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我的這一番話，在場眾人都沉默了下去。
過了一會，何息公才笑了起來。
從開始的輕笑，到最后的放聲大笑，何息公是真的很開心。
我能感覺出來，那種開心的情緒是發自肺腑的，而不是裝出來的。
“沈家的后生果然不一般啊，兔崽子，你跟你爺爺越來越像了，沈家有你把持，你那些個祖宗也能放心了！”
“能活著出去再。”我搖搖頭，問他：“那個怪物呢？為什么不繼續攻擊我們？”
“不知道。”何息公，語氣也有些疑惑：“我占據氣眼，沙身者的氣息已經籠罩了我，所以它不敢隨便攻擊我，老和尚也是，只有你們會被它看成攻擊目標。”
“我問的就是.....為什么不攻擊我們.......”我緊咬著牙問道：“它僅僅一擊就能把我打成重傷.......為什么不乘勝追擊.......秋雁也沒有被它攻擊........”
“那就不清楚了。”何息公嘆了口氣：“我們不知道它的想法，只能用猜的，像是它那樣的怪物......應該沒有活人那么病態，不會玩慢慢折磨人那一招，它之所以退走，可能是因為別的東西。”
“什么？”
“不知道。”
在這時候，肉身蠱對我的修復也漸漸有了效果，雖然受傷的地方還是一樣的疼，但視覺能力卻開始不動聲色的恢復了，能模糊的看見東西。
“我們還有一勝算......應該還有.......”我用手捂著額頭，強忍著那種慘叫的**，只覺得肉身蠱對傷口的修復很慢，還是一樣的疼：“你了，那些黑袍王的氣不足以讓它增強力量，只會給它增加膽量，咱們只要把它的膽氣泄掉也就夠了。”
“卸掉它的膽氣？你是.......”
“先試試。”我低聲道：“沙身者的氣還沒有徹底填充完氣脈吧？”
“還沒有。”何息公答道。
“等沙身者的氣全部灌輸進去，把氣脈填充完，看看它是什么反應。”我又揉了揉眼睛，感覺視線清晰了不少，：“如果在那種情況下它還是要攻擊咱們，那咱們就拼吧，如果它停手了，那就代表咱們運氣不錯，封住氣脈口趕緊跑，別的什么都不用想。”
“難。”何息公道：“黑袍王的氣也從地窟里蔓延出來了，比咱們的速度要快，我們只占據了氣脈的六成，剩下四成都讓黑袍王的氣息給占滿了，雖然它吞噬不了沙身者的氣，但沙身者也侵不過去.......”
“有辦法讓它過去嗎？”我忙不迭的問道。
何息公沒吭聲，似乎是在想法子，沉默了半分鐘左右，這才開口：“氣不是本體，我們后世人要是存心玩命，也能把那些氣給打散，但現在我是做不到了.......”
聽見這話，我使勁眨了眨眼睛，往何息公那邊掃了一眼。
此時的何息公已經有了衰敗之態，眼睛半睜著，目光極為渾濁，皮膚也起了很多褶皺，就像是忽然間老了幾十歲那樣，臉上還出現了不少黑色的斑。
仔細觀察了一番，我這才明白何息公的話。
毫不夸張的，這時的何息公已經底牌盡出了，幾乎是憑借著意念才坐在那里，體內的氣息極為微弱，就跟那種即將咽氣的老人那般，氣息都微弱到了穩定不住的地步。
真的，他動一動都費勁，能開口跟我們話，已經是最大的極限了。
“沙身者的氣息太強了......把它引出來.......對我而言負荷還是有大........”何息公苦笑道：“想要把那些氣打散，除非我能恢復到全盛的狀態，如若不然.......”
沒等我話，老和尚冷不丁的開了口，問了這么一句話。
“我呢？”
“你？”何息公苦笑道：“你還能留有余力嗎？我看你都要不行了啊。”
“沈施主按不住這塊法印，所以我不能動，如果你能想到辦法，讓人穩住這塊法印，我就可以試試。”老和尚笑道：“金剛法咒能用，這就證明我的佛心尚存，應該還能用那一招......”
“那一招？”何息公一愣：“你還有壓箱底的招數？？”
“有，只是沒用過，還不到時機......現在到了。”老和尚嘆道。
何息公沉默了兩秒，半信半疑的看著老和尚：“上一次我們六先知來闖娑婆寺，也沒看見你用別的招數啊。”
“不用，是因為我有把握趕走你們。”老和尚笑了笑：“這一招不能隨便用，就跟好刀一樣，得在刀鞘里多藏一段時間，直到要跟人背水一戰的時候，才能將這把刀抽出來。”
“比金剛法咒要強？”何息公皺了皺眉：“如果還比不過金剛法咒，或者只是跟金剛法咒一個水平的，那就別用了，這氣不足以穿透氣脈。”
“放心吧，比起教內燃身供佛的秘法，我藏在鞘里的這把寶刀，也不會弱到哪兒去。”
得到這個答案，何息公頭，也不再懷疑，因為他清楚，在這種情況下老和尚是不會撒謊大話的。
“你直接放手就行。”何息公：“你的作用是引子，是讓那些沙身者的氣息加速流動，現在它們被堵住了，你坐在那兒也沒用，松開法印也不會有什么影響。”
一聽這話，我跟老和尚都齊刷刷的愣了愣。
“真的？？”
“就這么簡單？？”
何息公苦笑著，可不是么，引子只在開頭有用，到現在了，還有個屁用。
“但是有一。”何息公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急忙補充了一句：“氣是不分敵我的，如果你能打散黑袍王的氣，那你也會打散沙身者的氣，咱們先前做的一切都是白費，所以要卡住時間，在你打散那些氣的瞬間，再把法印里的氣引出來，盡最快的速度輸送進去。”
“這樣啊.......”
老和尚一皺眉，感覺有沒底氣：“我不敢保證能做到，因為我打散那些氣之后，恐怕也沒有余力了......”
“你坐著就行。”何息公：“哪怕是死，你也得坐在法印前面死，能辦到嗎？”
聽見何息公這么，老和尚也不生氣，笑著頭：“我盡量吧。”
生死之間的那事，在老和尚看來根本就無足輕重，他一開始就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到現在更是如此。
命。
用對了才是命。
“聽你這口氣，你壓箱底的招數是殺招吧？”何息公問道：“用完了，命就沒了，是這么回事吧？”
老和尚頭，冷不丁的回過頭來，深深的看著我，臉上的笑容無比慈祥，完全不像是一個要慷慨赴死的人。
那種慈祥和藹的目光，只讓我想起了遠在四川的老爺子。
“沈施主，能跟你相見，我真的很開心。”
“您別這么。”我低聲道：“能遇見你這樣的前輩，才是我們這些后生最大的幸運。”
老和尚笑著，緩緩道。
“在我入教之前，我曾經開悟過一次。”
“在我開始鎮守娑婆寺的時候，在入魔之前，我又開悟了一次。”
“直到現在.......”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看得比我透徹，佛與魔之，也讓我徹底放下了心結，這種感覺就跟開悟一樣，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什么都看明白了.......”
老和尚一邊著，一邊緩緩從地上爬起來，站直了身子。
“第一次開悟時我就悟到了佛理，哪怕我入了魔也不敢忘，我能感覺到，開悟時得到的那一顆佛心還活著，所以我還能用那一招.......”
他著，很暢快的笑了起來，眉目之間，滿是喜色。
“忍苦觀塵寰，閱盡世真經，此行菩薩道，當下悟佛心.......當初悟了，現在我又悟了，可惜啊，可惜了。”
老和尚喃喃道，回過頭，看了看面前的佛像，臉上滿是笑容。
“只有下輩子再參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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