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三十余騎在官道上疾馳，正是易十三與他十數(shù)名師弟，以及十數(shù)名武林友人。uuk.la
自京師出發(fā)，一行人一直沿官道北馳。
這是易十三的決定，也是他的對策。
對于李景隆要求他打探、突襲朱高煦部動向的策略，他沒有反對，但并不代表就是同意�；蛘哒f，雖是口上同意，但并不會真的那樣去做。
他有自己的打算和安排。
既然是明顯的陽奉陰違，則當然需要一個更為明顯的應對理由，到時用以向李景隆作出合理的解釋。
而一直未遇上朱高煦部，這便是最好的理由。
易十三暗喜不已。
未遇上朱高煦部，不是說他真的不知道朱高煦的動向；事實上他已有消息，朱高煦十有**是繞小道直接去了滄州。
只是還需要最后的確定。
易十三抹去臉上的雨水，心中豪氣萬丈，率一行人接續(xù)馳出百十里后，才在海津附近找了個破廟避雨。
歇得半個時震，破廟又進來一人，卻是水云間弟子張羽，向易十三禮道：“少宗門，朱高煦部確實直趨滄州了�！�
易十三挑挑眉，道：“消息確實？”
張羽道：“這消息是千眼閣的朋友給的，應當萬無一失。”
易十三面色不改，心念急轉(zhuǎn)。
既然已經(jīng)如愿地與朱高煦部錯過，那自然是按他的意愿西去白溝河；但去得早不如去得巧，還是要細細把握時間，要在李景隆最需要他的時候再出現(xiàn)。
這樣做當然是為了博得李景隆的感激，進而從他手里得到軍隊；同時還要兼顧一，即不能因為自己的救援而讓李景隆大勝朱棣，更不能直接滅了朱棣。
畢竟，讓天下亂起來才是他目的。
而這個目的，似乎變得越來越近。或者說，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去實現(xiàn)這個目的。
半個月前他還不敢這么自信，但現(xiàn)在他真是信心滿滿。這種變化，自然是因為黃林檎。
想到黃林檎，易十三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
這個女人不簡單，一品誥命夫人啊！不僅僅是國公正妻，還是黃子澄的愛女。無論她在誰面前替他說幾句好話，都等于幫他在攀登目的的途中遞上了梯子。
過了半晌，易十三猛然一驚，發(fā)現(xiàn)自己又出現(xiàn)了異常。
他很清楚黃林檎的作用，也清楚自己對她的態(tài)度；原先以為不過是在她面前時需要裝裝情深意切，但沒想到離開半月來，竟會真的想念她。并且，這種想念不僅僅是隨時會來，而且來得悄然而自然。
這絕對不允許！
易十三霍地起身，道：“兄弟們，我們繼續(xù)趕路。”
張羽道：“少宗主，我們是回滄州嗎？”
易十三微微一笑，道：“不，去白溝河。”想了想又沖張羽道：“你帶人先行一步，將那邊情況及時回傳給我�！�
…………
白溝河東岸上百里范圍內(nèi)，布滿了軍甲戰(zhàn)旗、營車弩床；北面是朱棣的燕軍十萬，南方則有李景隆四十萬朝廷大軍。
兩軍終是相遇。
不足十萬對四十萬，這是非常懸殊的數(shù)字，無論誰都會認為此戰(zhàn)并沒有勝負懸念，最多是兵敗何時的問題。
但朱棣和李景隆卻不在這個“無論誰”的范圍內(nèi)。
朱棣有著為徐妃和世子熾復仇的執(zhí)念，更有此戰(zhàn)必勝的信心；李景隆卻是因太過了解朱棣，所以并沒有計劃在白溝河斬下朱棣的人頭。
懷著各自的目的，雙方并沒有進行試探，而是很快展開了拼殺。
朱棣令張真領左軍、丘福領右軍，自己親率中軍。
丘福依計，先遣數(shù)百人用銃炮向南軍轟擊，誤導對方以為燕軍主力在右側(cè)；張真則率左軍向東側(cè)行，欲從中途截殺南軍。
朱棣率兩萬騎兵從中殺出，直接闖入南軍陣中。
此則朱棣之以快以亂制勝的策略。這種策略，在以往十數(shù)年間與殘元交鋒時無往不勝。
但他現(xiàn)在面對的不是殘元，而是李景隆。
李景隆見燕軍右側(cè)銃炮激烈，便徹底放下心來。歷史到底是歷史，在沒有刻意改變之前，總是與史上記載相同。
他令何福領左軍橫于河東，前方置上重型銃炮若干，強弩若干，直面迎拒燕軍丘福部；右側(cè)盛庸則多率騎兵，向東迂回，侍機攻燕軍后側(cè)。
而中軍，則是他親率的三十萬大軍。
當朱棣沖入南軍前方陣中時，李景隆還在十里之外的大軍陣中；但也上馬啟車，緩緩向前行移。
令騎不斷將前方軍情傳來，李景隆越發(fā)堅定了今日打敗朱棣的信心，越發(fā)覺得自己的作戰(zhàn)計劃天衣無縫。
計劃說起來很簡單，不過一進一退。
今日敗朱棣，讓其北撤；明日誘朱棣，讓其窮追。
如此而已。
但除了自己，誰又有這本事將這一進一退之策玩轉(zhuǎn)？
…………
兩軍交戰(zhàn)，沒有誰會注意到一個普通軍卒的心思。同樣，一個普通軍卒在兩軍交戰(zhàn)時，本來也不會具有太多心思。
誠如陌路。
他并不知道前方發(fā)生何事，只是聽隨房小旗的軍令后，跟著大軍向前狂奔。直到親眼看到白溝河水，他才有了心思。
這種心思叫于心不忍。
河水一半都被鮮血染紅，無數(shù)的敵尸順水而下；水面上漂浮著無數(shù)的木排，在洶涌的河水中翻滾起伏。
軍令又下，全體原地待命。
陌路尋著王大炮，低聲問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王大炮四下看看，低聲答道：“據(jù)說是一股燕軍準備從這里渡河，結果被平將軍殺了個措手不及。嘖嘖，一萬人全沒了。”
陌路微微皺眉，道：“一萬燕軍？就沒延河逃走的，竟被全部殺了？”
王大炮嘆道：“我也是聽李百戶他們在說，具體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幾千人投了降，但被平將軍下令砍了。”
陌路咂舌，半晌說道：“為什么？既然降了為什么還要殺？上次平將軍和我們被燕軍俘了，人家不但放了我們，還給了路資……”
正在此時，二人身后傳來一聲低喝：“小心你們的舌頭！”
二人驚懼回頭，見是房小旗怒目而視，不禁心生惶恐，趕緊低下頭去。
不想房小旗挨著陌路一屁股坐下，低聲道：“我們也就是命好，被排在了后面。要知道前方的兄弟也是死了三千有余。唉，雖然我認不全他們，但畢竟都是我們兄弟啊，實在讓人心痛�！�
陌路黯然半晌，輕聲道：“朝行出攻，暮不夜歸�！�
王大炮看了看房小旗，小心翼翼地問道：“小路，啥意思？”
陌路道：“說的那些死去的兄弟，早上還一起出了門，晚上便回不來了。打仗，真的好殘忍�！�
王大炮緊張地看看房小旗，責備道：“小路，房小旗才說了，你就管好自己舌頭吧，別再亂說�！�
陌路瞟了眼房小旗，了頭。
不料房小旗并未見怒，反而湊近陌路耳邊，低聲道：“當兵苦，我知道。你們想發(fā)發(fā)牢騷什么的，我就當沒聽見。不過，你們自己管好自己，若是被別人知道而抓了去，可不能怨我。”
陌路清澈得像溪水般的眼里閃過一抹光亮，看著房小旗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大炮瞪圓了眼，道：“又是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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