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太原郡之后，秦翼便派出斥候前往榆次給張燕送信，告知張燕他已來太原郡之事。

    等秦翼率軍抵達陽邑縣，張燕已經在陽邑縣城等候秦翼了。張燕本來在榆次，他是得知秦翼到來的消息，從榆次趕回陽邑的。

    如今，黑山軍已占據太原郡的陽邑、榆次二縣，兵鋒直指太原郡治所晉陽縣。太原郡太守王植收縮兵力，死守晉陽，黑山軍卻是再難前進一步了。

    張燕將秦翼迎進陽邑縣縣衙二堂，分賓主落座，侍從奉上了茶水。

    “秦賢弟，你為何突然來太原了？”張燕詫異的問秦翼。

    秦翼不答反問：“張兄，你是否已經知道，董卓身死之事？”

    張燕點了點頭：“某在數日前收到消息，已得知此事。”

    秦翼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說道：“張兄，董卓死后，原先攻打河內郡的牛輔便退兵回長安了，上黨郡和西河郡的危機已經解除。秦某得了閑，這才來太原看一下。張兄，你這邊情況如何？”

    一聽秦翼此話，張燕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秦賢弟，張某雖已取得兩縣之地，可晉陽是大邑，張某對晉陽發起過數次攻擊，可每次都是無功而返，平白折損人手。”

    秦翼沉默了一會兒，忽道：“張兄，既然久攻晉陽不下，何不罷兵？”

    “罷兵？”張燕怔了一下，隨即就道：“實不相瞞，張某也早已生出罷兵的心思。可是，張某勞師動眾，耗費頗具，竟只打下了兩縣之地。若是就此罷兵，張某又有些不甘心。再者，張某如今只占據了兩縣之地，且還未立足腳跟。若是罷兵，那王植喘過氣來之后，定然會再將這兩縣之地奪回去！”

    “張兄的顧慮極是！”秦翼點了點頭，又道：“張兄，秦某知道，你是想攻下太原郡，為黑山軍眾兄弟尋一良地謀生。那張兄有沒想過，除了太原郡，其實還有一個地方，張兄根本不需大動干戈，就能唾手可得？”

    “還有這么好的地方？賢弟，莫要誑我！”張燕顯然不相信秦翼的話。

    秦翼也不辯解，只是微微一笑，隨后便問張燕：“張兄，你這里可有地圖？”

    “地圖自然是有的。”張燕當即吩咐一名在一旁侍立的隨從，命他將地圖拿來。

    那名侍從出了門，很快就回來，將一幅地圖交給了秦翼。

    秦翼展開地圖一看，卻見這幅地圖所繪制的區域，只限于黑山軍占據的太行山部分地區，以及上黨郡和太原郡部分縣域。

    秦翼立刻釋然了，難怪張燕從來沒想帶兵遷移至河東郡，他的目光，僅僅是停留在黑山軍勢力范圍的周邊地區啊。

    不過這也不怪張燕目光短淺，河東郡離黑山軍的地盤實在太遠了，中間還隔著上黨郡和西河郡。按常理來說，黑山軍想要擴張，也根本不可能跳過兩郡之地，一下飛到河東郡。

    張燕見秦翼的表情有些古怪，就問道：“秦賢弟，莫非這幅地圖哪里繪錯了？”

    “不不不，這幅地圖并無錯漏，圖中所繪，甚至比秦某使用的地圖還要詳細。”秦翼一邊說著，一邊將地圖卷起。“只是，秦某想要找的地方，這幅地圖上沒有繪出。”

    “秦賢弟，你就別賣關子了，你到底想跟張某說什么？”

    “張兄，你可知河東郡？”秦翼問道。

    “河東郡？那不是司隸治下的一個郡么。”

    “對，某要說的，就是河東郡。”秦翼點頭道，“自董卓逼迫朝廷西遷長安，雒陽周邊郡縣的百姓和官府，也都被董卓強逼著西遷了。如今，河東郡東部，半郡之地，已成白地。數百里看不到人煙，聽不到雞鳴。”

    聽到這兒，張燕恍然大悟：“秦賢弟的意思是，想讓我們黑山軍遷至河東郡？”

    “正是如此！”秦翼再次點頭，“張兄，今年以來，某因為這場戰事，幾乎走遍了河東郡大半地域。那里因為挨近黃河，河流眾多，土地肥沃，足有養活百萬人口。”

    張燕一聽，眼神一下變得雪亮。可是很快，他的眼神又逐漸暗淡了下去。

    “秦賢弟，河東郡離我們黑山軍的領地太遠了，我們黑山軍有六七十萬部眾，其中有很多老幼婦孺，若長途遷徙，怕是不易啊。別的不說，單單是這太原郡，就不會讓我們從容借道。”

    秦翼微微一笑：“張兄，我知道長途遷徙的辛苦。可是，你們若一直窩在太行上，在并州和冀州、幽州的夾縫中求生存……說句難聽的話，即便并州的勢力不打你們黑山軍的主意，幽州的公孫瓚和冀州的袁紹，也絕不會容你們長久占據黑山地區。如今，公孫瓚和袁紹正在交戰，他們顧不上你們。可戰事終究是要結束的。到那時，張兄可有信心抵御住袁紹或公孫瓚？”

    “這……”張燕無言以對了。

    秦翼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水，道：“至于遷徙的道路，你們可以走上黨郡。只要你們聽從秦某的安排，秦某不敢說讓你們黑山軍不損一人抵達河東郡，但也絕不會讓你們造成難以承受的損失。”

    張燕瞇起雙眼，仔細權衡起來。

    秦翼又道：“另外，秦某此來，就是想調停黑山軍和太原郡的這場戰事……哦，調停只是好聽的說法。說白了吧，只要張兄愿意退軍，秦某便可以以調停者的身份，幫助張兄狠狠敲詐王植一下。至少，要讓王植給你們的遷徙讓路。我想，王植一定愿意。”

    張燕立刻道：“若王植肯讓路，那我們走太原境內去河東郡，比走上黨郡就近的多了。”

    話剛出口，他又立刻皺起眉頭：“還是不行。遷徙不光是要有路可走，更重要的是，要有足夠的糧食打底。秦賢弟也說了，河東郡如今數百里無人煙，想必土地也早就荒蕪了。我們黑山軍若去河東郡，沒法立即種出糧食，沒有充足的糧草，我們到了那兒，也會餓死！”

    “張兄，此事秦某已經想過了。如今已經進了五月了，最多半個來月，夏糧就該收了。你們到了河東郡之后，完全可以立即種秋糧。河東郡的土地已荒廢了一年，地力也閑了一年，正是最肥沃的時候。”

    聽了秦翼的話，張燕又沉思了很久，才道：“秦賢弟的主意聽起來倒是不錯，不過，此事事關我黑山軍今后生死存亡，張某不敢立即答應你。且容我好好考慮一下。”

    秦翼道：“那張兄可要快點考慮，否則，戰事久拖不下，你們后方收夏糧的人手可就缺乏了。”

    “是啊，這也是張某想退軍的一個原因。”張燕點頭道，“秦賢弟，且容張某考慮一兩天，再答復于你。”

    說完此事，張燕忽道：“賢弟，你可知西河軍的楊奉之事？”

    “楊奉？他怎么了？”秦翼故意裝出茫然的樣子。同時，他在心中也盤算開了，莫非，李樂直接告訴了張燕，楊奉已經死了……嗯，想必是了。張燕離襄陵遠，等他到達襄陵，李樂應該已經公布楊奉的死訊了。所以，李樂不如干脆直接將告訴張燕實情。再說，若不把實情告訴張燕，張燕也未必肯去襄陵。

    “怎么，賢弟還不知道楊奉已經陣亡了？”張燕詫異道。

    秦翼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假裝驚愕：“什么，楊奉陣亡了？”

    “是楊奉麾下的軍師李樂，派人送信給張某，向張某告知此事的。”張燕立即解釋道。

    秦翼沉默了好大一會兒，忽然嘆氣道：“這個李樂，他只是派人送信告訴秦某，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讓秦某去襄陵相商，原來，竟是一件如此大事！”

    張燕眨了幾下眼睛，道：“也許，李樂是怕楊奉這一死，引發西河軍內訌，所以，他才暫時對秦賢弟瞞下此事。畢竟，你的上黨郡與西河郡接鄰，若上黨郡的人知道此事，說不定會傳至西河郡。若西河郡有異心之人得知此事，必會引發動亂。”

    “嗯，的確是這般道理。”秦翼點了點頭，隨后又道：“如此說來，李樂是想讓張兄和秦某去襄陵奔喪？”

    “定是如此了！”張燕說道。

    “那張兄就更應該及早結束與太原郡的戰事了。正好借去襄陵奔喪之機，實地考察一下河東郡的情況。”

    聽了秦翼的話，張燕嘆氣道：“唉，秦賢弟沒來之前，張某就左右犯難了，還真是多事之秋啊！還是那句話，張某先考慮一兩天。秦賢弟，你也別急著走，等張某考慮好了，了解了這場戰事，你便與張某一同去襄陵吧。”

    咦，他這話……分明是說，他的潛意識里已經想罷兵休戰了！秦翼一下就從張燕的話里聽出來弦外之音。看來，我此次來太原的任務，應該很快就完成了。

    “哈哈，張兄，即便你不說，秦某也想叨擾你幾日。趕了好幾天的路，秦某都累壞了。”秦翼大笑。

    “那賢弟就在陽邑好好休息一下。”張燕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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