事端。對方借由水云閣周邊的復雜地形,打起了游擊戰(zhàn)。人來便跑,人走便繼續(xù)生事。
但這些魔修卻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集體消失于無蹤。這一消失就再沒出現(xiàn)過,讓人甚至懷疑之前打了那么久的戰(zhàn),都是幻夢一場。
借由這段水云閣忙亂的時日,慕夕辭將畫逸安置在他的樂逸居養(yǎng)傷。老者則親自發(fā)了一道傳音符給居懷上人,言明他打算閉關百年破階,暫時關閉了深潭的入口。
當然這也是老者和慕夕辭的約定。
蒼梧山脈尚有另一塊渾天石隱于世間。一百年的時間她可以用來尋找這枚渾天石,或者將尹無淵手中的那枚奪回帶給老者。
她與尹無淵的實力懸殊,一百年也不知能否追上對方。所以蒼梧山脈她勢必一行,但完成前輩的任務后,她必將全力以赴奪回尹無淵手中的那枚!
慕夕辭鄭重地以心魔立誓,定下與前輩的誓約。
與此同時,畫逸身上的死氣雖已除去,但卻仍是受了重創(chuàng),修養(yǎng)將好又閉關鞏固修為。
這期間慕夕辭沒去探過一次病。一則是因為蘇妍大小姐十二個時辰看護左右,不準雌性動物近樂逸居一步。
另一則是居懷上人在百忙之中,請她去品了一回畫。
沉潭塢雕梁畫柱的正殿內,六個四尺高的礬紅八寶云水紋爐,裊裊娜娜地向外吞云吐霧。引得站在一旁被請來看畫的慕夕辭,禁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立于正堂的居懷上人扶著胡子,一臉和藹地開了口:“慕小道友來水云閣也有一段時日了,可還住得習慣?”
慕夕辭低眉,將視線從墻壁上的畫中移開笑著回道:“托前輩的福,晚輩一切都好。”
“如此甚好。與慕小道友約了許久,今天終是能共同品畫,讓人欣慰。”居懷上人左手一托,自后殿緩緩飛來了一卷畫軸。“不知小道友,覺得這幅畫如何?”
隨著居懷上人將這幅畫小心翼翼地展開,慕夕辭的目光也隨著這幅畫向下延伸。她不動聲色地看完了畫,卻有些猜不透對方的意思了。
因為這幅畫上,什么也沒有。
慕夕辭不死心地將靈氣聚在雙眼,凝神細看。素白的紙張上,依舊沒有半分靈氣的影子。難道居懷上人想跟她打啞謎不成。
將雙眼的靈氣散去,慕夕辭又分出神識接近這幅所謂的畫。
豈料她的神識剛接觸到畫紙,便被強行截斷了一小截融入其中。大驚之下,慕夕辭抬手就打算掐訣。
可這幅畫卻由上至下,漸漸顯露出三個人應對著三個場景。
瞳孔猛地縮小,慕夕辭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氣。這幅畫上的第一個人是前世的自己,穿著一身赤紅的及膝連衣裙,手中拿著一個點翠鐲像是正在細細地擦拭。
這一幕正是她身亡當天清晨,曾做過的一個動作。
第二個人是穿越后這一世七歲時的慕夕辭,白色長袍僅在袖口鑲金回紋,渾身是血地倒在一座亭子中。雖只寥寥幾筆勾勒,但她仍是看得分明。
畫中之處為朔望亭。這是她丹田盡毀,昏倒在地的一幕。
第三個人是一位有著驚鴻絕艷之容、風姿綽約之氣的仙子。她腳踩騰云,似乎正準備羽化登仙,一旁卻電閃雷鳴不斷。
“慕小道友以為如何?”居懷上人將畫卷置于殿中的梨花云鏤雕桌上,出聲詢問道。
眸間閃爍不斷,慕夕辭輕輕合上雙目,再一睜眼,眼底恢復了一片清明:“晚輩愚鈍,品不全這幅畫卷的神韻。”
居懷上人笑著抬手示意:“小道友太過謙虛,但說一二無妨。”
慕夕辭沉默了良久,也不再看那畫卷開口道:“真亦假時假亦真,無為有處有還無。”
“慕小道友的見解倒是獨特。小道友覺得這幅畫卷上所作為假?”和藹可親的笑語,居懷上人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前輩誤會了。晚輩只是覺得此畫精妙絕倫,入木三分,倒是讓晚輩分不清這畫與現(xiàn)實孰真孰假了。”
居懷上人也不繼續(xù)追問,只笑著丟下了一句話,便言明品畫結束讓慕夕辭自行離開。
可他的這一句,卻是讓慕夕辭整整思考了一個月。“真假虛實,想必慕小道友再清楚不過。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修仙亦然。”
大抵是她的領悟能力還不夠高。她始終沒能明白那幅畫的含義,也沒明白居懷上人請她去品畫的意思。
那幅畫在慕夕辭看來,有些離奇。
若說是能預知未來,前面兩件事情分明已經發(fā)生過。若說是將她最關鍵的時刻顯現(xiàn)出來,第三個仙人她卻是從未見過。
最終她囫圇將這幅畫當做前世今生和來世,這三世遇到的關鍵事件來看。下一世竟然能做仙人,看來這一世有些危險……
至于畫逸,她對他是愧疚居多,覺得虧欠他許多。但她同樣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一個如同白紙一般干凈的人。
居懷上人估摸著已經猜出了大概,但他不戳破這層燈籠紙,想必也是因著畫逸的原因。所以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加之有些心虛的慕夕辭一步也沒踏足過樂逸居了。
這期間,她倒是想起了答應過孫堅給他做一張百里傳音符。
雖然中途因為各種原因耽誤了幾個月,不過孫堅倒是一副完全不介意的樣子,還再三感謝她。讓慕夕辭鍛煉了多年的厚臉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由于殷涯,或者說尹無淵的突然離開,孫堅便重新負責起為慕夕辭送膳食的任務。
她生病的那段時日,每天都只進一碗粥吊著。之后去尋延壽草時也數(shù)天都沒有進食過。如今她的修為也是筑基在即,看來離辟谷也不遠了。
“慕姑娘?”孫堅恭敬地站在紅木桌旁,等慕夕辭用膳,結果等了半天,也不見她動一下筷子。
慕夕辭收回思緒,這才抱歉地向孫堅笑了笑:“抱歉。你剛剛說什么來著,我有些走神了。”
“噢,馬上要舉辦四派合比了,想必慕姑娘你也會去參加吧。到時定會有許多天資聰穎、修為高深之人參加,我卻是不能去了。”
“為何不能去?不過我似乎是要去的,家?guī)熤缓唵翁徇^一句,并未詳細說明。不如你同我說上一說,我也好明白個究竟。”慕夕辭將碗筷擱置在一邊,突然來了興致。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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