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涼面套餐。”

    裴朔選了一個角落入座也沒看水牌就點(diǎn)餐，他雖沒來這里一段時間，對孫娘腳店的水牌更換了如指掌。

    “裴公子，很久沒見到你了。”李剛殷勤地擦桌，朝廚房吆喝報菜名，然后才跟裴朔敘舊。

    裴朔微笑點(diǎn)頭，并沒有搭話。

    涼面端上來了。

    以菠菜汁糅面，將面團(tuán)染綠。面團(tuán)拉伸，絞成麻花，不斷反復(fù)抻面，在這個過程中面條的長度在增加，具有韌性，光靠一雙手控制面條的粗細(xì)，下鍋煮開，過涼水，搭配炒蘿卜醬，清爽的豆芽，爽脆的黃瓜絲，時令蔬菜，豆干，鹵溏心雞蛋，把面拌勻，筋道的面條沾著滋味濃厚的炒蘿卜醬，一筷子夾著肉粒、豆芽黃瓜絲，滋味十足，最后配上一道每天變更的消暑湯，對吃久了糖醋櫻桃肉和芙蓉雞片的吃貨而言，也是一種調(diào)劑。

    裴朔把涼面拌勻，一條一條夾起，細(xì)嚼慢咽，街頭小店也吃出了重要宴席的感覺。

    他這種吃法跟周圍大碗酒大碗肉，有說有笑的販夫走卒形成鮮明對比，他們之間隔了一層無形的屏障，裴朔的孤寂、姿態(tài)影響不了他們，他們的圈子也擴(kuò)散不到裴朔那兒。

    “要是把裴公子往窗口一放，估計我們店會有一大批女眷踏破門檻。”李剛肩頭碰了碰李柔，她看呆了眼，“醒醒天黑了。”

    被喚醒的李柔，粉拳捶了他一下：“有本事你去請裴公子去窗邊坐。”

    “不敢不敢，裴公子肯定是等瑤柱姐，送她回家。”在此前他來都是送阿瑤回去，他們司空見慣，李剛想到方才李柔艷羨的神情，想到一個可能，又說：“李柔，我跟你說，你找夫婿可千萬不能拿裴公子來做比對，那你可會嫁不出去的！”

    李柔瞪了他一眼，“我只要找一個能降得住你的夫君就行了。”

    回去說與給阿瑤知道裴朔來了。

    裴朔來了？

    阿瑤愣了愣，收拾好手上的活計，洗了手，理了理頭發(fā)才出去見人。

    “阿瑤。”他用巾子抹嘴，顯然是吃好了，余光注意到阿瑤出來，剎那間眼神柔和，萬千星光盡斂眼中。“走吧。”

    “老板娘，我們先走了。”

    已經(jīng)是打烊的時間點(diǎn)，阿瑤跟孫娘說了一聲，就跟裴朔一起出門。

    裴朔一般不會這么早就喊她一起走，估計有事，她就這么隨口一猜，他點(diǎn)頭認(rèn)同：“嗯，有些事我拿不準(zhǔn)主意，不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就隨便想。”

    “啊……”

    裴朔停了腳步，問：“如果蝗災(zāi)來了，你會怎么辦？”

    蝗災(zāi)。

    如果蝗災(zāi)來了，必然是遮天蔽日，蝗蟲大軍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吃完糧食如果什么都沒有，狠起來連自己同伴都吃，在龐大的蝗群面前，個人的力量都變得渺小。

    裴朔問起這種事，阿瑤著急：“是不是……”

    噓

    不要問。

    裴朔朝她搖搖頭。

    “你千萬要小心啊。”阿瑤說，他點(diǎn)點(diǎn)頭，又催她答案：“如果蝗災(zāi)來了，京城不會受到影響，城郊的田地可就遭罪了。”

    說著，她們回到了阿瑤家，裴朔就在院子坐下，阿瑤去廚房給他準(zhǔn)備茶水，還有一小盤核桃仁佐茶。

    在自己的家里，阿瑤說話就無拘無束。

    “蝗災(zāi)真的大了，你們是要去捕蝗？”

    “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yàn)，該會組成十人一組結(jié)網(wǎng)捕蝗，我看既往做法，對蝗災(zāi)成效不太大，要么忽有成千上萬的白鳥撲食飛蝗，要么就是等到該地被蝗蟲禍害得再沒有能禍害的地方，飛蝗才遷徙走了。但是那個被蝗蟲禍害的地方，還是會再次發(fā)生蝗災(zāi)的。”

    “蝗蟲防治……”阿瑤依稀記得她看過，“春耕秋收之后翻犁，牛啊什羊啊什么的把泥土踩結(jié)實(shí)，就應(yīng)該可以把蝗蟲卵給踩沒了吧。”

    農(nóng)民用的是挖掘蝗卵的方法。如果不這樣做，蝗蟲卵在土里，一年能有兩三批飛蝗的誕生，如此騷擾，當(dāng)?shù)卮迩f的經(jīng)濟(jì)就很容易被拖垮了。

    不過裴朔要的應(yīng)該是怎么捕蝗蟲，防治還得是長年累月跟土地打交道的農(nóng)民做。

    她想了想：“蝗蟲朝著一個方向飛，行動力強(qiáng)，不能跟在它們身后追，得迎頭打，而且哪怕前陣的蝗蟲死了。后頭得也跟著飛，死也是要死一塊。”

    “只要迎頭痛擊，效果會被跟在后頭得好。”裴朔喃喃道。

    “不過這么做肯定比尾隨要危險，蝗蟲也會攻擊人，連小孩都咬，真是太可怕了。”

    裴朔：“不怕，你在京城，蝗蟲不會跑進(jìn)來的。”

    阿瑤托著腮，“你說要是蝗蟲像飛蛾那多好，生一堆火，它們主動撲進(jìn)去……哇……”

    突然饞嘴。

    裴朔無奈：“你想到什么了？”

    “好吃的。蝗蟲腿裹上面粉油炸，或串成一串火烤，撒上鹽，嘣嘎脆。”

    好吃得隔壁小孩都饞哭了。

    “你就想到吃。”

    “我是廚娘嘛！”

    “但是真的能吃嗎？”

    阿瑤看到裴朔懷疑的眼神，哼了一聲，好些地方都有吃蟲子，比如炒蟬蛹，羊蝎子，蜂蛹，再或者是比較黑暗的燒烤原只串燒青蟲。

    蝗蟲也是蟲嘛，而且看資料的時候說蝗蟲腿較其他部位稍微有點(diǎn)肉質(zhì)的感覺，吃起來味道還不錯，不過別說吃了，她連蝗蟲長什么還不知道。

    火，火堆……

    裴朔想著夜里在田里多處燃燒篝火的可行，越想越可以去嘗試。

    “還有啊，雞鴨鵝吃蟲子，蝗蟲也是蟲，說不定它們還能把雞鴨鵝養(yǎng)得肥肥壯壯，熬雞油，做肥雞口蘑，嘿嘿嘿”

    不管怎么說，阿瑤都想到了吃。

    桂花樹脫落葉子，打著旋滑在石桌邊緣，要掉不掉。

    “對哦，早晚溫差大，露水沾衣，放心著涼。”阿瑤捏著葉子轉(zhuǎn)動，提醒道。

    露水？

    裴朔看著阿瑤把玩手上的葉子，目光一凜，清晨露水重，葉子掛著露水，對于昆蟲也一樣。

    他曾經(jīng)見過被露水打濕雙翼飛不起來的蝴蝶，只能低飛，最后被他捏住翅膀抓住了，那……蝗蟲會不會也是如此。

    白天十人一列，持網(wǎng)捕捉，又分出先鋒小隊，戴上養(yǎng)蜂人的面罩，在前迎頭痛擊。

    傍晚的時候搭建篝火，等太陽落山前燃起篝火，休養(yǎng)生息，等更深露重的清晨再度出發(fā)。

    等蝗蟲數(shù)量減少，組織百姓翻犁，再放牧雞鴨。

    一系列的計劃，在他腦海里行程。

    但在此之前，他打消了對阿瑤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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