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死了,送他們?nèi)タh城急救的龍馬車翻了。也是該老六死,車子沒在彎多路險的地方翻,反而在平路上剎車失靈,翻在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荊棘棚里,車廂護(hù)板正好壓在他腦殼上,紅的白的流了一地,象個被壓扁的爛西瓜。那些躺在車廂里的混混傷上加傷,個個哭天搶地,聽得去救護(hù)的人心里直發(fā)毛。
陶昊不怕,不但死皮賴臉地擠到張所長他們車上去看熱鬧,還回來興災(zāi)樂禍地給他挨了打的老爹形容,結(jié)果他老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許副也倒霉,坐在駕駛室里摔斷了胳膊,還讓張所長扇了一巴掌。老陶,你講張所長搞么這么惡?”
“少管閑事!”
鼻青臉腫的陶老板罵了一句,又問寶貝兒子餓不餓,從晚飯到現(xiàn)在,這伢子就喝了兩瓶可樂幾瓶酸奶,連一粒米都沒沾。
“炒粉,多放辣椒多放肉!”
胖胖的陶老板起身下樓,從酒店的廚房里端來一大缽雞湯和飯,再從廚房里拿來碗筷,用雞湯泡好飯,飯上還放著兩只雞腿,香味撲鼻。
“太夜了,炒粉不消化,還是吃雞湯泡飯。”
“懶就是懶,還問么?”
這父子倆擱二十年后就是一對奇葩,用現(xiàn)在的話來講則是活寶,當(dāng)?shù)臎]爹樣做兒子的沒崽樣,沒個爹樣的陶老板踢了兒子的凳子一腳,笑罵道:“白眼狼!我懶,會熬土雞湯給你吃?伢子,雞湯補(bǔ),多吃就能長高!”
“你以為我稀罕?還你熬的,明明是紅姐熬的,連雞都是秦師付殺的.”
話是這么講,餓狠了的陶昊吃起這少鹽不辣的雞湯泡飯,十足象個餓死鬼投胎,兩只大雞腿轉(zhuǎn)眼就成了骨頭。平時沒個正形的陶老板,則慈愛地看著他這寶貝兒子狼吞虎咽。
‘咚咚’幾聲敲門聲過后,敲門聲便成了打門聲,還響起了張所長的粗嗓門,陶老板只好去把房門重新打開。
同樣餓狠了的張所長拿著串鑰匙進(jìn)來了,隨手把鑰匙往陶老板面前一扔,絲毫不客氣地把剩下的大半沙缽雞湯倒了一大半到自己的盆里,剩下一半還支使陶老板加米飯之類的送到省界上去。
“認(rèn)清了,邱局是個瘦子,面上寡白寡白的,莫認(rèn)錯了!”
“炳生?”
臉色不好心情更差的張所長揮揮手,象趕蒼蠅一樣道:“去吧去吧,認(rèn)得認(rèn)得,以后老子滾蛋了,你也有個靠背山。”
“多謝”,陶老板連忙叫上兩個在二樓看電視的徒弟崽仔,遲疑了一下又到樓下柜臺里拿了兩條‘芙蓉王’、一條大中華,才端著沙鍋、拎著幾瓶開水和一籃子碗筷出門。
沒一會,陶昊打著飽嗝放下碗筷,便想去洗個澡,正吃著的張所長一把拉住他,沉聲道:“昊伢,你跟我講實(shí)話,后邊那后生跟前頭的是一伙的?”
“應(yīng)該是吧,都是兵牯佬”。
“車也是軍牌車?”
“我哪懂這些?”
“你放屁!”
臉色發(fā)黑的張所長一把揪住陶昊的耳朵,狠聲道:“伢子,你想死是吧?”
這陶昊是個另類,從他記事起就跟著他爹在街混,早見多了詐詐呼呼這一套,而且還是塊軟硬不吃的滾刀肉,當(dāng)即打開揪得耳朵生疼的大手,不耐煩道:“關(guān)我屁事,我就是報個案,還報出鬼來了?早曉得這樣,我就裝作什么沒看到,讓你們?nèi)に溃 ?br />
人命關(guān)天,哪怕死的是個聲名狼藉的混混頭子,情況報告錯誤的張所長也惶惶難安,見嚇不住這精怪樣的伢子,只好換種口氣道:“昊伢,張叔對你還算不錯吧?這次叔叔麻煩了,好歹也讓叔叔當(dāng)個明白鬼!”
是不錯,有錢買新吉普,沒錢付店里兩三萬的飯錢,陶昊最看不起這種嘴巴講得好就是光講不做的人,也最服今夜那不作聲的后生。有本事不欺負(fù)人還幫人,那才叫真英雄!
不過,縣管不如現(xiàn)管,這短命鬼當(dāng)著派出所的所長,自己屋里惹不起。
“行了行了,不就是過生的時候送我個細(xì)紅包?算了,我講些我沒講的事給你聽。”
“你講”.
“你也曉得,我最講義氣。那哥哥幫我爹爹報了仇,還要付飯錢,我就拿條煙追了出去,曉得我看到了什么嗎?”
張所長心里一動,連忙聲道:“什么?”
他這一追問把陶昊給問住了,撒謊也得想好來撒,總不能講些一聽就假的事吧?
“講啊!”
張所長一心急,臉上的疤在燈光下更顯眼,倒讓陶昊福至心靈,聲道:“軍牌是我編的,沒道理那哥哥幫我爹爹報了仇,我還害他吧?不過,那哥哥追了上去,給那中年人敬了個禮、講了幾句事。我隔得遠(yuǎn),沒聽清講的什么,但那中年人拍了拍那哥哥的肩膀,還笑了。”
這伢子應(yīng)該沒講假話,那后生都不曉得跑到哪去了,他也沒必要再講假。這也對上了,收費(fèi)站的人有印象,有位大首長經(jīng)過了這,那司機(jī)是退伍兵而且還是大首長的老部下。當(dāng)兵的都這操性,吃不得半分虧,見過血的兵更不把人命當(dāng)回事,有首長擋在前頭,那短命鬼不下狠手才怪。
情況是搞清楚了,但麻煩還是麻煩,張所長苦惱地繼續(xù)吃飯,過了關(guān)的陶昊卻起了好奇心。張所長派許副去尋車時,他就在旁邊,按道理那也沒有錯啊?路上出了車禍,那是運(yùn)氣不好,莫非這也能怪到張所長腦殼上?
“你曉得么喲?”
張所長嘆了口氣,后悔道:“案子查不下去,又出了條人命,總要有個交待吧?我是所長,我不扛誰扛?”
咦?
陶昊更不懂了,鄉(xiāng)上、縣里都是書記更大,莫非派出所的所長比指導(dǎo)員更大?問者純粹是好奇,聽者卻有了心,幾口扒完一大盆雞湯泡飯,急急忙忙地去找人。
不提尋求自救的張所長,去拍領(lǐng)導(dǎo)馬屁的陶老板。
起來,陶老板也是個兵馬橋一個不大不的傳奇。
戰(zhàn)亂連著戰(zhàn)亂,先是打鬼子后來是打解放戰(zhàn)爭,那時來逃難的湘人只要給口吃的,讓他們做什么都行,他娘就是一路討米來的兵馬橋,嫁給他爹爹那個老光棍六個月就生了他。娘是親娘,爹爹肯定不是親生的,陶老板從被人笑是野種.不過也該他命好,陶家出過三個烈士,娘生了他后又沒再生育,該他有命去部隊(duì)里當(dāng)兵。
憑著烈士子孫的金字招牌,根紅苗正的陶老板不但學(xué)會了開車、還在部隊(duì)里提了干,退伍后順里成章地分進(jìn)了縣政府,當(dāng)上了讓人羨慕的車司機(jī),開了輛全縣唯二的破吉普,成天跟在革委會主任屁股后面轉(zhuǎn),前途那個叫一片大好。可是,年輕人定性不夠,也不曉得怎么就跟縣里一個有名的破鞋搞上了,為了那破鞋跟人大打出手,不但把他便宜老爹氣死了,還被領(lǐng)導(dǎo)踢到了汽車站。
汽車站就汽車站,好歹也還是國家的人,每月拿著工資、吃著國家糧,但陶老板的背字還遠(yuǎn)沒走完。出車時,車子翻了,死傷七八個,陶老板算是徹底沒了翻身的機(jī)會,被汽車站的領(lǐng)導(dǎo)踹去掃廁所加上又有個臭名聲,三十歲都尋不到個對象,連農(nóng)村妹子都不敢嫁他。
不過,風(fēng)水始終是會輪流轉(zhuǎn)的,就象兵馬橋衰敗了也會再繁華一樣。陶老板掃了兩年廁所,終于等到了改革開放,老家混不下去就求領(lǐng)導(dǎo)辦了個停薪留職去了改革最前線,靠著在部隊(duì)里練出的開車、修車技術(shù),這個三十出頭的老男人終于翻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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