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說，你才叫白蟻，你全家都叫白蟻！】
“阿嚏阿嚏——”
京城嬌園里的合真小道長莫名其妙打了三五個噴嚏了。
檀生放下手中的繡活，她正繡著一只香囊荷包，這繡活功夫她是有的，上輩子這可是她吃飯的本事呢，可荒了這么幾年，她摸到針線倒是也能碾出細(xì)密的針腳，可論起繡花...
檀生不忍直視，嫌棄地把那香囊放得老遠(yuǎn)。
“姑娘這兩只雞娃繡得真可愛！”谷穗沒有原則，不分青紅皂白一頓亂夸。
檀生抿了抿嘴。
她繡的是，猴子。
兩只猴子在摘桃吃。
無論從形態(tài)還是毛色，到底哪里像兩只雞娃了？?
是她瞎，還是谷穗瞎？
“你覺得胡七八好看，還是阿玠公子好看？”檀生問。
“阿玠公子！”谷穗毫不遲疑。
“那你覺得胡七八好看，還是翁佼好看？”檀生又問。
谷穗遲疑了。
陷入了沉思。
隔了一會兒，谷穗破釜沉舟道，“胡七八好看。”
“那你覺得翁佼好看，還是許儀之好看？”
這次一點猶豫都沒有。
谷穗當(dāng)機立斷，“翁公子好看！”還不怕死地添了句，“許世子臉也忒白了！”
所以排名是，阿玠、胡七八、翁佼、許儀之…
檀生不信邪，“那車夫張大爺和許儀之比，誰好看呢？”
“張大爺！張大爺?shù)哪樖枪陪~色！”
呸！
明明許儀之最好看！
事實證明是谷穗瞎！
檀生默默把香囊收了回來。
“阿嚏——”
又是一個噴嚏。
有誰在想她呢？
其實，這些時日，定京城里，有很多都在想著檀生。
拜帖如雪花一般簌簌飛入趙宅，達(dá)官勛貴的邀約、清流世家的相請、甚至宗室的奉承，全都如數(shù)進(jìn)入了趙家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宅邸之中。絳河一案，不僅助趙顯破了左登全的局，還幫趙顯更進(jìn)一層樓——至少這么多拜帖，趙顯這輩子都沒看到過！
所以這帖子都醉翁不之意不在酒，在檀生。
可既是入了他趙家的門，那也能算作他趙家的人脈關(guān)系了啊！
“安平郡王是皇上的親堂叔，出生不高，與皇上因年歲相近，故頗為親近；泰安大長公主家中一門雖無人做官，可出了個譽滿京師的阿玠公子，倒也可去…”趙老夫人手中拿著數(shù)張拜帖，眼神應(yīng)接不暇，帖子上都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趙老夫人笑容滿面地遞給檀生，“阿俏，你來選一選，咱們挑幾家走動走動。”
檀生沒接。
趙老夫人手停在半空中，莫名尷尬。
趙顯看了眼檀生，沉聲道，“阿俏…”
檀生脆生生地應(yīng)了聲，“誒。”
小姑娘眉目靈動，膚容白皙，瞧上去很是乖巧。
趙顯心下軟了軟，“祖母讓你選帖子呢。”
有什么好選的？
哪家名聲大，哪家官聲響，哪家對趙顯有用就選哪家嗎？
“阿俏哪家都不選。”檀生眸光淺淡，趙老夫人的手仍還停留在半空中，“選了這家不選那家，別人倒是不會對阿俏有些許埋怨，恐怕這一腔的怨氣全灌到叔父身上去了，到時候得不償失。”
去了東家不去西家，你叫西家南家北家怎么想！？
趙老夫人張口就道，“那就都去吧？”
一沓拜帖，少說有一百來張。
趙老夫人真是敢想敢說啊！
檀生靜靜地看著趙老夫人，隔了良久開口道，“多了就濫賤了，別人就不把你當(dāng)回事了。”
誰的帖子都接。
人萬花樓的花魁都要挑恩客，長得不好看兜里沒錢的，人都不接的。
只有巷子里的暗娼才葷素不忌，來者不拒。
她如今好歹一鳴驚人，又掛在正覺女冠名下為關(guān)門弟子，這么幾百戶人家，她一個一個接待？把她當(dāng)什么了？連巷子里的暗娼都不如啊。
這么簡單的道理，趙老夫人和趙顯怎么都不懂得呢！
她上輩子怎么就沒覺得趙老夫人和趙顯是一副暴發(fā)戶的做派呢？哪根草都想去薅一把，有便宜沒占就是虧...
檀生無視趙老夫人訕訕然的神容，站起身來，扭頭便走。
走回嬌園，檀生就開始收拾東西，官媽媽問，“這是要去東岳觀？”
自然是去東岳觀避風(fēng)頭。
檀生發(fā)現(xiàn)她現(xiàn)在的地位節(jié)節(jié)攀升。
她要出門子，府里沒人會問她要到哪兒去，也不會不允許…
她要出門子，說一聲便是，車夫備好、行李裝好、趙老夫人千叮嚀萬囑咐告訴她一定要注意安全，便隨她去了。
….
上輩子沒有的自由與尊嚴(yán)，如今倒都有了。
唉，也算是一種進(jìn)步吧。
到東岳觀時已近傍晚，正覺女冠等在道觀門前接檀生，看檀生一身素衫從馬車上下來，也不曉得添件衣裳，如今天氣轉(zhuǎn)涼，也不知自己將息自己，正覺女冠將手上的道袍披到檀生肩上，“更深露重，往后要來就早點出發(fā)。”
檀生拉緊道袍，官媽媽一股腦將趙老夫人做派全給吐了出來，“…誰發(fā)個帖子來就讓姑娘去拜訪…吃人肉還不吐骨頭…一股窮酸氣！”
正覺女冠聽得生氣，看了眼眉目淺淺，面目沒大變化的自家小合真，話風(fēng)輕云淡地轉(zhuǎn)了幾個彎，“先進(jìn)去吧，夜來風(fēng)大。”
青書師姐藏在女冠身后沖檀生眨巴了眼睛。
檀生眸光一亮，在心里提醒自己，一定要記得說武館的事兒啊！
一進(jìn)大殿，正覺女冠便細(xì)問了絳河一事，檀生一一答了，說是賭的運氣。正覺女冠頷首，“這幾日來觀里打探你的人不少，有勛貴世家的也有巨甲商賈，還有宮里人。”
說到最后一句，正覺女冠語氣向下一沉。
檀生點點頭，“宮里來人不奇怪，絳河中那艘沉船打撈起來后能充盈半個國庫，算是解了圣上又是抗倭又是驅(qū)韃的燃眉之急。”
正覺女冠蹙眉搖頭，“皇帝來問，貧道不怕。怕就怕，是那九清老道起了心思。”
九清道長就是皇帝練功的師父，生意做到皇帝身上去了，簡直是爾等神棍屆扛把子。
檀生不解。
正覺女冠哼笑，面露不屑，“那九清老道旁門左道，走了信昌侯的路子青云直上，在京師中大有他說二無道門敢說一的氣派。”
這與她何干？
檀生癟癟嘴。
“笨丫頭，”正覺女冠似是看穿了檀生的不以為然，“有利益沖突就是敵人，敵人什么時候最軟弱？”
檀生思慮良久后，搖搖頭。
正覺女冠唇角一挑，“自然是還沒長大的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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