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干脆認輸算了？”程靈素的反應讓畢晶心里一驚，“這要是累出個好歹來，就跟你們那時候說的，什么內力耗盡油盡燈枯了……”想起各種武俠小說里大俠們死戰不退，最后耗盡功力、全身癱瘓的描寫，畢晶就不由打了個冷戰。

    “油盡燈枯倒是不至于。”程靈素接過話頭搖搖頭，“不過比賽完了得好好休息兩天才成了。”

    “再看看，再看看。”雖然程靈素這個醫學權威下了結論，但母老虎還很是擔心，對畢晶道，“真要不行，就按你說的，干脆認輸，這個不丟人。”這都一個打了九個了，誰敢說他丟人？

    倆人一起看看蕭峰，蕭峰也點點頭，倆人這才松了口氣。

    棒國隊在金一煥耳提面命之后走上擂臺，胡科用力晃了兩下腦袋，緩緩站起來的時候，高景亮已經開始在畫面里不住搖頭：“看起來這最后一場是兇多吉少了……”頓了頓又補充道：“說老實話，雖然我跟他對練過不少次，從技術上講可能五五開，或者四六開——我四他六，但體力上……換了我，這么高強度的對抗，我可能早就頂不住了。”

    不用他說，這時候是個人都能看出胡科體力已經到了極限，無數人開始為他感到擔心，卻有跟多人在為他大氣。連續九場戰斗，連續九場KO，已經讓人們認識到，這是一名真正的斗士，強大，沉穩，不屈不撓，不為任何條件作出哪怕一點點退縮……

    不知不覺中，幾乎所有人，都已經站到了他的一邊。在他們的心目中，就算這最后一場輸了，胡科，這個在一個多小時之前還默默無聞的年輕人，也已經是他們的英雄。

    在現場，在場外，在電腦屏幕前，數十萬數百萬人，同時緊緊攥著拳頭，高聲吶喊：“勝利！勝利！勝利！打他！打他！打他！”

    氣氛，在極富節奏的吶喊中，剎那間達到了高潮。

    “阿科——阿科——”吳小玲忽然站起來，伏在面前的欄桿上，全力呼喊起來，“要小心——”

    身邊，王老頭兒和她的兩個徒弟，同時站在她身邊，輕聲安慰著。但吳小玲仍然不管不顧，依舊奮力呼喊著：“阿科——小心——”

    像是從漫長震天的吶喊中感受到了什么，胡科忽然轉過身來，對著看臺上吳小玲的方向輕輕揮了揮手，臉上露出一絲由衷的笑容。

    沒有人知道這次揮手，這個笑容只是為吳小玲一個人綻放，但那由內而外的自信和熾熱的眼神，如同熊熊燃燒的烈火上澆了一瓢燃油，整個體育場的氣氛轟一聲就炸了，吶喊聲歡呼聲瞬間鋪天蓋地，響徹長空。

    只有王老頭兒微微嘆了口氣，罵了一句：“這臭小子！”眼里卻似乎泛起淚光。

    胡科放下揮舞的手臂，緩緩轉過身，面對棒國隊最后一個隊員，號稱烈火哪吒的潘鎮基，雙腿微屈，雙手在前一掌指天，一掌向地，長長突出一口氣：“來吧。”

    面對萬眾歡呼的強大聲勢，潘鎮基似乎有點面色微微發白，但胡科話一出口，潘鎮基就立刻動了。但他的動，不是強力進攻，也不是嚴防死守，而是邁著靈活的步伐，繞著胡科不斷游走，在游走過程中，伺機發動進攻，一擊不中，即刻后撤，等于在進攻中主動撤退，頗有當初先總統常空一格凱申的風采。

    不需要高景亮的解說，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這是利用胡科體力不足的弱點，跟他耗，耗到他徹底崩潰！

    太無恥了！無數人同時叫起來。

    這是很正常的戰術選擇，甚至是很有用的戰術，在正常的格斗比賽中，選擇這種戰術的不知道有多少，而且這明擺著就是把自己擺在一個弱者的地位，等于直接告訴所有人：我打不過你，但是我要憑著自己的體力優勢耗死你！這對使出這種戰術的一方來說，已經近乎忍辱負重了。

    格斗場上，為了取得勝利，選手之間從心理戰到重拳快腿的較量，可謂無所不用其極，選擇什么樣的戰斗方式都無可厚非。這種以己之長攻你之短的辦法，更是再正常不過了。

    可是關鍵的問題在于，今天這場比賽，潘鎮基面對的對手，已經連續戰斗了九場，體力、精力上都已經幾乎到了極限，他的這個“長”根本就來路不正！

    “卑鄙！”

    “懦夫！”

    “膽小鬼！”

    “簡直侮辱格斗這項運動！”

    鋪天蓋地的罵聲，噓聲，起哄聲，在場內場外響成一片，簡直成了批斗大會現場。潘鎮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但與此同時，眼睛也越來越亮，甚至帶著一絲喜悅，以及一絲殘忍。

    因為他和所有觀眾都已經發現，胡科的確已經越來越有支持不住的跡象了。他的出拳已經沒那么又快又重，他的身法步伐，不再那么靈活多變。有幾次明顯的機會，當潘鎮基攻擊不中快速推開的時候，特意留下了幾個破綻，但胡科卻竟然沒有追擊，輕而易舉地放棄了這幾次機會，退在一邊不住喘息。

    跟看臺上和電腦前的觀眾相比，潘鎮基距離胡科更近，也更能感受到胡科的虛弱。

    對，就是虛弱。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見胡科的臉部肌肉繃得緊緊的，已經接近僵硬，但眼角卻不斷不由自主地抽搐，甚至他的眼睛，都似乎有些看不清了，有幾次出擊竟然出現了方向偏差。自己又一次大著膽子靠近胡科，中了他一拳，但力量卻已經不足以撼動自己的身軀。

    看起來，這場對抗，自己終究能贏！想起上場前金一煥教練黑著臉說的那句“我們不能再輸下去了”，潘鎮基心頭隱隱有一種興奮。

    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還要再等等，等胡科體力徹底崩潰的那一刻，等一個最好的，一擊必勝的機會！

    他的體能越來越撐不住了！只是片刻過后，場下的觀眾就發現，胡科不但拳腳速度越來越慢，偶爾擊中對方也沒有什么力量，大多數時候真能隨著潘鎮基閃電般動作兒本能地招架，而且不但似乎連腳步移動都已經費力，大腦判斷也好像慢了半拍，甚至身體都已經開始明顯顫抖。

    現在的他，只是在咬著牙，苦苦支撐。

    “砰！”潘鎮基一記高鞭腿狠狠砸在胡科肩頭。胡科身體一個踉蹌，向后退了兩步。看臺上發出一陣驚呼。這還是從第一場比賽開始后，胡科第一次被這樣的招數擊中。在他體力充沛的前幾場，這種高抬腿泰山壓頂一般的腿法，只能是送上門被胡科趁機放到。但這一次，若果不是胡科在最后關頭反應過來，千鈞一發之際閃身加雙手格擋，這一腿早就踢中他的頭部，很可能就結束這場比賽了。

    但潘鎮基并不貪功，擊中胡科后間沒有機會連環追擊，當即墊步后撤，繼續圍著胡科游斗，抓住機會就來一下子。

    “砰！”

    十幾秒后，胡科小腹中了一記側踹。

    “砰！”

    幾秒之后，胡科右肋再中一拳。

    “砰！”“砰！”“砰！”

    又是幾秒之后，胡科胸口、肩頭、頭部，接連中拳。雖然都在最危險的時刻卸力，或者格擋開去，沒有受到太重的打擊，但很明顯，胡科已經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而且，就連招架都越來越困難，身體搖搖晃晃，似乎只要再中一拳，隨時都有可能轟然倒地。

    “放棄吧。不要再撐下去了！”很多人已經不忍心再看下去，也有很多人被胡科的頑強震撼，長大了嘴，卻說不出話來。

    距離第一回合結束，還有不到半分鐘時間了，胡科的力氣似乎已經徹底耗盡，在接連中了潘鎮基幾次重拳之后，身體終于支撐不住，踉踉蹌蹌接連向后倒退。

    就是現在！

    潘鎮基雙眼兇光一閃，他看得出，胡科的腳步已經徹底虛浮無力，步伐已經徹底散亂，而他的兩只手臂，只能在小腹前隱隱報成一個弧形，已經再也沒有力量舉的更高。

    趁你病，要你命！等待了漫長的四分多鐘，這個機會終于等到了！潘鎮基助跑兩步，忽然騰空而起，雙腿在半空連環交錯，朝著胡科頭部、胸部狠狠踢過去。那里，是胡科幾乎毫無防守的最大破綻，也是最致命的關鍵部位。

    “輸了！”無數人已經痛苦地閉上眼睛。他們看得出來，胡科這時候已經完全沒有辦法防住這兇狠的一招。助跑起跳飛踢，這種招法是二十多年前的技法，在當今的格斗手段中因為準備時間過長、征兆過于明顯和破綻過大，基本上已經被棄用。但是他也有著力量足、威力大的優點，現在面對已經搖搖欲墜的胡科，這種技法無疑是最致命的，只要擊中，胡科必將徹底失去抵抗能力，被一擊擊倒。

    支撐了這么長時間，竟然只換來這樣的結果！人們都已經不忍心再看下去。但是無論勝敗，就為了死戰不退這一點，胡科都是他們心中的英雄！

    就連演播室里的高景亮，都在畫面外發出長長的嘆息：“可惜，可惜……”

    “算了！我們認——”看著潘鎮基那兇狠至極的一腳，畢晶再也無法忍受，跳起來聲嘶力竭大喊一聲，隨手抓起一條白毛巾，就要往臺上扔過去。但是，他的“輸”子還沒有出口，手里的毛巾還沒有扔出去，兩只肩膀就被人同時按住，幾個沉穩的聲音響在耳邊：“別沖動！”

    畢晶愕然回首，卻見身邊的蕭峰、宋青書和胡斐，身后的歐陽鋒和洪七公，齊齊看著臺上，嘴角帶著一絲玩味、一絲贊賞。而遠處，歐陽克懶洋洋地靠在輪椅上，嘴邊泛起一絲邪異的冷笑。

    潘鎮基的速度極快，力量極強，這一刻，他已經爆發出全身的力量。他深信，只要這幾腳踢中胡科，不，甚至不需要全部踢中，只需要踢中一兩腳，這場比賽的勝利，就是屬于自己的。

    眼前的景象，就像電影的慢鏡頭一樣，那么清晰，那么緩慢，似乎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都已經消失。最先踢出去的那一腳，已經到了胡科面前不到十公分。胡科似乎意識到巨大的危險，接連踉蹌后退，但是，你現在所有的動作，都已經晚了，你的背后，已經是擂臺邊上的攔網，你已經退無可退，接受命運的打擊吧！一抹兇殘的冷笑，出現在潘鎮基嘴角。

    但猛然間，潘鎮基發現，胡科忽然不再后退，他的雙腿像釘子一樣釘在臺上，剛剛被打擊得微閉的雙陽猛然睜開，涼的讓人心慌。而他的嘴角，同樣出現了一絲微笑。潘鎮基神色一滯，本能地感覺到不對，這種情況下，他為什么還在笑？不好，有陰謀！

    潘鎮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胡科雙腿一曲，身姿一挨，向前微微一個踏步，在間不容發之際已經讓過了那凌厲的一腳，身體已經在他的前腿之后后退之前。剛剛似乎已經抬不起來的雙臂猛然上揚，死死抓住潘鎮基的腰帶，順著潘鎮基的前沖之力，猛地往外一掄，同時矮下去的身體猛地往上一起，狠狠頂在潘鎮基的大腿根部。兩股力道加上潘鎮基的前沖力量，竟然將潘鎮基自上而下拽下來，又自下而上頂出去。

    “太極！”演播室里，高景亮猛然爆發出一聲不可置信的驚叫。

    驚呼聲中，潘鎮基就覺得一股巨大的、難以抗拒的力量涌到身上，自己整個身體就像一個圓圓的大風車，在半空中飛速地旋轉了一三百六十度，然后狠狠飛了出去。

    為什么我會飛？為什么我在半空？為什么四周的景象都在旋轉跳躍？

    潘鎮基只覺一陣劇烈的眩暈，天旋地轉間，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聽見“砰”一聲巨響，仿佛來自天邊，又仿佛響在耳邊，淹沒了這世界上所有聲音。這是怎么回事？潘鎮基只來得及想了這么一個問題，就覺得全身一陣劇烈的疼痛，腦子嗡地一聲響，瞬間失去了知覺。

    贏了！

    PS:不知不覺，金庸老爺子離開我們已經整整一年。沒有更多的言語，我們，每一個喜愛老爺子的讀者和后輩，都只能在心里默默懷念他，一如懷念我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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