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方拾月也不是法盲，懂很多商業(yè)法律，但比起真正吃這口飯的律師，胖妹的知識面和敏銳程度依然不及，應對法律糾紛的經(jīng)驗更是遠遠不足。

    方拾月和沈崇知道對方訴中禁售的范圍肯定有問題，但要他們在談判桌上與對方律師引經(jīng)據(jù)典的據(jù)理力爭，這很難。

    對方張口就是條文法律，自己卻張口只有道理。

    真要上法庭，那地方講究的卻并非很多人理解中的常識與道理，而是法律。

    現(xiàn)在簡冰心來了情況就好很多，也打亂了對方的布置。

    四大公司原本帶著己方大律師搞突然襲擊，打的主意就是現(xiàn)場施壓，趁機逼迫沈崇簽收文件，同時認可訴中禁令與資產(chǎn)凍結(jié)的條件。

    不曾想，對方竟有后手，普林律師事務所同樣盛名在外，簡冰心在業(yè)內(nèi)的影響力與殺傷力完全不輸己方大律師。

    這下好了，雙方在會議室里好一陣唇槍舌劍，斗得不亦樂乎。

    幸好在趕來這里之前簡大律師已經(jīng)做足了準備工作，對案件情況十分了解，能夠據(jù)理力爭。

    大約一個小時后，訴中禁售和資金凍結(jié)的情況敲定，只禁售2.1版，資金凍結(jié)也留下了接近兩千萬的余量，理由是該部分資產(chǎn)由不侵權(quán)的普及版所獲，合理合法。

    賠償訴求歸賠償訴求，那事后面法庭見，沒理由現(xiàn)在就給你們把石錘科技的現(xiàn)金鎖死了。

    沈崇對這結(jié)果還算滿意，能談到這步已經(jīng)不錯。

    等區(qū)法院工作人員滿頭大汗的拿著文件離開之時，四家公司的人卻沒有動身的意思。

    沈崇知道，重頭戲來了。

    果然，那位牽頭的副總裁先是感慨著，“唉，沈總，走到這一步，我們也不想。實不相瞞，我們非常看好貴公司，只要你愿意，很多事都能談。”

    沈崇撇嘴，分外不耐煩道：“大家都時間寶貴，開條件吧。”

    副總裁笑笑，“沈總果然快人快語。那我可就直說了，我們的意思很明確，版權(quán)權(quán)益不容侵犯，保護原創(chuàng)理所應當！”

    沈崇直翻白眼，“我不都說了直接開條件嗎？你怎么還在東拉西扯？我當然知道版權(quán)的道理，可我們沒主動提出過購買嗎？不是你們的條件太苛刻嗎？保護版權(quán)，但不是保護霸權(quán)。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別扯那些幼稚的大旗不？”

    那位副總裁頓時尷尬，平時和同類人打交道比較多，實在有點吃不住沈崇的風格。

    他索性往旁邊看了眼，示意換人來說。

    另一家公司的總監(jiān)直截了當?shù)臄[出份文件，“沈總，現(xiàn)在我們有兩個方案。第一，貴公司向我們分別賠償兩億現(xiàn)金以彌補貴公司對我們造成的既定損失，這也是我們提請訴訟的解決方案。”

    沈崇差點噴出一口老血，每家兩億？

    你們特么還真敢說啊！

    “當然，這兩億賠償只針對已經(jīng)造成的損失，貴公司依然不能獲得我們的授權(quán)。”

    這位總監(jiān)見沈崇眼睛瞪得老圓，已然在發(fā)怒邊緣，稍微頓了頓，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道。

    沈崇簡直給氣笑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足夠無恥，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論無恥，是在下輸了。

    你們是真牛叉。

    無敵了。

    四家公司，每家兩億，加起來八億，賠完了也不給授權(quán)！

    我特么現(xiàn)在賣都沒賣到這么多！

    你們當我是傻子呢。

    沒等他發(fā)飆，旁邊的方拾月卻已經(jīng)當先冷然道：“這么正式的場合，就別說這些玩笑話了，你們的訴訟要求歸要求，但具體怎么樣，法庭上見，以裁定結(jié)果為準！”

    在說這話時，她還悄悄探出手按住沈崇大腿，知道他脾氣爆炸，怕他直接掀了桌子。

    其實在商業(yè)領(lǐng)域里類似的官司并不少，通常是控方漫天要價，裁定結(jié)果卻是就地還錢。

    要價幾個億，最后只賠幾百萬的案例多了去。

    當然一旦裁定結(jié)果下來，不管賠多少，2.1版肯定是永久禁售的結(jié)局。

    沈崇勉強冷靜，“說你們第二個條件。”

    發(fā)話的總監(jiān)心頭暗松，終于能認真點談條件了。

    “第二個方案，是我們達成庭外和解。我們四家公司分別拿出五千萬現(xiàn)金，再將版權(quán)的永久授權(quán)分別作價兩億左右，這里共計十億資產(chǎn)入股石錘科技。石錘科技現(xiàn)有估值作價5億，入股后我們四家公司共計占股66.67%，沈總你個人占股33.33%。”

    這，就是他們真正想要拿出來的第二套方案。

    當然也有漫天要價的意思，具體的估值不是不能談，他們最后的股份要求未必真得一口咬死66.67%。

    但是，這次他們的開價顯然比之前更高了，就是掐準了沈崇不見得愿意和他們耗，認為沈崇面臨資金困境，這才進一步抬高要求。

    同時，當面提出來也是奠定談判基調(diào)。

    基礎數(shù)值就是66.67%的股份占比，最后不管怎么談，都不可能低于50%這個控股線。

    沈崇當場笑出聲，“你們在搞笑嗎？你們的永久授權(quán)真能值得上兩億？十年之后你們公司還在不在都兩說呢，你們拿到的授權(quán)也不是永久的吧？還有，我公司現(xiàn)在現(xiàn)金流就近兩億，固定資產(chǎn)兩億多，獨家軟件產(chǎn)權(quán)更是價值難以估量，還有數(shù)十萬計的用戶，再算上我的盈利能力，你們特么就給我估五億？”

    他越說到后面，脾氣就越爆炸。

    要不是現(xiàn)在他勉強算個場面人，真得揮拳頭揍人了。

    “沈總息怒，我們可是有估算依據(jù)的，貴公司的調(diào)音王并沒有注冊專利，這不算是專利財富。”

    沈崇呸了一聲，“誰說我沒注冊了，只不過沒過專利公示期而已！”

    “沒過公示期，就不算成立，當然不能納入資產(chǎn)評估。”

    沈崇翻個白眼，“那行，我就把這空殼子給你們。沈氏調(diào)音王的產(chǎn)權(quán)我?guī)ё撸趺礃樱俊?br />
    這下眾人又沉默了。

    這，就是商人，披著人皮的狼。

    睜眼說瞎話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一邊說你不值錢，另一邊，他們卻又想要。

    他們能感受得到沈崇的憤怒，他們也理解。

    換位思考，如果他們自己站在沈崇的立場，也憤怒。

    但這世道憤怒并不能解決問題，就算沈崇現(xiàn)在把他們留在這兒打一頓，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因為他們是巨頭，他們壟斷了國內(nèi)乃至全球的音源版權(quán)資源。

    弱者，后進者，只能仰仗他們的鼻息而活。

    這些年來，他們見過很多人，有些人甚至比沈崇還憤怒，但最后又能怎樣呢？

    不還是乖乖臣服了嗎？

    甚至，在座四大公司的專項負責人里，就有一位總監(jiān)也曾如沈崇這樣血氣方剛少年輕狂，但現(xiàn)在不還是老老實實在給巨頭打工，每年拿個數(shù)百萬年薪，千萬分紅，但失去的卻是如今已經(jīng)成長到十億級的子公司。

    在他們眼中此時的沈崇有些困獸之斗的味道。

    他如被困鎖在牢籠中的野獸，嘶吼咆哮得再響亮，也逃脫不了被宰割的命運。

    沈崇呼吸漸漸急促，扭頭不動聲色看了方拾月一眼。

    胖妹沖著他微微點頭，眼神堅定，示意他現(xiàn)在可以發(fā)飆了。

    嘭！

    沈崇猛的拍響了桌子，稍微收了點力道，只是拍得響亮，倒沒把這張實木會議桌拍碎。

    在別人家地盤就算了，這可是自己桌子……

    咳咳。

    他這“重重”一掌將所有人目光凝聚到自己身上。

    四大公司眾人屏息靜氣，接下來沈崇的表態(tài)，將會暴露很多東西。

    他肯定不會答應，但他拒絕時的力道和氣度，甚至他語氣中的細節(jié)，會暴露出他的心態(tài)。

    在接下來的進一步談判中，沈崇即將暴露出的態(tài)度將成為他們的突破口。

    他們很期待沈崇究竟會說什么。

    沈崇突然笑了，嘴里噴出四個字，“滾尼瑪?shù)摹！?br />
    四大公司眾人傻了眼。

    “什么？你說什么？”

    那位副總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崇依然在笑，再重復一次，“我說，滾尼瑪?shù)摹Ｂ犌宄藳]？不然我再給你大聲說一次，滾！尼！瑪！的！”

    這下每個人都聽清楚了，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連方拾月都大張著嘴。

    不愧是曾經(jīng)的道上大哥，牌樓鎮(zhèn)扛把子，哪怕如今穿上西裝，坐上了真皮老板椅，骨子里還是這么野性啊！

    艾瑪，好帥！

    方拾月覺得帥，其他人就覺得衰了。

    四大公司眾人面面相覷，這和他們先前想的劇本不一樣。

    他這個態(tài)度，我們拿什么判斷？

    我們從事商業(yè)談判短則數(shù)年，多則幾十年，從沒遇到過你這種人！

    好半晌，副總裁猛咳兩聲，“沈總，在商言商，買賣不成仁義在，你這素質(zhì)有點低了。”

    沈崇抓起面前對方剛遞過來的文件，嘩啦啦朝著空中一甩，只見紙片漫天飛舞。

    他又深吸口氣，大聲說道：“我素質(zhì)你麻痹！滾！”

    偌大的會場里頓時鴉雀無聲，只有紙片嘩啦啦落地的聲音。

    簡冰心大律師心中此時蹦跶的五個字最能表達所有人的心情。

    路子好野啊！

    四大公司的人難堪至極。

    他們心中甚至隱隱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該多試探一下沈崇的行事風格，再做行動。

    或許一開始不要報66.67%的控股比會更好，一開始就報到55%，或許最后談成51%的機會還挺大。

    只要先拿到控股權(quán)，后面再融資攤薄他的股份，還能慢慢料理。

    今天這直接就談崩了啊！

    他們理解中的生意，向來可以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哪怕要求看起來真過分，又不是不能談，只要沈崇愿意談判，最終四家公司合資控股達到50%以上，他們都可以考慮。

    哪遇到過這種一言不合就潑婦罵街的野路子。

    他們想錯了一點。

    沈崇從來就不是生意人，也沒想當個生意人。

    沈崇是把在斬妖里早已開鋒見血的刀。

    刀鋒所向，血濺五步。

    哪怕他平時性格保持得再平和，也避免不了會在一次又一次廝殺的潛移默化中慢慢被改變。

    現(xiàn)在他想的是，你們這群畜生跑我臉上吐痰，我還得笑瞇瞇的給你供著？

    他平時不說臟話，除非實在火大。

    麻辣個雞絲的，搞得我素質(zhì)都變低了，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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