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殤當然不會傻到認為玉凜真的消失了，這也太邪門了。唯一的理由，就是這間看似不起眼的雅間暗藏玄機。
“你想吃點什么？我給你帶回來。”無殤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玉凜想了想，“依你。”末了又補上一句，“只要不是苦的就好。”
果然，當玉凜發出聲音的那一刻，空氣里才產生了微弱的波動。話音落下，氣息又隨之收斂，仿佛剛才的一幕對話不過一場幻覺。
有點門道。既能隱匿身形，又不會干擾與外界的溝通，這樣的本事，貌似非人力所及。
無殤又嘗試著出手，體內的風元素之力隨心念涌動，自指尖流瀉，化作一縷綿長的清風飄揚而去。
她與玉凜之間只隔著一扇屏風，屏風長達一丈，高六尺許，紫檀框架，中間繡有彩繪山水圖案。
清風拂去，屏風不動，青山巍然，細水長流。
屏風上的流水在動？無殤心下詫異，多看了幾眼。水流似煙霧在屏風上繚繞，將山水之色惟妙惟肖地展現，提升了整幅畫的意境。
然而這只是表象。無殤清晰地感知到，那縷揮散出去的清風觸及屏風，早已伴隨著水流消融在山水之色里，根本無法靠近玉凜所在的內室。
這扇屏風，竟然自帶結界的能力，實在有趣。
無殤出了門，按照來時的路原路返回，與身邊一位蒙著面紗的女子擦肩而過。
相思閣本身就處于街市中，四周都有商鋪，無殤先去藥鋪逛了一圈，購買了幾味藥材，接著又去茶館坐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聽說書先生談古論今。
今天說書先生所講的人物，她正好認識。
“自古英雄出少年，這句話用在一個人的身上，絕對不為過，他就是我們南軒大陸名震天下的慕容大將軍——慕容杰。”
傳聞慕容杰十四歲就征戰沙場，為南軒立戰功無數，十七歲榮封大將軍，他的夫人更是對自己有施救之恩，無殤也對他的經歷產生了興趣。
“你們啊，都只知道慕容大將軍驍勇善戰，戰功顯赫，可有誰知道他一戰成名的真正原因？”
茶客們紛紛搖頭。
“這個說起來就有意思了。”說書先生說著說著自己還上了勁，他輕呷一口茶，繼續說道，“大將軍的家世其實十分普通，不過一個避世的書香門第。他家與丞相府不遠，大將軍自幼便與當朝丞相蘇厚之女相識，兩人互生情愫，卻遭到了丞相大人的強烈反對。”
滿座頓時傳出一片唏噓之聲。
“你們可知，我們向來眼高于頂的丞相大人中意的對象是何人也？”
茶客們再次紛紛搖頭。
“就是現如今失蹤的太子殿下。”說書先生壓低了聲音，將氣氛烘托到極致。
全場轟然。
“太子殿下真的失蹤了？”
“他為何要離開皇宮？”
“聽說他還遇襲了？”
……
“安靜，安靜，”說書先生把眾人的注意力拉攏過來，“這是我們明天要探討的內容，今天的主角是慕容大將軍，還請大家聽我接著娓娓道來。”
“丞相反對兩人在一起，先是對女兒施壓，關其禁閉。當時這位丞相千金的實力還只有斗師五段，她用了一個月的時間，直接突破到了大斗師！丞相無可奈何，轉而針對慕容大將軍，命他未立功勛半步不準踏入丞相府。那時正逢秋荒，獸人來襲，慕容大將軍便投筆從戎，應征入伍，秋末之季打了一場漂漂亮亮的勝仗，一戰成名！此后征戰無數，卻無一敗績，十七歲那年被圣上封為護國大將軍。”
“那丞相最終是不是同意這門婚事了？”有按捺不住好奇的聽客插嘴問道。
說書先生借機又喝了一口茶，感嘆道，“蘇丞相是什么人？他一開始就不同意，又怎么會輕易答應？只要太子在一日，慕容大將軍的身份就永遠低他一等。蘇小姐也是個奇女子，深知自己父親的秉性，于是趁著丞相進宮的時候逃出府，兩人私自成了親。”
“做得好！”臺下有人拍手叫絕。才子佳人的愛情，素來就是一段傳世佳話，求而不得的遺憾，越少越好，至于那些是非曲直、倫理綱常，與圓滿的結局相比，已顯得不是那么重要。
“蘇小姐更瀟灑的地方，是她成親第二日便到丞相府與蘇厚斷絕父女關系，終身不入丞相府。沒人知道她為什么要做得如此決絕……”
……
一炷香的時間快要到了，無殤離開茶館，返回相思閣。
那位丞相千金蘇小姐，就是蘇曉吧？走在路上，無殤回味著說書先生所講的故事，不管是真是假，她在將軍府的那段時光，從來沒聽蘇曉提過自己的娘家，這是事實。以蘇曉重情重義的性格，能讓她在成親過后就與自己的父親脫離關系，當中也許還另有隱情。
“賣糖葫蘆咯，新鮮出爐的糖葫蘆……”街邊小販的叫賣喚起了無殤童年的回憶，事實上她并不怎么愛吃甜食，兒時卻始終對安和鎮上的糖葫蘆情有獨鐘。刷上厚厚一層蜜糖漿的山楂，咬上一口酸酸甜甜的口感，實在對她胃口。
恰好玉凜也厭倦了藥湯的苦澀，正好給他換換口味。
拎著裝有糖葫蘆的油紙袋，無殤又回到了相思閣。
“這不是天行醫館的大夫么？她怎么會在這里？”相思閣外，正逢一隊騎兵巡邏經過。不巧，他們都是蒙城的親信，隨蒙城去過天行醫館。
“快去稟告蒙副將！”
……
無殤進了相思閣，朝玉凜所在的雅間走去，遠遠瞧見一位白紗蒙面的姑娘從雅間走出，她不由自主多看了兩眼。
薄若無物的白紗豈能阻擋她的視線？
越看越眼熟，她恍然想起，這不是相思閣聲名鵲起的頂尖花魁玉面玲瓏嗎？玉凜也認識她？
玉面玲瓏似乎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靜無任何波動，然后收回眼神，從容離開。
無殤并未多想，她進入雅間的時候玉凜正好推著輪椅從屏風后出來。
“你的事辦完了？”
“嗯，我們走吧。”
無殤推著他出了雅間，準備回去。
“殿下。”兩名侍女打扮的女子走近，朝玉凜低頭行禮后躬身說道，“九卿姑娘命我們護送殿下回去。”
“不用了。”玉凜擺手拒絕，“你們回去吧，無殤會保護我的。”
無殤：“……”
他可以再自信一點么？
……
回去的路上，無殤推著輪椅，玉凜拿著糖葫蘆，悶笑出聲。
“你笑什么？”
“我在想，喜歡吃糖葫蘆的姑娘做出來的藥怎么會這么苦？”
“……這是兩碼事好不好？”
氣氛比來時的路上輕松了不少，至少兩個人都會有意無意地聊上一兩句來打破沉默。
“無殤，其實我姓鄭。”玉凜很突兀地說了這么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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