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靳的反應也不慢,在看到玉沉淵身子動的一瞬間,他的腳尖一點,就已經將身子如同箭羽一般將自己折射了出去,堪堪的避開了玉沉淵的這一根銀針,然而即便是如此,那銀針所帶上的凌厲勁風還是如同刀子一般在他的臉上刮過一道血痕。
“說起我們無恥,我看你未必差很多嘛!”
耶律靳穩住了身子,冷眼看向此時已經猶如被甕中捉鱉的玉沉淵和楚云笙兩人,臉上的那一道血痕很快蔓延開來,眨眼間就將他的面色襯托的越發猙獰和可怖。
然而,玉沉淵卻似是根本就不在意他的譏諷與嘲弄一般,他一手將楚云笙護在身后,一邊同樣冷冷的笑道:“我跟你們比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再者,你還有臉在這里說無恥,不覺得這本身就是個笑話嗎?”
話音將落,玉沉淵已經輕笑出來,仿似那是一個十分好笑的笑話。
然而,只有被他護在身后,貼著他身子站著的楚云笙才知道此時他在用笑意來掩飾什么,即便是笑著的,依然掩飾不住他眼角的濕潤,依然控制不住身子的微微顫抖。
那是人悲憤到了極點,痛徹心扉到了極點而還要努力控制所能做到的極致。
也只有玉沉淵能做到這樣。
如果換做是她……她不敢相信此時自己是否已經精神瀕臨崩潰或者痛哭暴走。
此時,玉沉淵的背脊挺得筆直,楚云笙下意識的探出去手來,覆在他的掌心里,此時并無半點曖昧或者旖旎遐思,她只是想借此來傳遞給他一些溫暖,哪怕一丁點兒也好,至少能讓她感受到這世間并非全是冰封和殘酷。
至少還有這樣一抹溫情。
然而,玉沉淵的掌心如同寒冰一般,凍的楚云笙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然而她卻固執的沒有放開,而是更加用力緊了緊掌心,攥緊了他的手掌。
玉沉淵也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意,他回過眸子來,看向楚云笙,對她點了點頭,雖然那一雙勾魂攝魄的眸子里再無往日的精芒,然而此時卻多了幾抹比浩瀚深海還要深沉的幽暗。
他們的這些小動作都被不遠處的耶律靳看在眼里,他眸子里的狠意更甚,抬手便招來了在殿外等候的禁衛軍,并對玉沉淵和楚云笙道:“孤勸你們還是最好想想清楚,如果盡快把解藥交出來的話,孤還能給你們留一個全尸,否則的話……可別怪孤心狠手辣。”
聞言,楚云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從玉沉淵身后走出,看了看耶律靳又看了看站在原地面如土色呼吸困難的王后道:“心狠手辣?這么說,我們新的遼王是完全不在乎你母后的安危了?你若不能保證我們三人平安的離開,這解藥你想都別想!當然,你可以去巡邊天下名醫,讓他們都來給你母后瞧病,只是我不知道你母后有沒有命活到他們將解藥調制出來的那一刻,不信的話,你盡可以試試,不是想殺了我們嗎?何必做做樣子叫來這些禁衛軍,直接叫上弓箭手來,橫豎我們也是被困在了這里,只要你涂著毒藥的弓箭往里面一通亂射,我們都不可能活著出去,也不可能再給您新王找任何麻煩。”
看了一眼從殿外涌進來的黑壓壓的禁衛軍,他們身著墨色的鎧甲手中拿著長劍,在耶律靳的授意下將整個大殿都包圍了起來,尤其是玉沉淵和楚云笙所在的這間有鏤空屏風的房間,楚云笙的眼底里倒并無半點懼意。
她不敢確定耶律靳是否會因為王后而放棄殺掉玉沉淵,畢竟他們這對母子都是那般陰冷和無恥之人,如果他因為對他們恨意刻骨執意要殺了他們的話,那么想必也不會顧及王后的死活。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她和玉沉淵確實是沒有一丁點兒生還的機會。
雖然,就這樣將自己的性命交代在這里了,讓楚云笙覺得實在是太虧,她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完成,還有很多想要見的人沒有見到,還有想要守護的親人沒有盡到守護的責任,還有上一輩子那刻骨銘心的仇還沒有報……
然而,既走到了這一步,生死由命,她不怪誰,也無話可說。
大殿里一下子安靜的出奇,那些禁衛軍身手都不弱,黑壓壓的這么多人,竟然都將呼吸控制的很好,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
“好!好!你以為孤現在放了你,你們今天就能活著走出遼國?即便是為了王后,放了你們出了遼國,那么以后即便是天涯海角,孤也要追殺你們,至死方休,所以與其考慮讓孤放了你們,倒不如用那呆子做交易,你交出解藥治好王后,孤答應你不再動那呆子,而且如果你表現的好的話,孤甚至可以考慮不計前嫌將你留在這宮里,讓你做孤的女人,享受盡這世間的榮華富貴如何?何必為了這么一個人而放棄自己大好的生命和前程?怎么樣?這已經是最好的讓步和選擇,孤相信你是個聰明人。”
聞言,楚云笙啐了他一口,然后毫不留情道:“憑你們母子倆這般無恥的程度,你覺得我會相信你所說的放過阿呆兄的鬼話?”
一聽到他話里有松動,雖然楚云笙沒有相信,但卻想到了至少現在能見阿呆兄一面,確定阿呆兄是否安全,至于做他女人的什么鬼,楚云笙簡直要作嘔。
“你以為孤不會猜到這是你的緩兵之計和激將法?故意讓孤入套,然后讓人帶了那呆子來,再給你們三個一個逃脫的機會?孤告訴你們,想都別想!孤倒數三個數,希望你能給出孤想要的答案,否則的話……”
后面的話耶律靳沒有再說下去,他冷冷的掃了玉沉淵和楚云笙一眼,然后轉過身子在楚云笙和玉沉淵看不到的這一面對王后眨了眨眼睛,示意相信他。
王后會意,也沒有異議,只垂眸默許了他。
得了王后的默許之后,耶律靳抬手一招,對殿外喚道:“弓箭手準備。”
話音才落,之前為了防止殿內有大臣有不臣之心而埋伏的弓箭手這時候才齊刷刷的從殿外金玉石階下冒了出來,眨眼間就將楚云笙和玉沉淵面前的這一堵鏤空屏風制成的墻給圍了個嚴實。
那鋒利的啐了毒的箭頭已經齊刷刷的對準了楚云笙和玉沉淵兩人。
讓人毫不懷疑只要耶律靳一聲令下,那成千上百的箭就會齊刷刷如同暴雨一般向里面的楚云笙和玉沉淵掃射過來,他們所在的這件偏房本就狹窄,里面再無別的東西遮擋,再加上他們兩個人一個體力耗盡,一個身受重傷,根本就避不開這漫天落下的箭頭,所以,死已成必然。
“三……”
安靜的大殿里突然響起了倒數的聲音,雖然不大,卻極具穿透力,也帶著讓人心驚的殺意。
玉沉淵沒有說什么,也沒有看楚云笙,只是默默地松開了握著楚云笙的手掌。
他的意思顯而易見。
即便是這對母子狡詐殘忍,然而在面對這別無選擇的時候,如果還有那么一線的希望,他是希望楚云笙能做出最理智的選擇的,即便是那選擇是拋棄了他。
也無妨。
“二……”
見楚云笙和玉沉淵都靜靜的站立著,面無表情,眸子里也無半點驚訝和惶恐,倒平靜的仿佛一潭深不見底的幽潭,耶律靳的眉彎一皺,眼底里的冷意已經四溢開來,讓周圍的禁衛軍都下意識的打了個冷戰。
而這時候,眼看著他的嘴角一動,就要下達那最后一個字的時候,玉沉淵突然出聲道:“慢著!”
本以為最后是楚云笙先喊出這一個叫停的字,然而,卻沒有想到是玉沉淵,耶律靳嘴角勾勒的笑意更甚,也就將剛剛那本就沒有打算說出口的字給收了起來。
已經抱著必死之心的楚云笙在緊要關頭卻聽到玉沉淵喊停,也是詫異不已,她轉過眸子來,看向身邊的玉沉淵,只見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突然流淌出一抹柔情和溫暖,在楚云笙還沒有完全看明白那眸子所代表的意思的時候,只聽他道:“不用管我,你去為她解毒,讓他放了那呆子,也順便能讓你逃過這一劫,你本不應該遭受這些的,都是因為我,才拖累了你受了這么多罪,如今,你完全不用顧及我,這一切,也都是我自作自受,不用你來一起為我承擔。”
說著,玉沉淵推開了楚云笙一把,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的話一半是對楚云笙說的,另外一半也是對耶律靳和王后說的。
事實上,他的心里此時也是這樣想的。
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他不想在連累楚云笙,更何況是在她有更好的選擇的時候。
然而,聽到這句話,楚云笙卻再度一口啐了出來,她有些嫌棄的掃了玉沉淵一眼,然后道:“你當我是什么人?明明已經知道了他們母子的為人,我怎么可能還做出這種選擇。”
說著,楚云笙轉過了眸子看向剛剛因為玉沉淵的一番話而于眸子里蔓延出了一抹自得之色的耶律靳,嘲諷道:“想讓我成為你后宮中的女人?你也配?”
這句話是徹底的激怒了耶律靳,他眸子里劃過一抹狠辣,抬手就要對身前站著的那些弓箭手下達命令,卻聽見殿外突然響起了一聲陰柔細長的通報聲:“報——新王陛下,右司空大人求見。”
那話音才落,在場的幾個人面色已經都發生了變化。
耶律靳立即收拾起了自己面上還帶著的狠辣轉過眸子看向王后,王后也是一臉茫然,并不知道在這種時候,那個被他們拿來當刀使喚的右司空為何會再回到或者殿里。
而楚云笙卻也回眸看向玉沉淵,但見他眸子里竟然劃過一抹水光之色,楚云笙一怔,玉沉淵這是差點哭了?然而,到底是為什么?他根本就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在面對那些箭雨的時候根本就不可能流露出這樣的表情。
楚云笙一時間想不通,所以,這一愣神的功夫,右司空就已經提起步子走進了殿里,一聲清冷的叩拜聲響起,才將楚云笙從玉沉淵的神色的疑惑中拉回了神來。
而右司空的到來,也不得不讓耶律靳暫時停住了對玉沉淵和楚云笙的殺招,畢竟他和王后之所以能利用成玉沉淵,也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在間接的利用右司空。
而這右司空跟身后的這個女子的關系可不匪。
只是,如今大局已定,即便是他手握重兵重權,然而他如今才是這遼國唯一有皇族血統的,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所以再不可能有人撼動他的地位,所以這右司空根本不足為懼,想到這里,耶律靳的眸子里也就帶上了幾分不將右司空放在眼里的傲慢。
還是心思更加深沉的王后先做回了嬌滴滴凄凄慘慘戚戚的姿態,她一邊走到王座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一邊對跪著的右司空道:“右司空一夜奔波辛苦,快快請起。”
聽到王后的這句話,身著墨色朝服的右司空這才站起了身子,他抬起頭來第一個看向的是被重兵圍困住的楚云笙,在對上他那一雙幽深莫測的眸子的瞬間,楚云笙看到了有一抹掙扎之色,但旋即就換做了堅定和冷意。
只一眼,他便錯開了目光,抬起頭看向主座上的王后,以及也款步走到王座上像模像樣的坐下的耶律靳。
“不知道右司空深夜來宮里所為何事?”耶律靳見右司空不主動開口,本就傲慢的態度又上升了兩分,他的耐心也漸漸被磨掉,此時看向右司空的目光里已經帶上了幾分不耐煩。
右司空將他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表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微臣聽說楚姑娘還在宮里,所以這才想著來接楚姑娘回府,豈料來了這里看到的這一番的景象,莫非陛下是對楚姑娘他們有什么誤會?”
聞言,耶律靳面色一沉,他抬手一把拍在面前的案幾上,對下面的右司空怒斥道:“孤想要做什么,還要向你匯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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