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吳春來叫苦不迭。心里大罵林覺不已。這小子作大死啊,明明沒寫幾個字,甚至還可能是白卷,居然敢大言不慚。自己本來已經想好了主意,打算寫一份答卷混進答卷之中來個掉包計,讓林覺必須高中。但現在皇上要看林覺的答卷,這么一來一切都泡湯了。答卷換不成了,事情辦不成了。況且他適才說的話那么刺耳,如果皇上看到林覺沒怎么答題的卷子,那定會震怒治罪。
“皇上,這……不合規矩吧。大考尚未結束,考生答卷豈能示人?需得糊名謄錄之后方可……”吳春來做著最后的掙扎,希望能過了這一關。
“朕都不能看么?”郭沖皺眉道。
吳春來沉吟之際,覺得袖管被人拽了兩下,那是呂中天在提醒自己不要亂來。吳春來心道:呂相啊,你哪里知道我的苦衷,我是為了咱們這個未來安插的眼線著想啊。哎,罷了,看來只能棄了這個混蛋了,都是他自找的。待會圣上發怒,我還得添油加醋,讓這小子受更大的懲罰才是,我也是受夠他了。
一名副考飛奔而去,不久后將林覺的答卷取來呈遞上來。眾人自動避嫌,不去看著答卷,只讓郭沖一人捧著那答卷站在中間翻看。郭沖眉頭原本是皺著的,但在翻看答卷之后不久,他口中發出哦咦之聲,突然間愣愣的張著嘴巴不出聲了。
“哎,果然是完蛋了,皇上定是要發怒了。”吳春來心里想著,嘴上叫道:“皇上,這廝就是個狂生,敢在皇上面前說大話,決不能再饒了他。臣請治他的罪。他欺騙皇上,這是欺君大罪,當予以嚴懲。”
“欺君?”郭沖皺眉抬頭詫異的看著吳春來道:“何來欺君之罪?”
吳春來撓頭道:“難道不是……他大言不慚,說什么答題容易,其實答得一團糟么?”
郭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搖頭道:“朕說他答的糟糕了么?你想到哪里去了,朕是被驚訝的無話可說了才是。果然,他狂自有他狂的道理,這答卷朕看了驚嘆不已。朕不用看別的考卷,朕認為林覺當為今科第一。不信你們都瞧瞧這答題的文章。朕真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寫出這樣的文章來。”
“什么!”群臣盡皆愕然。
一一傳看是沒必要的,眾人一致決定將林覺的答卷交由翰林院大學士袁先道誦讀品評。袁先道是當世文壇泰斗之一,于詩文造詣的名氣上還在方敦孺之上,雖人品有虧,但論詩文品評,無人出其右。
事實上袁先道早已知道林覺的文才,兩次花魁大賽他都出席,第一次林覺的那首定風波便讓他嘆為觀止。第二次林覺的水調歌頭一曲更是讓袁先道知道了什么叫做奇才。適才林覺現身時,他也認出了林覺。只是袁先道并不打算承認認識林覺罷了。畢竟自己是文壇泰斗,后輩小子詩文再好,也該林覺主動來示好才是。偏偏林覺壓根沒認出他來。
拿到了林覺的答卷,袁先道首先便去看詞作。因為在他看來,林覺精于詞作,皇上必是被他的詞作所驚艷,這才說出了適才的夸張之語。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袁先道誦讀道。
“哎呀,果然不錯啊,這首蝶戀花寫的情致宛然,意境朦朧,回味無窮啊。果然是好詞。難怪皇上夸他。妙,妙!”眾大臣紛紛贊道。
袁先道皺眉道:“這首詞確實不錯,不過……也不能算是極好的詞吧。這樣的詞放在我大周文壇,也只能算中上之品,卻不能算極品好詞。皇上,林覺的詞甚至不如他秋闈的一首卜算子的詞作。那首詞臣是拜讀過的,那才是一首佳作,他這首一般般啊。”
袁先道倒不是倚老賣老,他說的是真心話。因為他對林覺的詞作期待太高,結果現在也失望越大。雖這首詞清新婉約,也是不錯的佳作,但倘若說要憑此詞便評狀元,那也太夸張了些。
郭沖微笑道:“袁夫子甚是嚴格嘛。你說的那首卜算子,朕昨晚才讀到。是不是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朕記性還不錯吧。”
“皇上好記性啊,皇上居然背下這首詞了。正是這首。皇上覺得這兩首孰優孰劣?”袁先道吹著花白胡子道。
郭沖呵呵笑道:“朕不是來品詞的,你且讀后面的兩篇文章,再來說說。朕說他可為狀元,并非是指這他的這首詞而言。”
“哦?”郭沖的話吊起了眾人的胃口,袁先道忙翻到后面的答卷,然后他看到了那篇洋洋灑灑的赤壁賦。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余與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況吾與子漁樵于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麋鹿,駕一葉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寄蜉蝣與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于悲風。”
“……”
“……”
“客喜而笑,洗盞更酌。肴核既盡,杯盤狼藉。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袁先道初時還聲量一般,然而越讀下去,越是進入了境界,被此賦之雄奇,言辭之華美,氣勢之磅礴,情思之深幽而感染。他本就是當代文壇泰斗,并非浪的虛名。什么樣的詩文好不好,他一目了然。但讀到這樣的奇文,在他這七十多年的歲月里還是第一遭。故而文人真性情自然流露,不免情難自抑,俯仰嘆息。將本就汪洋恣意,暢快淋漓的一片賦文讀的是抑揚頓挫,無比華美。直到讀到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這最后一句后,竟然熱淚盈眶老淚縱橫。
在場的都是朝中重臣,哪一個不是詩文皆有造詣之人,誰不是都從書山詩海中歷練過來的。因為在大周朝,文才不成,你連當官的機會都沒有。而大周官場也從來都是文風鼎盛,工作再忙,詩書文章也還是要寫幾首,相互點評誦讀為樂的。也許詩文創作水平有高低,然鑒賞水平都很高。詩詞文章過耳皆知好壞。當聽完了這篇賦文之后,所有人都呆呆的愣在當場,目瞪口呆。
這篇賦文寫的實在太好了,好的難以形容,難以言說。很難想象,這居然是出自眼前這個叫林覺的青年的考場應考之作。
周圍一片沉默,唯有暮春的風吹過枝頭,吹得樹葉嘩啦啦的作響。樹蔭搖弋著,將斑斕的陽光灑在一群傻愣愣站在原地的官員的臉上和身上。
“諸位。這篇賦寫的如何?朕之言是否夸張?你們現在明白朕適才為何發愣了吧,朕也和你們一樣,唯有感嘆震驚。袁夫子,你說說,這篇賦寫的好么?”郭沖微笑開口道。
袁先道失魂落魄一般的嘆息道:“皇上,老臣服了。這林覺詩文之才冠絕天下。小小年紀便能寫出如此賦文來,老臣也佩服的五體投地。我大周文壇牛耳,此子當執矣。恭喜皇上,得此良才。”
郭沖又看向周圍眾人,呂中天楊俊吳春來等人無不贊不絕口。那不是恭維,那是真心的服氣。林覺的這篇赤壁賦確實是精彩絕倫,無可比擬。
“既然如此,你們說,朕欽定他為頭名狀元,可有疑義?”郭沖笑問道。
“皇上慧眼如炬,此子為第一不為過。應該沒人能比他更有才氣了。”眾人紛紛道。
嚴正肅皺眉道:“皇上,臣有異議。”
郭沖詫異道:“嚴副相有異議?這倒奇了。”郭沖的意思是,這林覺不是你所器重之人么?怎么別人不反對,你倒是反對起來了。
嚴正肅沉聲道:“啟稟皇上,臣一直主張,科舉取士不當純以詩文才能為標準,而要看起理政之才。若單憑詞賦便可評定名次,那策論還考什么?科舉狀元,必須文采和能力并重,否則也是書呆子一個,對朝廷并沒有貢獻。臣是這個意思。”
呂中天等人在旁冷笑,這嚴正肅又在兜售他那一套理論了。他來京城之后,不止一次的說什么詩文并非衡量取士的標準,而是要看重實干能力。這家伙就喜歡標新立異,此刻又開始標榜了。
郭沖點頭笑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要知道他的策論文章寫得如何是么?朕不說好壞,便請嚴執政來讀這篇策論,好與不好,便見分曉。”
袁先道將答卷遞給嚴正肅,嚴正肅面無表情的翻開答卷,翻到策論文答卷那一篇,朗聲誦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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