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蘇要和祝永亭清談?wù)撧q，還是在郡學之中。
這個消息，居然一夜之間便在郡城傳開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故意為之。
但冉操卻還不知道，他和謝玄姐弟離開賀氏莊園后，便在湖畔桃林的另一頭，找到了可以租住的居所。
居所的租金不便宜，但對于謝玄來，卻是無足輕重的。
所以謝玄一次性，交了半年的租金。
當夜，三人便安頓好睡下。
或許是因為前一夜長談，所以謝道韞顯得沒什么精神，早早就睡了。
冉操也差不多，一覺睡到天明，醒來才發(fā)覺天只是蒙蒙亮而已。
但三人晚上都睡得早，所以也都起得早。
新的住處，離開了家的羈絆，起來很傷感，但其實在謝玄這個年齡段，開始往往會覺得新奇、興奮！
所以一大早，三人便結(jié)伴游湖。
用謝玄的話，那就是：“區(qū)區(qū)一個祝永亭根本不足為慮，他根本就不是表兄的對手，我們?nèi)顺弥x午時還有時間，先在湖邊游玩欣賞美景，然后再前往郡學吧！”
冉操問道：“今日乃是正月二十，恰逢雙日，你們二人難道不需要前往許先生處開始學習嗎？”
“郡學昨日才重開，這幾日許先生定然很忙，我們等下只要早一些過去打聲招呼便行！”謝玄如此搪塞。
冉操聞言笑了笑，道：“那便隨你！”
謝道韞卻不干了，瞪了二人一眼，道：“幸好三叔父是讓我來看著幼度，若是表兄，只怕你們一天到晚只知道賞景游玩，連學業(yè)都不顧了！今天乃是雙日，幼度你難道還敢不尊師命？”
眼看謝道韞又要發(fā)作，謝玄吐了吐舌頭，不甘心地道：“好吧，我們這就到山上去。”
喚了仆人，取了牛車來。
冉操對柳絮道：“你留在此地幫忙，將新居整理一下。”
柳絮頭，便不跟著冉操了。
應(yīng)奴則是依舊，跟在冉操的身邊形影不離。
牛車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雖然走得慢，卻很有力氣。
順著來路乘坐牛車前往山上，經(jīng)過山下那戶人家的時候，透過窗戶，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卻是一動不動，至于三人身前的火堆，則是早已經(jīng)熄滅。
這樣的情形很是詭異，也有滲人。
冉操眉頭一皺，對應(yīng)奴道：“快，去看看里面的人，還活著沒有！”
謝玄嚇了一跳，連忙道：“表兄，這……這不太好吧？這家人可能都已經(jīng)死了！”
并不是謝玄冷血，而是因為這個時代，像這樣被凍死的人很多很多，人們都已經(jīng)見怪不怪！
死人是遭活人忌諱的，若是換成謝玄，恐怕無論如何，他也不敢推開這家人的房門進去看，況且現(xiàn)在還只是天剛剛亮，尚有些黑暗的時候。
至于那死人屋子里面，光線就更暗了。
何止是謝玄，就是跟在牛車后行走的兩個謝家奴仆，都嚇得臉色變了。
他們生怕，應(yīng)奴會邀請他們其中的一個去作伴。
很明顯他們想多了，應(yīng)奴根本就不怕，直接去打開房門，還來到三個人的身前察看一番，最后用腳輕輕地碰了碰，然后回來對冉操道：“少主，都死了！”
謝道韞問道：“三人似乎是夜里因火熄滅而凍死的，他們?yōu)楹尾坏酱采先ニX？”
冉操聞言苦笑，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窮苦人家的生活，可能你們都不懂！這戶人家，哪里會有舒適的大被呢？他們睡的床都是由稻草制成，每到冬日便寒冷無比。若是一般的寒冷倒也罷了，連著下了一個月的大雪，他們定然抵御不住。家中又沒糧食又沒有干柴，只能將床上的稻草也拿來燒掉……”
謝玄很奇怪地問道：“表兄，你如何知道他們燒掉的是床上的稻草？”
冉操答道：“稻草燃燒之后，其灰燼往往容易飄出屋宇，你看這戶人家的房梁以及窗外，都是稻草燃燒只有的灰燼。若不是山窮水盡了，這三口人又怎么會活活被餓死、凍死？”
謝道韞聞言嘆息道：“時之大哀！”
“我們走吧！”冉操讓應(yīng)奴回來，然后道：“稍候再回來，雖然他們已經(jīng)死了，但我們既然見著了，便幫助他們安葬了吧！”
先來到山上，冉操隨謝玄姐弟一起去拜見了許詢。
見禮之后，許詢突然看著冉操問道：“聽你今日，欲與那祝氏七郎在郡學清談?wù)撧q，是也不是？”
冉操頭，答道：“然！”
謝玄奇怪了，問道：“老師，你如何得知此事？莫非，那祝七郎已經(jīng)到郡學來了？不可能呀，祝七郎生性懶惰，這大雪之天，上午不須求學，怎么可能會清早便來郡學？”
許詢笑著道：“豈止是我？如今會稽城中，誰不知道此事？那祝七郎似乎是勝券在握，所以到處宣揚，甚至還有人將此事傳入正在郡城逗留的大中正耳中。庾大中正一早派人來只會于我，屆時他將親自前來聆聽劉尹之子的論辯。”
一直沒有見到謝道韞開口，許詢又轉(zhuǎn)過頭來問道：“這祝七郎，英臺你可認識？”
謝道韞只好道：“乃是學生其兄，不過學生與他見面極少，常年在外游走，今年方回到上虞。”
“那就是不熟了！”許詢笑道：“難怪你到現(xiàn)在，還和劉郎君一道行走。”
謝道韞問道：“莫非劉郎君與七兄不和，英臺便也得因此而不顧朋友之義嗎？請老師指教！”
許詢贊許地道：“此事因人而異，重義者自然不會不顧朋友之義，重情者不會不顧同族之親，所謂孝義難全，故而全憑你自取！”
謝道韞答道：“學生受教！”
許詢微微一笑，然后道：“今日午時還有盛會，便暫且將授學之事擱下，你們隨我一道前往郡學，免得到時候劉郎君覺得突兀。”
冉操躬身答道：“謝過許先生盛情！”
冉操知道，許詢這是怕他到時候緊張，所以先帶他去熟悉熟悉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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