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白駒過隙,流逝飛快。晦澀陰暗寒冷混亂的冬天很快過去,隨著正月過去,天氣一天天的轉(zhuǎn)暖,氣溫一天天的回升。冰雪消融,春水漲溪,柳樹開始變綠,小草開始冒芽。空氣中已經(jīng)開始彌漫著春天的蓬勃待起的氣息,就好像在等待一個契機,便進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春日盛景之中。
天下局勢也如是,隨著冰雪消融大地回春,蟄伏準備了一個冬天的遼國南北雙方和女真人也都做好了準備。數(shù)月時間的休養(yǎng)生息之后,他們要為著各自的目的而進行拼殺了。局勢也如這春天將至一般不可阻擋,如火山即將爆發(fā)的巖漿一般不可遏制。
大周境內(nèi)在這個冬天也并不安靜。因為賦稅的加重,很多貧苦之家在這個冬天里徹底破產(chǎn)。他們不得不將僅有的田產(chǎn)賣出去換的銀兩渡過這個新年。但這只能暫時解決問題,很快,陷入絕境的百姓們便只能四處流亡乞討,淪為流民了。
大周朝廷在目前的情形下根本沒有能力賑濟災民。事實上正是朝廷的所為才造成了如此的局面,朝廷連遼國的賠償物資都還沒有償付完成,又怎有余力去拯救這些百姓。當初楊俊為樞密使的隨后,流民們還有一處可選擇的地方,便是青壯流民可以通過參軍獲得一些兵餉糧食養(yǎng)活家人,但這一條路早已被封死。呂中天任樞密使之后完全采取了相反的策略,在外界內(nèi)部局面如此緊張的情形下,呂中天反而裁減了大量邊鎮(zhèn)兵額。
呂中天的理由其實也很有道理,邊鎮(zhèn)大量的兵士都是混吃等死之輩,根本不具備作戰(zhàn)的能力。說白了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這幫人在楊俊手中是被養(yǎng)起來的,這雖然對于流民有收容作用,但是卻耗費了大量朝廷的錢糧資源。而這些都成為了楊俊博得個人在軍中的威望和聲譽的工具,成就了他楊俊和他的那些軍中的親信將領。當下朝廷財政已經(jīng)漸趨崩潰之時,裁減這些人可以節(jié)省大量的軍費以渡過難關。這顯然是個極為讓人信服的理由。
另一個理由是,如今大周和遼人已經(jīng)簽訂了和議,只要大周履行和議的話,遼人也不會再對大周用兵。雖然遼國內(nèi)部發(fā)生了大事,但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無論誰最終統(tǒng)一了遼國,只要大周履行和議的內(nèi)容,便不虞對方會進攻大周。從這個層面來說,邊鎮(zhèn)大軍的數(shù)量也無需再維持原本的龐大數(shù)量了,只需要有足夠的防守兵力則可。
這兩條理由讓朝廷上下人等毫無反駁的余地,確實,朝廷現(xiàn)在已經(jīng)揭不開鍋了,倘若再不采取措施,讓財稅達到收支平衡的話,那么很可能連官員們的俸祿都要發(fā)不出了。雖然很多人質(zhì)疑呂中天這種在軍隊上動手節(jié)省銀兩的作法是否明智,畢竟兵者國之大事,是大周存續(xù)的根本保障,這么做是否會對大周的安全有影響。但是,在面臨俸祿都要領不到的情形下,很多人閉上了嘴巴。朝廷要渡過難關,自己也是要過日子的。一旦俸祿都發(fā)不出來,拿什么維持家中妻妾成群的開銷,拿什么去維持宴飲風雅的生活?吃慣了酒肉的嘴巴和肚子可容不下粗茶淡飯。穿慣了綾羅綢緞的身體可穿不得粗布葛衣。日子都不好過了,還管什么國家大事?還有何體面可言?
這個冬天,大周邊鎮(zhèn)和地方兵馬從一百二十萬裁減到了九十萬。當然為了安撫袁振乾的西北軍,二十五萬西北軍一個也沒動,主要裁減的是內(nèi)地州府駐軍和東北邊境的邊軍。各州府的駐軍統(tǒng)統(tǒng)砍掉一半兵額,以能維持本地治安秩序便可。如杭州這樣的大州府為例,駐扎的寧海軍屬于海上和陸都要維持治安的雙軍額編制,人數(shù)在十個營五千多人。現(xiàn)在只保留一軍之數(shù)兩千五百人。這個數(shù)字其實已經(jīng)已經(jīng)很難保證地方上的治安了,因為所轄地盤太大,光是一個杭州府,兩千五百人想要維持這個百萬大城的治安那絕對是一件極為艱難之事。更不要說還有所轄各縣,東面的沿海之地了。
東北邊鎮(zhèn)原本駐軍七十萬,在楊俊兵敗之后兵馬減少到四十余萬,后經(jīng)過迅速的補充達到六十萬之數(shù)。這一次也被一刀砍掉四成,裁減掉二十余萬,只剩下三十六七萬兵馬駐扎在主要的邊鎮(zhèn)城池之中。整個大周的兵馬除了禁軍和西北軍沒有被裁減之外,其他統(tǒng)統(tǒng)被砍。
數(shù)十萬士兵說裁便裁,當初方敦孺和嚴正肅想干卻到死都干不成的事情,被呂中天只花了兩個月的時間便干成了。可真是快刀斬亂麻,看起來似乎呂宰相的本事要比嚴方二人大的多。然而,有識之士可都心中憂慮重重。在這個時候為了減小財政壓力而裁減軍隊,明顯是飲鴆止渴的作法。亂局之時,難道不是更要優(yōu)先保證軍隊的穩(wěn)定恢復軍隊的士氣做好防備么?而且,大周內(nèi)部已經(jīng)流民四起,這裁減下來的數(shù)十萬士兵何處安置?這可不止是這幾十萬士兵的生計,他們的身后更有上百萬的家人也將因此陷入困頓的境地。本就流民四起,再加上這大裁軍之舉,怕是天下要亂了套了。
結(jié)果很快便顯現(xiàn)出來,饑寒交迫的流民們開始鬧事。為了活下去他們起初只是四處乞討,后來便有人開始打家劫舍搶奪財物,更有人四處偷竊搶劫,沖擊大戶人家,干出許多殺人放火之事。而朝廷的策略只有一個:鎮(zhèn)壓!打不過遼人還管不了這些百姓么?在呂中天的命令下,各州府兵馬對流民毫不客氣,強力鎮(zhèn)壓,殺了很多人。
總之,在這個晦暗的冬天里,很多大周百姓們苦苦掙扎著求活,卻永遠也看不到他們所期盼的陽春艷陽了。曾經(jīng)讓他們引以為傲的大周,現(xiàn)在卻成為了讓他們無法活下去,剝奪了生存的權(quán)力的魔鬼。大周朝廷不但沒有在他們最需要的時候拯救他們,反而更加兇狠的將他們推向死亡的深淵。普通百姓們絕望的同時,很多讀書人官員們的理想信念也由此崩塌。他們要的大周絕非是這樣的大周,曾經(jīng)的大周在短短時間里從一個講仁政講道義民生的文明的大周一下子墮落至此,一下子成為了讓天下子民都潦倒的無以生存的暴政,這簡直讓人無法接受。
即便有著最為忠誠于朝廷,絕不肯在朝廷發(fā)生巨大的變故,在當今皇上殺父殺兄喪德失行的行為坐實之后都肯原諒的一些士大夫官員們,終于在眼前這一片混亂之中失去了對大周的信心。有人嘗試著上奏朝廷去改變,但很快便再呂中天的威權(quán)之下遭到最為嚴酷的報復。更多的人選擇的是離開。一時間名山大川之中歸隱的官員無數(shù)。這正是千年來文人們最為令人不齒的通病。他們以為這便是表達不滿和反抗,但其實這是最為怯懦的逃避和不作為,所謂的潔身自好不過是一種無能的托辭罷了。
伏牛山中,這幾個月來投奔而來的人數(shù)達到了巔峰。原本林覺便已經(jīng)派人四處招兵買馬,在這以前,敢來投奔的人其實并不多。綠林好漢和民間不為朝廷所容的人才會想到來投奔落雁谷。但凡還有日子過,還對朝廷有所期盼的人,對未來還抱有希望的人都不會選擇來落雁谷。在他們心中,落雁谷這些人終歸是朝廷的反叛者,等同于占山為王的土匪。
而落雁谷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那些犯了殺人放火的大罪想來落雁谷躲避的兇徒們不但不會被接納,反而會因為被玄衣衛(wèi)查清楚了事情之后直接擒拿,該殺的當即被誅殺。那些并不認同落雁軍的理念的人,帶著土匪習氣,無法適應落雁軍的紀律和受約束的生活,牢騷怪話,甚至做出一些違背規(guī)矩和紀律舉動的人也同樣會被驅(qū)逐或者治罪。所以,落雁谷中的人數(shù)雖然在這幾年時間增加了不少,但體現(xiàn)落雁谷實力的落雁軍的數(shù)量卻沒有爆發(fā)式的增長。到新年之前,在接收了韓剛的部下之后,落雁軍的總兵力才勉強達到十萬人左右。但這還不夠。林覺倒不是覺得兵馬越多越好,但他知道,這十萬人的力量還不足以解決問題。
新年過后,特別是二月中旬以后,前來投奔的百姓呈現(xiàn)爆發(fā)式的增長態(tài)勢。密切關注天下局勢的林覺當然知道為什么,對于大周朝廷的這些做法林覺已經(jīng)不想去評價什么,他只關心這種情形下落雁軍實力的擴充情形。
對于饑寒交迫的百姓,林覺的命令是全部接納。落雁谷住不下還有石人山,還有雞鳴山開發(fā)的山谷,山中還有許多能夠供他們安身的地方。保證百姓們能活下去,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郭昆親自出面去對這些投奔而來的百姓進行安頓,這也是林覺建議他這么做的。林覺告訴郭昆,這正是他建立自己良好口碑的最佳時機,民心口碑在這個時候會很快的建立起來,這對將來會有巨大的幫助。郭昆深以為然,從喪父的悲痛中走出來,沒日沒夜的投入到此事中去。
但相較于普通百姓的安頓來者不拒而言,對于軍隊選拔青壯百姓擴充的事林覺則慎重許多。軍隊要保持純潔性,他不能讓那些朝廷兵馬中的作風腐蝕落雁軍健康向上的肌體。所以,雖然投奔的人數(shù)很多,但在身體素質(zhì)以及其他方面的篩選之后,陸續(xù)有一萬人編入落雁軍序列。
隨著消息不斷的傳遍大周各地,無處求生的流民們都知道了伏牛山之中可以存身,紛紛源源不斷投奔而來,一時間落雁谷中人滿為患,每日熙熙攘攘,鬧騰不休,再也不復當初的寧靜。
相較于山中眾將領官員們不時流露出的焦灼煩躁的情緒,林覺卻是坦然的。這正是讓軍中和山中的各層級的將領和官員鍛煉能力的大好時機。將來這一批人將必須承擔更大的責任,他們面臨的豈止是眼前的這種局面,他們面臨的是整個大周天下億萬百姓的吃喝拉撒各種事情,他們必須要有足夠的耐心和經(jīng)驗,必須勝任和適應未來的角色。眼前這些事,正是一個鍛煉他們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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