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

    這夜注定無眠。

    時間猶如白鳳過隙，在思念，不安，迷茫中悄然流逝，無影無蹤，誰也猜不到，不過晚來幾秒，錯過的又會是什么。

    治愈處誕下嬰兒不久的母親，在黎明的光第一次撒進屋內時，久久閉上眼，再也沒有醒來。喝完奶正滴溜轉著眼珠子的嬰兒并不知道自己已然失去世上最后一位親人，那澄澈目光中是對世界濃烈的好奇期盼，幾個小護士看著小嬰兒，后者討喜的咧嘴笑，心軟的姑娘們沒忍住，捂著臉轉身流淚。

    誰也不知道，對于孩子們的未來是什么。

    然而一個人的生死，對基地而言就仿佛沙漠中浮動的一粒沙塵，無足輕重，萬眾期待的交流會將在今晚八點準時降臨。基地的氛圍與當初屠殺游戲的氛圍相差無幾，只是一個需得打打殺殺靠實力，交流會便沒那么累了，可以盡情將自個打扮的美美的。

    交易市場依舊人聲鼎沸，許多賣不出去的首飾化妝品此時找到了主人，基地行走的每一位異能者幾乎都是容光煥發，一眼看去，光彩奪目。

    對視覺來說這是場享受。

    林蕭蕭起得早，第一時間給尚祁匯報了得到軍火的消息，以及有人惦記這批貨雇了雇傭犯爭奪的事，白虎存在與喪尸勾結之人的事無需多說，一番話加深了尚祁對今晚謀劃的肯定。

    他沒多問，林蕭蕭也沒有多說的意思便告辭離開，有了軍火，尚祁辦起事來心也穩些。

    時光流逝，等林蕭蕭安排好一切坐下喝口水時，天色已暗。

    場地唯有一處小擂臺，上面的位置坐的只能是身份最高的那幾位，一眼看去，五十米外環繞的桌椅上系數擺放了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基地大廚不少，只要有物，末世前有什么，現在一樣有什么，不過為了實際考慮，許多華而不實的東西都沒上桌。

    交流會喝的是最基本的礦泉水，各類食物一應俱全，盡管沒有所謂的觥籌交錯，燈紅酒綠，可那擺放的糕點食物已然能讓人極為動心了，更令人值得開心的是...

    管飽。

    這或許是最俗氣卻最令人動心的理由了。

    龍炎帶頭，四將尾隨，整個白虎不見首尾的高階今晚都會出現，當最后一抹曙光消退，黑暗完全籠罩這個城市，交流會正式開始。

    梅研盛裝出席，身旁一絲不茍挽著的是才蘇醒不久的龍炎，身后站著尚祁，武風，杜淳。或許是被一旁明亮的妝容相襯，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精神，一出場便迎來眾人歡呼。

    強者的待遇，總會是不一樣的。

    動靜太遠，即使遠在基地外的巡守士兵都能聽的一清二楚，一時心癢難耐竊竊私語。

    “據說食物很多，哎，我也好想去吃。“

    “你特么就是個吃貨，剛不才吃了三碗飯下的紅燒肉？“

    青年被揭穿還是有些尷尬，特別是不遠處聞聲看過來的美目滿含挪揄，更是不好意思。

    察覺到小伙子的羞澀，鐘離收了視線也不看了，耳邊聽著身后時而響起的交談，視線隨意落在周圍，還別說，她也挺好奇那交流會的模樣的，剛才一眼看去，整個基地的女人真是難得那么亮。

    “誒，九兒是去交流會了嗎？“

    孟澤搖了搖頭，一雙眼始終謹慎探索四周，身旁是和他表情一般無二的閔嵐，倒是第一時間接了話頭：“她不會去。“

    語氣太肯定，鐘離不知為何就信了，察覺到是閔嵐說話，一時還有些訝異，卻也不知還說什么，兩人都一副如臨大敵的嚴肅臉，顯得她好無聊。

    雖然事實如此。

    姬九兒那貨總是這樣，隨意將她一甩，自個兒去干自己的，關鍵是鐘離很清楚，對方在做的絕對比她現在無聊的東走西走有趣的多。

    太賤了！

    今夜有風，九兒鼻子一酸沒忍住打個噴嚏。

    “哈欠…“

    這粗俗的動作愣是讓她做的嬌氣，捂著唇，九兒吸吸鼻子，抬起的眸子含著水光，就見強哥正躊躇看著她，那雙眼就跟安了美瞳似得，晶瑩剔透的不行。

    “這是外圍區，住的都是普通人，場地不好，氣味有些難聞，要不要就在這等我？”

    內圍和外圍本就一個天一個地，九兒前世對這很熟悉，只是今生倒不曾踏足過，對于這里的雜亂，潮濕，各類氣味交織早就有了了解，更何況還有環境更惡劣的難民窯，這里到底比喪尸身上的腥臭好太多，她倒不至于不習慣。

    “不用，你帶路吧。”

    強哥便不多說，步伐熟練的進入一條通道，兩邊佇立的樓閣保存還算完好，察覺到這個點有人來，有人小心翼翼的從窗外探出頭看。

    十層高的小樓，里面不時會有說話聲傳入耳中，女人和孩子的哭聲，男人的吼聲，爭吵，笑罵，各類聲音交織，組成黑暗的一部分。

    九兒一顆心從踏入的那一秒便揪緊，俏臉冷凝，卻覺一陣刺耳的動靜咔拉一聲，伴隨著近乎凄厲的“不要…”猝不及防撞進耳中。

    步伐微頓，視線準確無誤落在出聲的方向，只見一個物體飛快墜落，九兒動作比心快，借著一旁的廢棄板凳一躍而起，單手接住，大力落下的同時膝蓋一軟，當即就地一滾起身，垂首去看，恰與一雙惶恐不安帶著絕望的眼眸四目相對。

    這一切太快，快的強哥都還有些反應無能，根本來不及說什么，就覺一股極強的殺意頃刻間彌漫整個住宅區，那些好奇探頭而出的幸存者捂著頭一臉難受之色，九兒幽幽抬首，視線準確落在十樓的位置那窗前伸首眺望的男人身上。

    她能清晰將對方疑惑煩躁的情緒看在眼里，男人卻不行，他只能感受到一抹犀利冷凝的目光，連全臉都看不清，大熱天的愣是讓他后背發涼。

    “兒子...我的兒子...謝天謝地...”

    女人反應過來猛地一推男人，哭喊著罵著：“你的心是石頭做的不成，那是你兒子，你就這樣把他摔下去活活摔死？”

    男人睜著一雙狠毒陰霾的眼，本就心煩意亂，此時聞聲冷哼，將女人狠狠一推：“那你他媽的去養啊，自己都養不活了，裝什么圣人！”

    爭吵聲不斷持續，不堪入耳的話陣陣傳入耳中，就是不少旁人都看不下去了，紛紛嘆息“造孽哦…”

    不過五歲的孩子，從那不受控制的墜落感中回過神時抱著九兒便開始大哭，孩子的世界沒有那么多計較，他只知道九兒救了他，那她便是絕望中的希望，生死中最后一根稻草。

    此時敏銳聽到什么，干巴巴的身體抖得厲害。

    九兒沒抱過小孩，連觸感都是那么陌生，動作生澀卻溫暖，伸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男孩的后背，吐出的語句卻冰冷猶如寒冬臘月。

    “把人帶下來。”

    明明交流并不多，強哥卻驀然懂了，哎了聲沉著臉上樓，都是為人父母的，見到這種禽獸難免怒火攻心，九兒就站在原地靜靜的等，收斂思緒，從空間取出一些小零食遞給他，語氣輕柔“不哭了好嗎？給你吃糖？”

    她聲音好聽，小男孩睜著淚眼小心翼翼瞧著她，瘦骨嶙峋的身體讓他對食物毫無招架之力，更何況還是小孩子本就喜歡的零食，當下不由咽了咽口水，深凹進去的腹部響起咕隆的響聲，九兒心下發緊，在其小心翼翼伸出的手掌心上放好食物，將人放在地面上蹲身面對面。

    悉悉索索的咀嚼聲在夜色中組成誘人的旋律，兩棟樓盤之內，已有不少小孩侯在那，一臉渴望的目光。

    九兒從來覺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這一刻卻不敢去看那一雙雙眼睛，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慢，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輕開口“基地平時沒有補給嗎？”

    五歲的孩子，交流并不存在問題，末世將他們的心智磨的異常成熟。

    “有的，不過不夠…”童聲稚嫩，巴掌大的小臉單眼皮都呈現出雙眼皮的效果，一張臉上有著或多或少的傷口。

    九兒抿了抿唇“剛才那人是你的誰？”

    男孩吃東西的動作一頓，隨即惶恐的看著她，小心翼翼道“我…爸…物資不夠，他養不活我。”

    所以呢？摔死嗎？

    “那你恨他嗎？”

    “恨，他把我母親送去賺晶石，天天打我，基地發的食物幾乎都被他拿了，還養了個小老婆。”

    呵…

    都特么這樣了還要養小老婆，誰給的臉？

    九兒不吭聲了，放了水和食物在他眼前，直到強哥將人帶下來才起身。

    *著比她都矮，此時面對面，不久前叫囂的氣勢能低落進泥里，一張臉滿是輕腫，可見被強哥揍得不輕。

    九兒靜靜瞅了眼面前的男人，什么也沒有說，在無數雙眼下取出腰間的槍支，當著眾人的面舉起扣動扳機，只聽“砰”的一聲槍響，打破了沉寂的黑夜。

    動作干凈利落一氣呵成，強哥躲的快仍被濺了一身血。

    不遠處聽到動靜的士兵第一時間趕到，見是九兒，紛紛安靜立于她身后，嚴陣以待的模樣。

    眾人嘩然，驚呆在原地，只見那與外圍區格格不入的女人淡淡擦拭著槍支，揣回原位后抬首掃了一圈，語調即輕又緩：“從現在起，傷害，賤賣，任何虐待兒童的幸存者，一律...”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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