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楊康的憤怒指控，全屋子都有些默然，丘處機更是嘆了口氣，搖頭不語，面有愧色。
“精彩，精彩！真是一場感人肺腑的演說啊！”屋里忽然響起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畢晶鼓著掌，一臉嘲諷：“剛來幾天，論壇沒少看，網沒少吧？或者說，您老人家碰穿越到射雕世界的迷弟了？”
楊康瞠目以對。
“聽不懂啊？嘿嘿！”畢晶臉嘲諷的神色更濃了，“這么跟你說吧，甭管是真心還是借口，一這套說辭，打從有狗那年就有了好嗎？我這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見楊康還是一副蒙伯夷的德性，完全沒有捧一句“我知道哪年有的狗啊”的自覺，鄙夷地搖搖頭，心說這捧哏不行啊！嘬嘬牙花子，掏掏耳朵，把手指頭伸到自己眼前，看看干凈得跟剛洗過一樣的中指，滿意地點點頭，又輕蔑道：“什么迫不得已啊，什么親父不及養父親啊，什么有苦衷啊，說得跟真的似的。這洗白洗的啊，連完顏構都沒洗得這么白過……你以為你長得一副小白臉就能為所欲為啊？”
也不管楊康知不知道“完顏構”是哪一號，但看了眼楊過微微發白的臉，沒好意思再多罵下去，鄙視地做了總結陳詞：“真以為別人沒考慮過你的感受，沒把你的所謂不得已算在內，真以為別人說你是個壞蛋，是因為你認了完顏洪烈做爹？那是你干的那些事好不好？真以為把所有的錯都推到別人身了，自己就白蓮花一樣純潔無瑕了？別的不說，你問問你自己，你真是因為難舍親情，而不是貪圖榮華富貴，才不但放過完顏洪烈，還重新管他叫父王的？你再問問你自己，就算你不認親爹，那你安心做你的小王爺，不到處害人不成么？江南六俠招你惹你了，非得把人坑死，還要嫁禍黃老邪不可？”
畢晶滔滔不絕，義正辭嚴說了足足兩分鐘，本以為楊康聽了，就算不幡然悔悟重新做人，起碼也得面帶愧色痛哭流涕。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楊康居然神色不便，反而冷笑起來：“對，你說得都對，我是貪圖富貴，我是狡詐殘忍，那又怎么樣？我就這樣了，你能拿我怎么地？”
“做人做到這份，臉都不要了啊！”
畢晶仰天長嘆，一陣喪氣，白瞎了老子一番表情，早知道不值么慷慨激昂，換個揶揄點的口氣了。剛要再說，柯鎮惡和丘處機已經怒不可遏，同時喝道：“真是本性難移！”
楊康毫無懼色，甚至都沒向兩個胡子頭發都奓起來的老頭看一眼，攤攤手：“還是的，反正我無論做什么都是壞的，不管說什么都是假的，你們還要我說什么改過從善？還是那句話，我說了你們就信？”
眾人想不到說了半天，這人竟然還是這個態度，一時俱都呆住，隨即一個個搖頭嘆氣。但就在這一片紛亂的鄙視聲中，忽然響起一個渾厚的聲音：“我信。”
畢晶赫然抬頭，就見郭靖站到楊康身前，直視楊康雙目，誠懇道：“義弟，你說句話，說你從今改過，只要你說，我就信！你本來不是個壞人啊！”
見郭靖神色誠摯，語音都帶著哽咽，眾人無不動容。楊康與郭靖對視，神色似有所動，但不過兩秒就偏過頭去，冷笑一聲：“我欠你的，你要是想，隨時可以拿走我的命。但是要我說什么改過向善的空頭白話，卻也是休想！”
郭靖大急：“義弟！”舉起手來，按住楊康肩膀，但楊康輕輕伸手，撥開他一雙大手，不在看他臉色，轉頭對柯鎮惡和丘處機道：“你們想繼續跟著我，教誨我，隨你們便，我保證絕不反抗，如何？”
柯鎮惡和丘處機氣得呼呼喘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人都這樣了，發脾氣有什么用？
畢晶大大不忿，叫道：“真以為治不了你了？信不信老子……”
楊康嘿嘿一笑：“有轍你想去！我還不知道你，不就能調人過來么？你要真有本事，你就找個狠的，盡管宰了我！”
說著往床一仰：“睡覺！”
“不許睡！”柯鎮惡和丘處機同時叫出聲來，但楊康理都沒理，閉雙眼，竟然當場打起了呼嚕。
丘處機怒氣填膺，捶胸頓足：“我怎么收了這么個徒弟啊！”郭靖怔怔站在旁邊，黯然不語。黃蓉忽然道：“大家先散了吧，天兒可不早了，明兒還得班呢——反正時間還長，慢慢來吧，總會有辦法的……”
柯鎮惡和丘處機素來信服黃蓉智計，見她這么說，都是一愣，隨即沉默下來。
夜深了，聽著楊康真打起呼嚕，畢晶死活都睡不著。
這孫子！怎么說話跟個小流氓似的，辦事跟個小無賴似的了？畢晶火氣騰騰往竄，但想來想去，也想不到辦法，難道還能真找個人來把他宰了？
關鍵是，來往交鋒這么多回合了，這小子油鹽不進，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還有，黃蓉最后為什么那么說？她又有什么辦法？
“黃姐黃姐，你是不是發現什么了？”足足憋了一宿，畢晶實在忍不住了，第二天一早，趁著別人沒注意，偷偷問正要出門的黃蓉：“那孫子究竟怎么想的？”一邊說一邊偷偷向楊康的方向擠眉弄眼。
“沒有啊？他怎么想的，那誰知道呢？”黃蓉一臉看不出深淺的笑，“再說了，我現在可是身價幾十億的大老板，你直接這么問，付咨詢費不？”
畢晶：“我……”
“放心吧，翻不出什么浪來的。”黃蓉調戲畢晶得逞，抿嘴一笑道，“這么多人看著呢，就算他不改，還能怎么樣？”
說著飄然而去，留下一臉便秘的畢晶，獨自發愣。
“非非非非，你有沒有發現點什么？”學路，畢晶又頂了曲非煙。
曲非煙一撇嘴：“你們大人那么復雜的，我能發現什么？”顯然是對畢晶不批假心懷不滿，隨后又找補一句：“放心吧，翻不出什么浪來的。這么多人看著呢，就算他不改，還能怎么樣？”
畢晶：“我……”
這妖女都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還是怎么地，怎么說話都一樣的？
不過這一大一小倆妖女，有一句話倒是一點都沒說錯。從打一起床開始，楊康的保鏢就從一個變成了兩個。柯鎮惡和丘處機一左一右，緊緊跟著楊康，進進出出，寸步不離。
楊康也不客氣，照舊滿大街游蕩，卻什么都不干，就跟一剛剛進城，卻身無分文的新民工似的。他倒是挺舒服，只苦了一瞎一老倆老頭兒，整天跟著這無良的小子，活像兩個游魂野鬼，有氣還沒地兒出去。
自然，跟著受罪的少不了楊過這一號。這未來大明星，夾在親爹和親媽之間，又得陪著媽，又不放心爹，還得抽空過來，那叫一個左右為難，跟風箱里的老鼠也差不了多少。
楊康還真是害人精！
畢晶看得又可氣又幸災樂禍。柯丘倆老頭兒囂張了一輩子，臨了竟然被這么一個武功低微的小輩治了，果然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啊！
你說這小子是不是打得就是氣死倆老頭的主意？這該多筍哪！
很自然地，打聽楊康每天的行動軌跡，就成了畢晶的每日一樂。
“老柯老柯，那小子今兒都干嘛了？”
“哼，滿世界轉啊，一邊轉還一邊贊不絕口，可憐我老瞎子什么都看不見……”
“老邱老邱，這小子今天又干嘛了？”
“唉，還能干什么？繼續滿世界轉悠，你說我怎么就拿他沒辦法呢？”
“老柯老丘……”
“別問了！沒天問來問去，你不煩么？”
但到第三天，情況忽然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誒，這小子今天轉了性了。居然去了叫什么書鋪，哦，是書店，買了好些本什么律法……”柯鎮惡一臉納悶。
“不是律法，是法律。法律書。”丘處機也是一臉疑惑，“這有什么看的？我輩俠義眾人，難道還要被世俗律法所拘？”
“什么話！現在可是法治時代，別拿你們俠以武犯禁那一套說事兒好不好？”畢晶翻個白眼，就知道這倆老頭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以后還得好好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咦，不對！畢晶正胡思亂想呢，猛然一愣神：“法律書？他買法律書干什么？”
說著不由自主一激靈，赫然看著楊康：“我靠！你不是想鉆法律空子，干點什么出格的吧？”
就憑楊康那個腦子，有了法律的助力，真要想干點什么，還真沒幾個人能弄得住他！
楊康哼了一聲，拿著厚厚一摞書，施施然擱在自己床。畢晶跟著沖過去瞅，居然是《企業法》《合同法》之類的一大堆。不由愕然：“你……你這是要大眾創業萬眾創新？不當小王爺了要當精英？才來幾天啊你就敢玩兒這個？我可跟你說啊，如今這年頭創業可跟敗家一個意思，別把你兒子錢都賠光了……”
楊康理都不理他，自顧自走到飯桌邊，抄起筷子就吃。
從第二天開始，楊康居然就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憋在家里老老實實讀書去了。一連三天，這孫子除了吃飯，連床都沒下來過。
第五天更了不得了。這孫子居然直接找到楊過，借了筆錢，接連去本地某大學報了三個培訓班。畢晶這個納悶，你小學都沒畢業就敢大學，聽得懂嗎你？存了這個心思，畢晶都沒告訴他，如今大學其實不用花錢，有課直接蹭不就行了……
于是，當地某大學校園里，從此多了一道奇異的盡管。一個身長玉立的帥哥，頻繁出沒出某些教室，身邊一個瞎子一個老頭，寸步不離地跟著，就跟鄉下老頭兒跟著孩子陪讀似的。
可是一個人，也不能有倆爹啊，別說還長得一點都不像。
柯鎮惡丘處機倆老頭這叫一個郁悶，整天這么過，還不如出去逛街呢……
但是甭管怎么說吧，看目前這樣子，楊康是不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兒來了。畢晶多多少少也放下點心，至于那倆老頭兒，柯鎮惡多少有點值得同情，可丘處機？誰讓著你沒事兒路過牛家村來著？不然哪有這么多破事兒？
現在郁悶了，該！
……
“郭爺，咱先說好啊。”放下楊康的事兒，畢晶終于有心情出動了，“你們家老爺子那事兒，不行先往后推推。”說著瞄了瞄楊康，那意思，楊鐵心不解決，郭嘯天怕是也來不了，倆人可是同一天同一個地方死的，總不能救一個不救一個吧？
郭靖點點頭：“我曉得。”
畢晶又轉回頭跟蕭峰道：“還有，你岳父老子那兒，也得再等等……”
蕭峰和阿朱都楞了一下，同時擺手：“這個不急。”
“那么，還有誰呢？”畢晶左瞅瞅又看看，“誰還有家人朋友要救的？柯老爺子，要不找五哥去？”
“好啊！”江南五怪對視一眼，齊聲歡呼起來。柯鎮惡眼睛看不見，倆黑洞帶著紅光射了畢晶一記，哼一聲道：“算你小子有良心！”但說話聲音都顫了。
“你這什么態度？”畢晶佯怒道：“不說句好聽的我可不去了啊！”
“這算好聽的！”柯鎮惡一“瞪眼”，噌一聲把剛買的導盲杖舉起來，“不把我的好五弟帶回來，當心我抽你！治不了楊康我還治不了你了？”
畢晶嗖地一個神行百變竄到電腦邊，夸張道：“哇你這老頭！海老頭兒軟飯硬吃都沒你這么硬氣！”
海大富郁悶道：“關我什么事？”
畢晶呵呵一笑，開電腦登系統一氣呵成，飛快的輸入“張阿生”三個字，忽然回頭朝韓小瑩詭秘一笑：“七姐你好好打扮打扮，等著我把你五哥帶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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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小瑩臉色微紅，卻堅定點頭：“我會好好珍惜的，謝謝你……”
畢晶愕然，本來還想看看她嬌羞的表情來著，沒想到是這么個反應。這中年女人，啊劃掉，這成熟女性的愛情觀，果然令人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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