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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塔之柱 正文 第八十五章 金焰復(fù)燃(上)

作者/緋炎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方鸻走到船首,向下方看去,風(fēng)船魚狀的船身正在緩緩分開云層。飛云流散,云層空隙的下方露出一片焦黑的土地,城市的斷墻殘垣,像是無聲的余燼,零落四布于廣袤荒涼之中。

    視野的盡頭,北方依稀還能看到城墻的輪廓,勾勒出這座曾經(jīng)生活著近二十萬人的城鎮(zhèn),與它掩埋于廢墟之下的逝去繁榮。

    北方陰陰沉沉的天空,預(yù)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風(fēng)暴,它可能帶來整個凜冬與暴雪,將一切不安掩蓋于茫茫積雪之下。

    地面上隱約有些黑點(diǎn)在活動,大約是人,銀林之矛在這附近有個駐地,方鸻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

    社區(qū)上說北方的兩大聯(lián)盟都在緊鑼密鼓地整合新生力量,但具體也不得而知。

    與其他唾手可得的消息不同,專業(yè)公會內(nèi)部的事務(wù)外界一般很少有了解的渠道。

    “你過來了?之前姬塔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你最好問問她,”羅昊正在船首忙著水手的工作,一邊將纜繩纏在滑輪組上,一邊對他說道:“好像有什么東西跟著我們。”

    “現(xiàn)在我們的高度是多少?”

    “一千五百,不,一千三百左右,在云層上方。氣流變化很大,風(fēng)速七米左右。”

    方鸻從外面收回目光,那種揮之不去的感覺好像又回來了,像是有一道目光,正注視著他們:“你沒問過她么?”

    “姬塔她好像不太敢和我說話。”

    方鸻搖了搖頭,他們的學(xué)者小姐的確比較認(rèn)生。

    他拿起掛在桅桿上的傳音筒,開口道:“姬塔?”

    那邊傳來梅伊的聲音:“艾德先生?”

    方鸻沒料到她也在魔導(dǎo)艙,小小地驚訝了一下后說道:“能幫我問問姬塔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么?”

    梅伊將手蓋著傳音筒,回過頭去,過了一會又轉(zhuǎn)過身來,放開手有些安靜地答道:“姬塔說風(fēng)元素探測儀發(fā)現(xiàn)了幾個意義不明的異常點(diǎn),從昨天晚上起就一直跟著我們了。”

    “昨天晚上?”方鸻有點(diǎn)意外,“怎么不早點(diǎn)告訴我?”

    “它們并不是一直都跟著我們,一開始只是幾個閃爍出現(xiàn)的雜波,姬塔小姐一度認(rèn)為它們只是云海生物而已。”

    羅昊這時插了一句:

    “我覺得它們恐怕真是云海生物,我懷疑跟著我們的是龍獸,會飛的那種。”

    方鸻看著他:“何以見得?”

    “我和箱子他們都觀察到了幾次龍獸,不過我們飛得很高,它們沒注意到我們。”

    方鸻將身子探出船舷,向外看了看,又問:“它們來自什么方向?”

    “在我們西南方,在我們后面。”梅伊用小手握著傳音筒。

    這時那邊忽然傳來了一聲驚叫聲。

    那是姬塔的聲音。

    “怎么了!?”方鸻趕忙問道。

    梅伊一時沒有回答,正當(dāng)方鸻和羅昊互視一眼打算下去看看的時候,傳音筒內(nèi)傳來了學(xué)者小姐有些焦急的聲音:

    “艾德哥哥,南邊的風(fēng)元素反應(yīng)變得強(qiáng)烈了。”

    “那意味著它們在靠近我們?”

    姬塔在那邊連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加速靠近,團(tuán)、團(tuán)長。”

    她有點(diǎn)臉紅,剛才情急之下一時叫錯了,在正式場合她一般強(qiáng)迫自己使用正式的稱謂的。

    但方鸻顯然并沒有在意這個,因?yàn)樗牭缴砼系牧_昊忽然大喊一聲:“看后面!”

    方鸻立刻回過頭去,只看到這個胖子一個箭步飛上了船舷,以靈巧得不像話的動作一下抓著繩網(wǎng)竄了上去,活像是一只大猩猩,將身子懸于船外,一只手吊著纜繩正向船尾的方向看去。

    那個方向正傳來一陣低沉,但嘈雜的聲音——

    而低沉只是因?yàn)榫嚯x太遠(yuǎn)而已。

    方鸻很快看到那個方向云層下浮起了一片黑壓壓的影子,成千上萬的黑點(diǎn)密密麻麻匯聚在一起,宛若一片流動的黑云。

    但那并不是什么黑云,它們只是鳥群而已——確切的說,無以計數(shù)的渡鴉——這些艾塔黎亞民間相傳帶來厄運(yùn)的使者,此刻正發(fā)出呱呱的尖叫聲。

    尖利的叫聲匯聚在一起,那一刻宛若響徹云霄。

    鴉群飛到了云層的上方,并很快接近了七海旅人號,這些帶翼的扁毛生物據(jù)了大半個天空的場景,那一幕在常人看來足夠毛骨悚然——宛若大預(yù)言之中的末日終臨,審判到來。

    羅昊瞳孔之中的視野幾乎都為這片遮天蔽日的黑色所淹沒,他不由張大了嘴巴,有點(diǎn)夸張地說了一句:“不是,有沒有搞錯!?”

    方鸻心中也有同樣的念頭。

    這真是活見了鬼了。

    但傳說終歸只是傳說,當(dāng)數(shù)千只渡鴉從七海旅人號左右、上下穿梭而過之時,那場景還是足以令人震撼。

    頭頂上是一片撲撲的聲音,不絕于耳,那是這些黑色的禽類正在風(fēng)船的橫桅、纜繩。羅昊在第一時間便從繩網(wǎng)上一躍而下,一個滾身回到了甲板上,還好他動作夠快,幾乎是下一刻,一片黑色的風(fēng)暴便刮了過去。

    將繩網(wǎng)也撞得七零落——

    更多的渡鴉一頭撞在船帆之上,撲騰著翅膀落下來,甲板上很快落滿了渡鴉,幾乎讓人難以有立足之處。而甚至還有一些渡鴉干脆像是石頭一樣直接砸在甲板上,發(fā)出砰一聲巨響,化作一團(tuán)飛散的黑羽與血污。

    “這又是什么玩意兒!?”

    方鸻這時聽到帕克在甲板下面尖叫。

    七海旅人號的風(fēng)元素探測儀只能探測具有風(fēng)元素以太的生物,一般的鳥兒并不在此之列,不過這看起來也不像是遷徙,何況渡鴉并不是什么候鳥。

    是有什么東西在驅(qū)趕它們?

    方鸻心中來不及思考更多,沖上前去一把抓住地上的羅昊,然后拖著后者便向艙門方向沖去。不過這一下子差點(diǎn)沒讓他手脫臼,方鸻好懸沒一頭栽到在地,忍不住在心中腹誹:

    “這軍方的胖子又變重了!”

    “我里面穿著雙層鏈甲呢。”羅昊有點(diǎn)不好意思。

    “你瘋了在船上也著甲?”

    “枕戈待旦,著甲而眠,這可是一個鐵衛(wèi)的基本素養(yǎng)。”

    “可去你的吧。”

    兩人雖然嘴上你來我往,但方鸻還是將羅昊拖回了內(nèi)艙,并‘砰’一聲關(guān)上門。身后立刻傳來幾聲悶響,艙門震顫不已,又不知道又幾頭渡鴉撞在了上面。

    方鸻一只手撐著門并將其反鎖,這才回過身來長出了一口氣。但羅昊已經(jīng)從地上爬了起來,走下樓梯,走到了雜物間的舷窗邊,他用手按著舷窗,往外看了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看外面。”

    方鸻這個方向其實(shí)已經(jīng)可以看到幾個舷窗之外的景象。

    越來越多的鴉群正從憲章城的方向升空,猶如從地面上浮起的幾片黑沉沉的烏云。

    大半年之前尼可波拉斯的龍焰將這里化為了一片灰燼,燒焦的樹林之中留下了不知多少動物的尸體。對于人類來說這是末日一般的場景,但對于渡鴉來說,這卻是一場不折不扣的盛筵。

    此刻這片區(qū)域不知匯聚了多少它們的同類,只需要看看那數(shù)不清的黑點(diǎn),便已可見一斑。

    天空中的動靜顯而易見地引起了地面上的人的注意,他們匯聚成了幾道人流,正在向著憲章城的方向趕去。空曠的大地之上只留下幾個細(xì)小的影子,正向著這個方向指指點(diǎn)點(diǎn)。

    但方鸻并不關(guān)心那些留下的人,他更在意的是那些明顯是公會的選召者的舉動——看對方的樣子,這樣的情形似乎并非是第一次在這個地方上演。

    那么這些升空的渡鴉,背后究竟是什么樣的力量,馭使著它們作出這樣的舉動?

    船外此刻不時傳來撲撲的悶響,那是渡鴉撞在甲板、船身上的聲音,雖然它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可能給七海旅人號帶來一絲一毫的損傷。

    但這沉悶的聲音一聲聲響起,還是讓方鸻感到有點(diǎn)壓抑,任何瘋狂的舉動背后,一定有著更深層的原因。

    何況之前縈繞不去的不安感,一直到此刻都沒有散去。

    “到魔導(dǎo)艙去看看。”他走下樓梯,對羅昊說道。

    但羅昊指了指舷窗,回過頭看著他:“你最好來看看這個。”

    “什么東西?”

    “看下面那些人。”

    方鸻正想說自己早就注意到了——但忽然之間,他停了下來,目光定格在了那個方向。順著羅昊的手的方向看過去,在那些正在撤入憲章城內(nèi)的隊(duì)伍的另一面——天邊好像出現(xiàn)了一些新的東西。

    方鸻看得清楚,那是一群龍獸,而且為數(shù)不少,它們浩浩蕩蕩從船的西南方出現(xiàn),像是從地平線上涌現(xiàn)的一道洪流。

    “團(tuán)長,西南方。”

    姬塔這時換了一個通訊設(shè)備,聲音弱弱地從通訊水晶之中沙沙地傳了出來。

    方鸻按下通訊水晶,答道:“我看到了。”

    “空中也有。”羅昊忽然在一旁提醒他。

    方鸻點(diǎn)了點(diǎn)頭,大約也看到從西南方飛過來的黑點(diǎn),它們大約有幾十頭的樣子——飛行的龍獸叫做半龍——與人們所熟知的飛龍屬其實(shí)相異的兩個門類。

    它們既不是龍,也不是獸,長得有點(diǎn)像是一頭長了巨大肉翼的長須鯨。它們一共有上下兩對翅膀,修長的梯形,無鱗無爪,身上長著長長的神經(jīng)束,像是觸須一樣從腹部伸出,拖向身后。

    但這些飛行的生物皆長著一張遍布尖牙的血盆大口,它們沒有視力,憑借著對于元素的感知而活動。

    因此它們還有另一個名字——盲龍。

    但這些盲龍可不是易于之輩,方鸻沒有和這類龍獸打過交道,但他看過憲章城的一些視頻。軍方與各大公會在那場戰(zhàn)爭之中遇上的最大麻煩,就是這些飛行龍獸。

    對付它們,軍方甚至出動了一批龍騎士。

    “但它們好像沒有過來。”這時羅昊又一次開口,聲音帶上了一絲好奇。

    方鸻其實(shí)也注意到了這一點(diǎn)。

    出現(xiàn)在西南方天空中的盲龍,正與他們行進(jìn)的方向呈平行的方向,伴隨著下方的龍獸大軍一起,向著憲章城的方向而去。

    它們要攻擊憲章城?

    方鸻看到這里微微一怔,但憲章城早已化為了一片廢墟,他想不出對方攻擊一片廢墟的目的是什么?或許是廢墟里的人?但銀林之矛的人應(yīng)當(dāng)沒那么傻吧,固守一片廢墟的價值是什么?

    他再看了一會兒,忽然又發(fā)現(xiàn)對方的目標(biāo)似乎并非憲章城,因?yàn)閼椪鲁且膊辉邶埆F大軍的行徑路線上,如果它們不打算折向的話,大約會月那座城市的廢墟交錯而過。

    這些尼可波拉斯的子嗣究竟打算干什么?

    或者說,在背后指揮這支大軍的那個意志,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忽然怔了一下,意識到了什么。自己在這里看到的這支龍獸大軍,背后是不是帶著尼可波拉斯——不,米蘇女士的意志?

    那么說明龍魔女還存在著,是因?yàn)轳R扎克和林恩-盧修斯兩人還沒找到她,還是說,他們已經(jīng)失敗了?方鸻不由想到了馬扎克手持嘉拉佩亞的樣子,總覺得那位這個世界上的最后一位屠龍者,不應(yīng)當(dāng)這么輕易就失敗才是。

    嘉拉佩亞曾經(jīng)飲過尼可波拉斯之血,按圣劍的力量,它也應(yīng)當(dāng)又能力再一次擊敗對方。

    “那些龍獸之中是不是有什么東西?”

    這時一旁的羅昊忽然說了一句有些奇怪的話。

    方鸻怔了怔,這才從自己的沉思之中回過神來,看向?qū)Ψ剑骸澳阏f什么?”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看錯了,”羅昊伸手揉了揉眉心:“還是說只是一個幻覺,我好像看到了一個女人。”

    “一個女人?”

    這話讓方鸻心中一突。

    但他本能地感到不敢置信,從七海旅人號到那支龍獸大軍的方向可一點(diǎn)也不近,從對方的視角來看,七海旅人號應(yīng)當(dāng)只是天空之中的一個小黑點(diǎn)而已。

    而他們看那個方向,也不過只能看到黑壓壓一片的龍獸大軍,根本難以將其中的個體一個個分辨出來。在這樣的情況下,怎么可能在這片黑壓壓的潮水之中,看到一個‘女人’?

    不過方鸻心中卻一下就明白過來,若那個‘女人’真的存在,會是誰。

    他曾經(jīng)在那個夢境之中,有幸與對方并肩作戰(zhàn)過。

    而那句冷冰冰的話語,好像至今還縈繞在他耳邊:

    “你們會后悔的。”

    他后悔了么?

    好像并沒有。

    從芬里斯一路南下,擊敗了尼可波拉斯的另一道影子,甚至遇到了她原本的靈魂——名為伊芙莉爾的屠龍者的后代,修約德的戀人。雖然遇上了一些波折,但一切都尚還順利。

    昔日那個惡毒的詛咒,好像成為了一個幻影。

    只是此時此刻,那種陰沉沉的感覺好像一下子又回來了。

    方鸻看著那個方向,心中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有些微妙的想法。兩者相距明明很遠(yuǎn),畢竟從七海旅人號上看過去,地平線上出現(xiàn)的大軍不過只是薄薄的一條線而已。

    但在這條線上,他卻好像看得十分分明,如同視野一下子被拉近了,讓他看到了那些丑惡畸形的生物,受尼可波拉斯所改造的怪物,她的子嗣與爪牙。

    而在那些高聳的怪物之間,分明站著一位女士。

    她正轉(zhuǎn)過身來。

    而那張有些嚴(yán)肅的,熟悉的面孔,不是米蘇女士是誰?

    只是此刻她的臉上,布滿了觸目驚心的黑暗花紋——

    那一刻方鸻心中巨震,忽然之間意識到了什么,那個想法好像是自然而然出現(xiàn)在他的心中——她是來找他們的。

    他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拿起通訊水晶大喊一聲:“姬塔,快讓希爾薇德小姐轉(zhuǎn)向!”

    可已經(jīng)晚了一點(diǎn)。

    方鸻看到那位女士忽然之間向著他們抬起頭來,金色的目光仿佛跨越了空間的局限,直接越過十?dāng)?shù)千米的距離——穿過舷窗,落在了他的臉上。

    那灼灼的目光像是兩把利劍,直接洞穿了他的心靈防線。

    方鸻話還沒說完,聲音忽然化為了一聲尖利的慘叫,他甚至都分不清那慘叫聲究竟是不是自己發(fā)出來的,只感到心靈之中一陣刺痛。

    他仿佛是天旋地轉(zhuǎn)一般,一下跪倒在地上,而低頭一看,安洛瑟送他的那枚徽記像是融化了一樣一滴滴從長袍上滾落下去,化為銀色的液體,又重新凝固在甲板上。

    而當(dāng)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道金色的目光竟然在自己的心靈世界之中揮之不去,恍若在一片黑暗世界之中的兩枚星辰,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但那光芒沒有絲毫的溫度,只冷冰冰地注視著他。

    方鸻眼中一片漆黑,仿佛又回到了旅者之憩的那時候,正注視著巨龍雙翼之下死亡的陰影。

    “你們會后悔的。”

    “艾德,你不該回來。”

    那個聲音在空隧的意識世界之中滾滾回響,沙啞而低沉,充滿了磁性。

    而這句話帶給方鸻的震撼,無異于他第一眼看到這位龍魔女的那一刻。

    他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巴:“米、米蘇女士……?”

    回答他的是一聲冷笑。

    然后他便看到那頭巨龍舉起了爪子,向他伸出一根利爪,一束金焰從巨龍爪尖射出,正中他的胸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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