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殤親眼看著竺委婉地了頭，然后伸出自己的手，跟著那個陌生卻友好的精靈一起，站在大廳的中央，頭是五顏六色的華麗燈光，耳邊是精靈們的歡聲笑語。
他們和其他成雙結(jié)對的精靈一樣，跳著輕松歡快的舞蹈，漸漸地與那里的氛圍融為一體。
無殤就在不遠處的餐桌邊坐著，看著竺一一露出了笑容。
那種笑容是由衷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所以看起來真實而又美麗。
無殤的思緒隨著她的笑容，跳躍到了幾天之前。
那個午后，海瑟薇神神秘秘地把她拉出來，一直把她帶到了月神殿的后廚，讓她看到了圍著格子圍裙正在認認真真清洗餐具的竺。
海瑟薇勸不動竺，于是想讓無殤出面，去勸勸竺，既然她留在了月神殿，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海瑟薇不理解竺的心情，無殤倒是可以猜到一。
她只看了一眼，就帶著海瑟薇悄悄地離開了，沒有打擾到竺。
“這是她的選擇，你就隨她去吧，不用再勸了。或許對她來，這是一種解脫也不定呢……”她笑著摸摸海瑟薇的腦袋。
“這也能當(dāng)成解脫？”海瑟薇果然無法理解。
要是讓她整天干這些事情，她不被逼瘋了才怪呢！
“你們的路，從生下來就不一樣，這是無法比較的。”
海瑟薇依然是似懂非懂，但是她還是把無殤的話聽進去了，無論竺要做什么，她都不會再去阻攔她了。
無殤眨眨眼，思緒回到了現(xiàn)在，落在竺的身上。
不管過去經(jīng)歷過什么，她現(xiàn)在很好，有了第二次選擇的機會，這樣就夠了。
未來的路還很長。
……
無殤正在恍惚出神，安若一個帥氣的響指，清脆響亮，把她打回了現(xiàn)實。
“在想什么？”
“沒，沒想什么，就是覺得，年輕真好啊……”無殤伸了一個懶腰，老神在在地感嘆道。
“這里可能也就我，海瑟薇的年紀(jì)比你吧？”安若挑眉，難得見她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輕笑了一聲。
“我不管，反正不是最的，本寶寶不開心，有情緒啦！”她鼓起了腮幫子，白皙粉嫩的一團，讓人看著就想捏一捏。
安若意識到自己有這種想法以后，不自然地輕咳一聲，移開了視線，等到調(diào)整好情緒以后，他緩慢而又堅定地伸出手，遞到無殤的面前，眼神真摯而又執(zhí)著，清澈磁性的少年音讓人欲罷不能。
“那么，在場最年輕的寶寶，可以陪我跳一支舞嗎？”
無殤驚呆了，下巴滾了一地。
他叫她——寶寶？
她的臉像在蒸籠里蒸過似的，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著紅暈。
雖然這個稱呼是她最先叫出來的，但是從他的嘴里出來，感覺怎么就完全不一樣了呢？
“誰是寶寶？本仙女不偏不倚長你四歲！”
改口比翻書還快，這么沒節(jié)操的事，無殤做起來也是得心應(yīng)手的很。
“好的，仙女大人。”安若也是從善如流的機智少年。
無殤無話可，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架不住少年期盼的眼神，把自己的手伸了過去，交到他的手心里。
剛一搭上去，就被穩(wěn)穩(wěn)地握住。
安若稍稍用力，就把她從座位上拉了起來，一起朝著大廳中央的那群精靈走去。
“阿若，你不是你不會跳舞嗎？”
“嗯，半個時辰前我的確還不會。”言外之意，他用半個時辰看會了精靈的舞蹈。
“可是，我不會啊……”無殤的臉皺成了苦兮兮的包子。
“沒關(guān)系的，我可以教你。”這樣才更有成就感。
無殤知道自己逃不過了，索性便豁出去了。
來吧，不就是丟臉么？
反正她臉皮厚，隨便丟，丟不怕！
安若看到她這副隨時都要英勇就義的模樣，不由得笑了，隨手伸到她的腦后，替她梳理了一下稍顯凌亂的長發(fā)，“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到時候跟著我的腳步走就好。”
“嗯！！！”無殤拼命頭。
于是，等到新一輪舞蹈開始的時候，場上的畫風(fēng)因為某人的存在，出現(xiàn)了一絲絲的跳躍感。
“左邊，不是右邊。”安若聲提醒。
“好好好，下次記住了！”
……
“踩地上那個格子，不是踩我的腳——”安若光潔的額頭滲出了冷汗。
“啊啊啊，真是對不起啊！”
……
“無殤，不如我們下去吧……”安若已經(jīng)準(zhǔn)備放棄了。
他和無殤一路跳下來，不下五對精靈被他們強勢的舞姿所折服，硬生生打亂了自己的節(jié)奏。
“那怎么行？！都堅持了這么久了！”無殤反而愈挫愈勇，跟這怪力亂神的舞蹈較上勁了。
既然橫豎學(xué)不會精靈族的舞步，那就干脆自創(chuàng)吧！
看她的無敵旋轉(zhuǎn)神功！
無殤從安若的手心里抽回自己的手，解開腰上的白羽，默念口訣，然后把它變幻成一條絲綢狀的飄帶，挽在自己的雙臂之間。
然后，腳尖借著一股力道，在原地旋轉(zhuǎn)起來。
白色的禮服，紫色的刺繡，原地旋轉(zhuǎn)起來的無殤，就好像一朵盛開的蓮花，漸漸綻放出自己的風(fēng)采。
不少精靈被她特立獨行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停下了自己的舞蹈，站在一邊觀賞起來。
無殤旋轉(zhuǎn)的動作一開始有些慢，依稀還能看清她的面容與身段，到最后旋轉(zhuǎn)的速度越來越快，精靈們只覺得撲面一股清風(fēng)，風(fēng)中飄來清幽的香味。
很快，音樂終于進入了尾聲，告一段落。
然而無殤還在旋轉(zhuǎn)。
“咦，奇怪，這都結(jié)束了，她怎么還不停下來啊？”
“可能是跳得太認真，沒有聽見吧。等到她轉(zhuǎn)累了，自己就會停下來的。”
“嗯，那我們再等等吧。”
于是，精靈們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無殤停下。
他們一眨不眨地盯著看久了都會頭暈，旋轉(zhuǎn)的人難道自己都不會發(fā)暈嗎？
或許這是人家的獨門技巧也不定呢。
精靈們又釋然了。
只有一旁靜默不語的安若，漸漸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
無殤現(xiàn)在總算理解了什么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砸得可真疼！
嗚嗚，她為什么要去作死地轉(zhuǎn)圈？
早跟著安若一起下場，現(xiàn)在就不至于那么被動了……
精靈們越是夸她，她就越想哭……
真的不是她想轉(zhuǎn)這么久啊，而是她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一轉(zhuǎn)下去，就像自動進入了一個死循環(huán)一樣，根、本、停、不、下、來！
除非誰來幫她一把，替她破壞掉這該死的慣性！
可是，為什么大家都在夸她？
沒看到她已經(jīng)快要口吐白沫了么……
她今天不會在海瑟薇的宴會上一直旋轉(zhuǎn)到氣絕身亡吧？
“夠了！”
轉(zhuǎn)到意識都快要模糊的時候，好像聽見有誰在她耳邊喊了一聲。
是誰呢？
她真的快要暈死過去了，聽不清楚聲音是誰發(fā)出來的。
不過，那股迷迭香的味道，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聞呢……
“啊！”
就在這時，大廳里的燈光迅速熄滅，陷入了一片絕對的黑暗之中。
這個時候，好像并不需要把燈光熄滅，精靈們不明白突然之間發(fā)生了什么，莫名地有些恐慌起來。
混亂之中，轉(zhuǎn)得暈暈乎乎的無殤忽然感覺到腰間一緊，好像有誰伸手勾住了她的腰，強行停止了她魔性的動作。
停下來以后，那詭異的慣性還在繼續(xù)，以至于她的腳步仍然有些凌亂。
無殤晃晃悠悠的，腳下不知道踩到什么東西，身體向后一滑，朝著地面的方向倒了下去。
眼看著就要一頭栽到地上了，原本穩(wěn)穩(wěn)扶著她纖腰的兩只手，立刻挪出一只，托在她的背后，穩(wěn)住了她的身形。
只是，扶住她的那個人似乎沒想到她的力氣比預(yù)料中還要大一些，連帶著他的上身都隨之傾了下來。
頭暈眼花之際，無殤瞇成一條縫的眼睛努力睜開，慢慢露出一雙漂亮的水眸。
黑暗影響不到她的視力。
眸中倒映出一個清晰的身影。
少年一襲白色盛裝，面如冠玉。
深邃璀璨的星眸里，正倒映著她的影子。
“阿若？”無殤茫然地眨眨眼，腦子還沒有轉(zhuǎn)過彎來。
她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衣襟，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果然，聞到一股好聞的迷迭花香氣。
沒錯，就是安若了。
下一秒，少年低低的笑聲在她的頭響起。
“你這樣子，和人家喝了酒的醉態(tài)，有什么分別？”
無殤羞憤地用手捂住了臉。
她自詡酒量還不錯，從來不曾因為醉酒而現(xiàn)出什么洋相來。
可是今晚她這一轉(zhuǎn)，卻比喝醉酒的程度還要過分。
她這一生最尷尬的時刻，莫過于現(xiàn)在了。
“別擋了，我什么都沒有看見，放心吧。”少年的尾音帶著一絲愉悅，有微微的上揚。
無殤聞言，放開擋在臉上的手，用力瞪他。
這話還不如不！
沒看見怎么知道她擋沒擋臉？！
“好了，起來吧。”他們話的時候，仍然維持著一個身體后仰，一個身體前傾的姿勢。
安若圈住她腰際的手指不自覺地顫了顫，正欲把她扶起來然后放開，就在這時，黑暗中竄出來一個精靈，因為什么都看不見，正好就撞在安若的身上。
安若被撞得重心不穩(wěn)，身體又向下傾了一些。
偏偏就在他前傾的時候，無殤覺得她被吊在半空中的感覺很不舒服，便用雙手攀附住他的脖子，想借力把自己的身體抬起來。
就在這一前一后雙重力道之下，安若終于支撐不住，身體猛地向下傾倒。
無殤不知道他被撞了，更不知道他重心不穩(wěn)，正要努力地借力站起來呢，忽然就驚恐地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被她越拉越下，直到最后——
兩個人撞到了一起。
不是頭碰頭的慘烈相撞。
只有嘴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
無殤驀地瞪大了眼睛！
她她她，居然又和安若……
上一次在溫泉邊雖然是個意外，但那畢竟是自己的初吻，她還給自己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好不容易都忘記了，這下子……全給記起來了！
無殤緊張之下，本能地想把自己蜷縮起來，結(jié)果忘了她的兩只手還抱著人家的脖子呢，用力回收之下的結(jié)果就是——壓在她嘴唇上的觸感更明顯了！
安若的星眸里一度也閃現(xiàn)過驚詫，驚詫過后，便是一望無際的深邃。
他閉上眼睛，不去看她明亮奪目的眼神，毅然決然地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然后才帶著連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緒，慢慢地站直了身體，把她也扶正。
無殤本來就夠混亂了，他這一口咬下去，就像把她所有的神經(jīng)線都咬斷了一樣，讓她幾乎失去了該有的理智，如同不會話的木偶一般站在他的身邊，眼神茫然。
“只是想讓你記住，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擅長的地方，不必為難自己。”安若知道，是他最后那個動作嚇到她了。
他不清當(dāng)時的初衷，但是他的確想讓她記住這一。
只是現(xiàn)在看來，他似乎真的把她，嚇得不輕。
嘩啦一下，月神殿里熄滅已久的燈光終于亮了起來。
精靈們?yōu)檫@久違的光明歡呼起來。
所有雀躍的身影中，無殤和安若這兩個靜靜站立的人顯得有些突兀。
燈光下，安若一低頭，就看見無殤粉嫩飽滿的唇瓣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咬痕，還沒來得及褪下去。
那是他咬出來的痕跡……
“對不起。”他誠懇地道歉。
無殤終于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安若，漆黑的瞳孔深處閃過一抹復(fù)雜。
“我想坐一會兒。”片刻的沉默過后，她生硬地開口。
終究，她還是不出什么。
陰差陽錯的誤會，又有什么好的呢？
“我扶你過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的。”
這是她第一次，拒絕安若的好意。
安若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時間找不到下落的方向。
這是他第一次，看她離開的背影。
……
最后，安若還是厚著臉皮跟在無殤后面，一起回到了座位上。
從前無話不的兩人，如今陷入了沉默，氛圍有種不出的尷尬。
“無殤，安若哥哥，原來你們在這里呀？”海瑟薇眼尖地發(fā)現(xiàn)了他們，卻粗神經(jīng)地忽略了他們之間怪異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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