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嘶!”一匹黑曜石色澤的駿馬在臥槽中仰天長嘯,嘩啦啦震動起堅(jiān)固的鐵質(zhì)馬欄,它奮力掙脫著束縛它奔騰的阻礙,欲要驕傲的告訴世人,它依舊是一匹千里駒,依舊是沙場之上奔馳若風(fēng)的那個(gè)黑石。只是,它掙扎著的勃身姿僅僅持續(xù)了數(shù)息,就戛然而止。它重重的摔倒在地,倔強(qiáng)的還欲要爬起,卻覺沒有了氣力。
明黃的轉(zhuǎn)角處一道深藍(lán)身影緩緩走出,他沉默著走向黑石,眼中唯有它在奔騰中的桀驁身影,在他眼中,黑石不曾衰弱,也不會老去。
“黑(曜)石!我回來了!”呂布攤開了雙手,擁抱的動作自然而然。
“嘶嘶嘶!”黑石燈籠大的眼睛亮了起來,暴躁的它歡快的叫,又忽而探出頭來,親昵的鉆入?yún)尾嫉膽牙铮[起眼享受的蹭著。
呂布撫摸著它的毛,看著它因絕食而干癟下來的肚腹,久久無語。
“嘶嘶嘶!”不一會,黑石突然抬起頭,用碩大的馬嘴兇狠的咬住脖子上的韁繩,焦躁不安的擺動。
“你要出去?不行,你的身體還很虛弱,還需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呂布輕拍起黑石的臉,試圖安撫它。
黑石不聽,馬嘴咬得更起勁了,將結(jié)實(shí)的韁繩都咬出深深的牙印。
呂布只好松開黑曜石的韁繩,解開束縛。
黑石跐溜一下躥出了馬槽,放肆撒歡的繞著奔跑幾圈,而后靜悄悄得停在呂布身側(cè)。它蹭著呂布的衣服,嗚嗚嗚的叫著。
“你讓我上去?”呂布懂得它的意思。
它歡快頭,四只蹄子蹬得飛起。
“好,如你所愿,伙計(jì)!”呂布哈哈大笑,一躍而上,安穩(wěn)的落在馬背。
“嘶嘶嘶!”黑石策馬狂奔。
黑石對云中城的熟悉,簡直讓人懷疑它是不是一匹馬。它度時(shí)快時(shí)慢,從未途經(jīng)任何鬧市,而是在寂靜少人的巷里東拐八拐著,好像欲要帶呂布到一些地方。
寧靜的巷,阡陌交通縱橫,這里看起來很破敗枯殤,是貧民窟里最貧瘠的所在。
“咳咳,娘親,我會病死嗎?”頭扎三條辮的八歲姑娘紅怡天真的望著一位衣服補(bǔ)滿破丁卻干凈整潔的母親,問道。
“怡兒,不會!你會活得好好的,你會健康的長大,長成漂亮的姑娘,找一位如意郎君結(jié)婚生子,陪著他一起慢慢變老,兒孫滿堂,當(dāng)你閉上眼睛離開這個(gè)世界時(shí),你一定是幸福而無憾的。”紅怡母親摟著嬌俏的女兒,望著她蒼白病態(tài)的臉,微笑著安慰。
“娘親,會這樣嗎?你沒有騙我吧?”紅怡抬起了頭,稚嫩的眼神中有著絲絲驚喜與渴望。
“嗯,娘沒有騙你,騙你讓娘變狗!”年輕的婦人忍耐著哽咽,用她布滿老繭的手偷偷抹掉眼角的一滴淚。她的眼淚,不應(yīng)該被單純的孩子看到,因?yàn)橹幌胱屗男闹袌?jiān)信:她這個(gè)母親是無所不能的。
“咳咳,娘,家里還有錢給我治病嘛?”紅怡的面龐遲疑著問道。
“暫時(shí)沒有,不過你放心,娘會很快掙到錢的!”年輕的婦人眼底閃現(xiàn)出一抹掙扎,她想象了下自己,因營養(yǎng)不良而干癟下垂的***因辛勤操勞而布滿老繭的雙手,本該潔白光滑的面龐上因風(fēng)吹日曬變成的一張看起來老態(tài)盡顯的臉。
“我把自己賣了,會有勾欄愿意要我這樣難看姿色的女人嘛?或許會有最低級下賤的勾欄愿意接手吧,至少我還算是個(gè)女人,一個(gè)年齡不大的女人!”年輕的婦人心里這樣想著,自卑的她竟然連要賣了自己為女兒看病都無所適從。
“嘶嘶嘶!”一陣高亢的嘶鳴聲打斷了年輕婦人的想法。
她探頭看去,只見一位看起來英武貴氣的藍(lán)袍公子騎著一匹黑的閃耀的馬,緩緩的踏入了破得不像話的家中院。藍(lán)袍公子的臉龐上看起來滿是訝異,這個(gè)神情看得年輕的婦人也很訝異。
“你是,你是黑?”紅怡虛弱的抬起頭,仔細(xì)看了黑馬幾眼,遲疑著道。
“嘶嘶嘶!”黑馬看起來對于被認(rèn)出,很是高興,親昵的想蹭紅怡的臉。
騎在馬背上的呂布很詫異,他沒有牽韁繩,任憑黑石自己奔跑,原以為黑石會帶他到哪里,卻沒想到卻來了此處。
“黑?”紅怡母親有些忐忑不安,一看就是眼前貴公子的馬,紅怡怎么能叫它黑這么俗的名字。
“是啊,黑!咳咳,娘親,你不知道,黑可調(diào)皮了,有一次它不心在城外扭傷了腳,被正在努力挖野菜的我看到,還是我?guī)退玫膫谀兀 奔t怡臉上多了興奮的紅潤。
“來,黑,我為你介紹,這是我娘!”
“娘,來,我為你介紹,這是黑!”
紅怡一轱轆爬了起來,鄭重的繃起臉,互相做了介紹,而后呵呵呵的自己笑了。
“這位公子,對不住,可能是我家怡兒認(rèn)錯(cuò)馬了!”年輕的婦人手足無措,這孩子,難道沒見馬背上有人。
“無妨!”呂布翻身下馬,想著既然有緣來此,不妨看看以前臨走前在云中設(shè)下的政令有無良好的運(yùn)轉(zhuǎn)下去,百姓的生活狀態(tài)又是如何。
“這個(gè)孩子,看起來得病了?”呂布道。
“嗯,讓公子笑話了,病,就是老是咳嗽不止,不礙事!”紅怡娘掩飾道。
“家中有錢治病嗎?”呂布又道。
“暫時(shí)沒有,不過很快會有的!公子也知道,如今這個(gè)年代兵荒馬亂的,又趕上連年饑荒,能填飽肚子就已經(jīng)很不錯(cuò)了,也幸虧是親戚介紹,我們能來到了云中,不然或許早餓死了!”紅怡道。
“云中只是邊塞荒原之地,怎么聽你的語氣還很樂意來云中定居?不是那些大城巨城更好嗎?”呂布故意問道。
“公子有所不知,云中郡太守府每隔一段日子就會為云中境內(nèi)的居民施粥,只要是登記在云中民冊內(nèi)的居民,基本沒有餓死的。即使是外來的民眾,只要能在云中呆滿倆年,其間幫助云中郡守府進(jìn)行各項(xiàng)基礎(chǔ)建設(shè),或幫助民眾播種,或收割秋糧,或檢舉犯罪,或弘揚(yáng)淳樸民風(fēng)……也會有一口飯吃的。”紅怡娘娓娓道。
“難道只有這些了嗎?你家的病不還是看不起嗎?生病了卻看不起病,我看這個(gè)云中太守也不過如此嘛!”呂布有些自嘲的道。
“可別這樣,太守大人對百姓已經(jīng)夠好了,我們還哪能奢望更多呢!況且太守府早有政令嚴(yán)明云中縣民可以去郡府無息借貸銀錢救濟(jì),但賤妾與女才到云中一年,本沒有云中戶籍,如何能為太守大人找麻煩!我們不敢去,也不愿去,就想著熬過這一倆年,也能享受到云中縣民的福利。不然太守大人嫌棄我們不懂規(guī)矩,不守法令,他若煩了,一怒之下撤銷了政令,我們孤兒寡母的就哭都沒處尋了,也會害了大家啊!”年輕婦人連忙道。
“這么許多戶人家,就因?yàn)檫@個(gè)原因,連病都看不起了,也不愿意去云中郡府借貸嗎?呵呵,看來,這個(gè)云中郡府,在許多外來百姓的眼中,依舊是不值得信任的地方啊!”呂布苦笑道。
“可別這樣!您是貴公子,您不懂,對我們這些最底層的貧苦百姓來,能餓不死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紅怡母悠長的呼出口氣,感嘆道。
“是啊,病死總比活活餓死強(qiáng)!如果讓怡兒選擇,我寧可幸福的病死,也不要活活的餓著肚子等死!”紅怡忍不住插話道。
人都孩子的話是最單純,是最真實(shí)的,是最不會慌的,而此時(shí)此刻,呂布這位云中的統(tǒng)治者,就通過了一位重病的女孩的視角,明白了一句或許他會銘記一輩子的話:病死其實(shí)比餓死幸福。
天下大亂,群雄逐鹿,萬千百姓淪為螻蟻,沒有人在意他們的想法,在意他們的生死,在意他們的內(nèi)心世界,因?yàn)樵谌盒鄣难壑校钪档迷谝獾挠肋h(yuǎn)是那高高在上的金黃龍座。
病死總比餓死強(qiáng),沒有人會知道這一個(gè)普通的孩子的話給了呂布的心中一種怎樣的沖擊,讓他在未來的一次次艱難的取與舍中,哪怕蒞臨絕境,也沒有放棄心中最后的那一縷善念……
呂布佇立,良久良久,費(fèi)力擠出一絲微笑,道:別人病死餓死或許我無能為力,但姑娘,你肯定會活得好好的!然后看到那一天:病死不是幸福,餓死不是常態(tài),而老死:才是幸福!
呂布解下腰間的子龍玉佩,強(qiáng)塞入年輕婦人的手中:我出來匆忙,未帶銀錢,這是我的玉佩,你手執(zhí)此物去太守府,讓他們派出云中城最好的醫(yī)師這位姑娘治病。
“我,我不敢去,太守府啊,他們會把我趕走的!”紅怡母親不安道。
“你只管去,若是有人阻攔,不讓你進(jìn),你就把這玉佩去當(dāng)鋪當(dāng)了,反正,這玉佩,我還有很多!”呂布鄭重道。
“好的!”紅怡母見呂布的鄭重,忙答道。
“對了,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呂布忽然問道。
紅怡母笑了:她叫梁紅怡,嫣紅的紅,怡情的怡,我為她取這個(gè)名字,只愿她像紅桑一樣無憂無慮的度過一生。
“紅怡,好名字!”
“清風(fēng)生虛空。明月見談笑。怡然青蓮宮。永愿恣游眺。”呂布想起了李白的那詩,心想怡然,相似的愿望,卻是不同的命運(yùn)。
呂布深深看了眼紅怡,牽起依依不舍的黑石,走遠(yuǎn)了。
“公子哥哥的話,是真的嗎?會有那么一天嘛?”紅怡抬起了頭,飽含期待,問起正拿著玉佩呆的母親。
“嗯,是真的,會有一天,老死,才是幸福!我們遇到好心人了!”紅怡的母親這樣道。
“嗯,公子哥哥,我相信你!”紅怡突然朝著遠(yuǎn)方空洞的街道,大吼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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