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二元才垂眸道：“我剛從邊境趕過來，君上還在前面議事，所以想著來拜見姑娘，并沒有別的事情。.org”
聞言，楚云笙笑道：“辛苦了。”
二元搖了搖頭，然后站直了身子看向已經(jīng)在墻頭上漸漸落下去的夕陽道：“我此生除了追隨君上以外，也沒有別的想法了，所以算不得辛苦。”
說著話，他對楚云笙行了禮就要離去，這時候楚云笙出聲叫住了他：“等等，二元。”
聽到聲音，二元果然頓住了步子，他那一雙本來靈動清澈的眼睛此時已經(jīng)平靜的猶如一潭死水，再經(jīng)不起半波瀾。
看到這樣的目光，再想想他從前活潑歡樂的樣子，楚云笙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站起了身子，抬眸看向二元并繼續(xù)道：“如果阿霜在天有靈的話，也一定是希望你能開心快樂的活下去，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意志消沉，你知道的，她一直都是一個快樂熱烈的姑娘，喜歡的人就去追，喜歡的事情就去做，從來都不給自己后悔和難過的機(jī)會，當(dāng)初，她喜歡你，你不喜歡她，那也怪不得你，因?yàn)楦星榈氖虑檎l又說的準(zhǔn)呢，你們沒有在恰好的時間恰好的時機(jī)同時喜歡上了對方，這些都怪不得你，至于你心里的愧疚，覺得這些年讓她苦等讓她被全楚王都的人嘲笑都是自己的錯，而這些內(nèi)疚日積月累終有一日會將你的精神壓垮，但是，你要知道，這些年來，阿霜活的很開心，至少，我認(rèn)識的阿霜是這樣，無憂無慮，因?yàn)樗龔膩矶疾粫谝馀匀说难酃猓瑢τ谒齺碚f，心里有那么一個值得自己喜歡并追逐的人，便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所以，她的心意你切記不可以辜負(fù)。”
聽到楚云笙的這一番話，二元那雙死氣沉沉的眸子也終于掀起了一圈漣漪，他眸色一動，一抹晶瑩的光芒自眼底里劃過，眨眼間就要溢出眼眶，但他及時的轉(zhuǎn)過了身子，并沒有讓楚云笙瞧見他這般狼狽的一幕。
“謝過姑娘，你說的話我會記住的。”
他的聲音也已經(jīng)有了幾分哽咽，話音將落，他也不等楚云笙的回答，就直接大步走出了院子。
看著他落寞且寂寥的背影，楚云笙也覺得心酸不已。
如果此時林葉霜還在的話，他們會是怎樣的情形呢？
她一定會不停的圍繞在自己身邊，嘰嘰喳喳的鬧個沒完，有她在的地方，總不會讓人覺得冷清……
可是，斯人已逝，留下的人還要繼續(xù)生活下去。
想到這里，楚云笙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天色漸晚，山里的蚊子也開始肆意飛舞，她越發(fā)覺得心煩，就要轉(zhuǎn)過身子回到屋子里去，就聽見身后不遠(yuǎn)處傳來了一聲清脆的笑聲道：“姑娘這么早就要歇息了嗎？”
這聲音自然是素云的。
以前初見的時候，楚云笙覺得這姑娘不僅僅狠辣，而且還帶著幾分孤冷，然而這些日子接觸下來，她發(fā)現(xiàn)她其實(shí)也是一個很好相處而且還很愛笑的女子。
聽到是她，楚云笙回過頭去，嘴角已經(jīng)帶上了幾分笑意道：“哪能那么早呢，只不過外面蚊子太多，我想要回屋里避避。”
今日的素云換上了一身淡綠色紗裙，穿在她的身上讓她的身姿越發(fā)多了幾分窈窕之色，只是頭發(fā)并沒有像尋常的姑娘那般挽起，而是像個少年一樣用一根木簪子盤成了一個髻在頭頂上固定，分明是有些不倫不類的裝扮，然而裝扮在她身上，卻越發(fā)多了幾分英氣。
她手上還捧著一個錦盒，一邊笑吟吟的走到楚云笙面前，一邊道：“君上在前面議事，我怕姑娘無聊，所以來看看，陪陪姑娘解解悶兒。”
說著，她從袖子里取出了一個小瓷瓶，并抬手一倒，就將里面裝的東西給倒在了石桌上。
楚云笙循著她的動作看去，只見那個小瓷瓶里裝著的是淡綠色的水，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味道卻有些濃郁，即便是她已經(jīng)走出這么老遠(yuǎn)還是能聞到。
“這是什么？”她下意識的再度回到石桌前，附身看著素云倒騰這一灘藥水。
聞言，素云搖了搖頭笑道：“沒什么，一驅(qū)蟲的小玩意兒，我自己沒事調(diào)配的。”
她說的輕描淡寫，然而楚云笙聽的卻佩服不已，她也熟讀醫(yī)術(shù)并且通讀藥理，而且還跟著元辰師傅學(xué)了那么久的醫(yī)術(shù)，然而對于素云平時擺弄的這些藥水她卻是倒騰不出來的。
不說別的，就是初見那一次，她倒出來的頃刻間就將陳言之的尸骨化成水的“化骨水”她就是沒見過更不知道如何調(diào)配出來的。
所以，楚云笙平時看向素云的眸子里是多了幾分崇拜的。
“屋子里還有些熱，姑娘可以在這樹下納涼，等晚些時候屋子里熱氣散了才好進(jìn)去，否則的話對身子調(diào)理不利。”素云將那藥水撥弄到一邊，抬手就打開了她剛剛抱過來的食盒，然后笑道：“我這有一壺好酒，我在里面加了祛風(fēng)除濕的藥材，對姑娘的身子極好的，而且這酒也很醇香，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話，可否陪我一醉方休？”
說著話，不等楚云笙答應(yīng)，她就已經(jīng)將里面擺著的一壺酒和幾碟下酒菜給拿了出來，并利落的倒了一杯給楚云笙，然后給自己倒了一杯才道：“姑娘？”
看到她這么熱情的份兒上，楚云笙也不好推脫，而且她也確實(shí)是很久都沒有喝酒了，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實(shí)在過于緊繃，也確實(shí)是應(yīng)該放松一下。
而且，這里有阿鑠在，她才可以這般放下所有的防備，所以她也就沒有推辭，笑著拿起了酒盞敬了素云一杯：“這一杯，我敬你，如果這一次沒有你，我還不可能順利的逃出何容的手下，所以謝謝你。”
聞言，素云也笑著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然后再給她們彼此倒了一杯之后，就要給楚云笙敬酒，卻見楚云笙又舉杯道：“這第二杯，我依然要敬你，上一次，在趙王宮里，如果沒有你出神入化的易容術(shù)，并且頂替了當(dāng)時冒充柳執(zhí)素的我，我也不可能從何容手下逃脫，所以，素云，你說你是不是我的幸運(yùn)之神，每次在我被何容困在掌心不得逃脫的時候，都是你挺身而出，這般情誼我記下了，他日如果有任何需要，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會赴湯蹈火。”
說著，楚云笙又將這一杯酒一飲而盡。
這些話都是發(fā)自她的肺腑，如果不是素云的話，那么上一次在趙王宮里，即便是有阿鑠在宮外想辦法，她想要順利的逃出何容的掌控也沒有那么容易，還有這一次，她真的是打心眼里感激她。
聽著楚云笙感激的說出這一番話來，素云面上的笑容卻有幾分不自然，她動了動嘴角，眉梢上揚(yáng)，然而笑容卻顯得有幾分苦澀道：“姑娘無需謝我，我這條命都是君上的，而姑娘是君上最在意的人，所以我對姑娘的那些微不足道的付出都是值得的，莫說這些，如果有一日讓我代替姑娘去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因?yàn)椤?br />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沒有立即繼續(xù)下去，而是抬手給自己和楚云笙分別斟滿了酒然后才繼續(xù)道：“因?yàn)槲抑溃绻媚锍鍪碌脑挘霞幢闶腔钪踩缤蝗顺殡x了靈魂，所以，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君上，也是為了……我自己……”
后面三個字說的極輕，然而楚云笙還是捕捉到了，她下意識的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此時素云眸子里的苦澀然而不過才三杯酒下肚，她就覺得有些頭昏眼花，而她此時才突然想起來，她根本就沒有酒量。
三杯就倒，說的就是她。
一時間，腦子也轉(zhuǎn)的有些慢，然而畫面卻似是透過面前的素云轉(zhuǎn)到了昔日在某個庭院里，月黑風(fēng)高夜，自己只因?yàn)閹妆葡露蔷妥淼牟皇∪耸拢髞眙[的第二天被二元他們好一陣取笑。
明明像是剛剛發(fā)生過的事情，然而怎的一轉(zhuǎn)眼，就已經(jīng)變成了滄海桑田，人事已非。
那時候的沈?yàn)t瀟還是一臉無害和單純，對她笑的如此燦爛和真誠，然而，怎的轉(zhuǎn)眼間，她就成了心思縝密出手狠辣要置她于死地的女子。
“姑娘……姑娘……”
許是見到楚云笙有些走神，素云連喚了兩聲，才將楚云笙的神識拉了回來，她伸出了手掌在楚云笙面前晃悠了兩下，然后呵呵笑道：“你知道嗎，在遇見你以前，我還在想，到底是什么樣的女子才能入得了我們君上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君上，然而縱使是我從小就已經(jīng)跟在他身邊，看過了經(jīng)過他身邊的無數(shù)的女子，我都覺得，她們不配，而君上的心也猶如磐石，似是從來都對這男女之情毫不在意的，那時候，我甚至還在想，像君上這樣的人，也許是注定不會為了一個女子而動心，直到遇見了你，我看到君上看你的眼神，在一一的變化……一直到最后完全深陷無法自拔……我就知道，我當(dāng)初想錯了……”
說到這里，素云的嘴角泛起的苦澀更甚。
楚云笙這時候腦袋已經(jīng)有些暈乎乎，然而卻并不妨礙她此時神智的清醒，她放下酒盞，托腮看著素云，面前的女子眸子里帶著一抹讓人看了心疼的憂傷。
看到那雙眸子，楚云笙的腦子里不由得劃過這樣一個想法……莫非……素云是喜歡蘇景鑠的？
所以，她才會如此救她，甚至不惜為了她而犧牲自己的性命，因?yàn)榫拖袼齽倓偹裕龑λ龅囊磺卸际且驗(yàn)樘K景鑠，所以，她才會突然找來自己喝酒，想要將一直堵在心口的話對自己輕吐一番？
想到此，楚云笙嘆了一口氣道：“你從小就跟在阿鑠身邊嗎？”
聞言，素云了頭，她又分別給自己和楚云笙倒了一杯酒，然后不等楚云笙飲下，她先一仰頭喝下，才道：“我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從小就在街邊乞討，還經(jīng)常被年齡稍微大一的孩子欺負(fù)，有一天，在一群孩子圍在一起將我打的半死不活的時候，是路過君上救了我，那時候正巧是冬天，我渾身都是傷，而且衣不蔽體身上早已經(jīng)凍的僵硬，那時候的我瘦的只剩下皮包骨，而君上也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他命令部下驅(qū)散了那些孩子，并親自下車探查了我的傷勢，然后并沒有半嫌棄我的臟和丑，直接就將我抱回了他的馬車，從此，我就跟在了君上身邊了……”
說到這里，素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仰頭飲下，繼續(xù)道：“所以，從那時候起，我的命就是君上的，而我也一直以為我可以這樣一直陪在君上身邊，伺候他的飲食起居，為他做自己力所能及的所有的事情，然而直到姑娘的出現(xiàn)，我才發(fā)現(xiàn)，我之前的想法有些多余……現(xiàn)在的我，確實(shí)已經(jīng)不適合待在君上的身邊了。”
至于原因，素云沒有說明，然而楚云笙卻已經(jīng)隱隱猜到。
因?yàn)槿绻钦嫘南矚g一個人的話，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就站在他身邊看著他跟他心上的女子恩愛到白頭，至少，楚云笙自己做不到。
可是，素云這句話的意思是她要離開？
一想到這里，楚云笙不由得睜大了眼睛看向素云道：“你的意思是……？”
說到這里，素云卻沒有立即繼續(xù)下去，她嘴角一揚(yáng)，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意，這笑容帶著幾分釋然也夾雜著幾分苦澀，然后道：“當(dāng)然不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君上的大業(yè)還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就會盡自己所能的幫助君上，我的意思是說，有朝一日，君上大業(yè)已成，然后和姑娘白頭偕老的時候，就是我離開的時候，只不過我最近心里有些慌亂，有些堵，所以想要找個人說說心里話，剛好難得有這個機(jī)會，所以就想到了姑娘，說來也好笑，這些年來我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扶持和伺候君上身上了，而我自己的身邊卻是連一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都沒有，現(xiàn)在如果算的話，那么姑娘倒是算一個。”
難得見到有如此開朗真誠的女子，楚云笙對素云的好感又上升了幾個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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