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天……”不知過了多久，戰天一雙杏眼沉沉的盯著自己的手看了半天才緩緩抬頭，“罷了……”傲天若是想見他，何至于一感應到他的氣息就躲進了空間里。他撐著氣勢陪孫子斗嘴，不過是想找個借口找個機會，再看一眼傲天罷了。
灸日罕見的貼心的察覺到了戰天隱約外泄出的一絲膽怯和心虛，略一思索，竟也猜到了七八，“傲天依然是孩童的心性，不會怨你的。他吸收了棄生潭的精華至今也沒能完全煉化，須臾空間是個煉化的好處所。”四百年前發生了什么除了傲天和戰天再沒有第三個知曉，但是一戰之后，活人卻只剩下了戰天一個，個中緣由灸日也不想再猜了。
“你倒是聰明。”戰天冷哼一聲，四肢大開往后一躺，那姿勢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承蒙夸獎！”灸日臉不紅氣不喘的接了句，“不過……我還是好奇，明明四百年前你已經摸到真相了，為何寧可斷絕一切自身假死，也不繼續下去？”
“剛夸你聰明，就蠢笨至此！本尊第一眼就看出來他和凡塵有六七分像，你難道沒看出來？”暗夜清玄戰天似看傻子一樣看著灸日，如此遲鈍愚笨，偏就是烈風選中的人！
絕辰和凡塵相像？
戰天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灸日不由自主的將兩個人影在心底劃開，滅凡塵的臉他始終看不清晰，然而，戰天的話讓灸日忽然明白了他初見滅凡塵的那幾分好感從何而來。
如出一轍的氣質，超脫凡塵又融于凡塵的氣質，冷艷高貴，讓他無法控制的心向往之……
灸日怔住了，木登登的看著臉色鐵青的戰天，“你……你的意思……”凡塵是魔，是魔族和人類的后代，結合烈風記憶里最后慘烈一戰，斷魂的血……
“我為何放著到眼前的勝利不要，已將獸皇逼進了死路，卻假死隱姓埋名過了這四百年？我布下這局，就是要等到四百年后，等到預言里禁魔山封印破開那天。我要回去，查清真相，再跟那些背棄我們的神族算總賬！你該知道，這天地黑白早就顛倒了，從萬年前就顛倒了。”他拖著獸皇造成和獸皇同歸于盡的假象騙過所有人，回過頭卻要親眼看著自己的兄弟臣子一個一個死在眼前！他的堅持！他的信仰！一夕之間陰陽顛倒黑白湮沒！悲憤，又痛恨，能做的緊緊是無力的收著那些人的魂魄送入輪回，一如烈風散盡三魂七魄也想要留下斷魂的一縷殘魄。
“我們終要去禁魔山，這是我們的宿命。被舍棄，被背叛，因為那些神族從未視烈風和斷魂為同類！最后那一戰，斷魂的血流出來的那一刻，烈風就懂了！他封了禁魔山，給了神族這萬年的安寧，是要等他親自收回他們賦予神族的一切。在我出征的前一夜，整整一夜，我接受了烈風隕落前的記憶，我便知道我錯了。我所做的違背了烈風的意愿，也違背了我自己……”
“有些人，確實不值得我們守護。”暗夜幽暝聽著戰天時悲時平淡的敘述，沉默許久，忽然揚聲。“我欲守護之人，寥寥幾人。”
逐日殿重歸寂寞，是沉思，亦是三人不約而同的默契。
“圣主還活著……”逐日殿外，受這一夜的刺激，已然傻的分不清現實的暗十……
“還和少主長得一模一樣……”心臟承受能力并沒有好到哪里去的暗一……
感覺我們要活不了多久了……
當主子的暗衛，心好累……
暗一和暗十一邊安撫著自己飽受驚嚇的心，一邊堅守著暗衛的本職，不知怎么的，有些刺激啊……
不過半刻，殿中的話頭已經換了。“想進極北之心，天時地利一個少不得。極北之心常年隱藏在積雪寒冰之下，不到大陸天氣極炎積雪化出的水汽漫上雪山之巔現出奇景之時，妄想摸到極北之心的門檻。”暗夜清玄戰天已穩住了心思，一腳把軟榻中間礙事的黃楠木案踹下軟榻，整個人放了個大字滿滿登登的橫在了軟榻上。
灸日靠著暗夜幽暝坐下，眉頭微蹙，臉色一時不怎么好看。倒不是因為極北之心的隱匿，而是……
“雪山，可是楊家的雪山？”暗夜幽暝瞧了眼灸日糾結的模樣，心下了然，便有些故意的問道。
此話一出，灸日和戰天齊齊一僵，灸日的眉頭怔松了，戰天綻開的大字微微一收。
楊家，兩個女人，一個名字。
“我并未擁有烈風的全部記憶，只記得最后踏進通道的是兩個女神，其中一個女神……”灸日停頓了片刻，才附加道，“那個女神，貌似靈蕓……”
“另一個呢？”幾乎完全沒有承接烈風的記憶的暗夜幽暝剛剛問出口，看著祖孫二人忽變的臉色，心里便有了答案。
“當時魔族把神族逼得節節敗退，一直從神魔戰場退到了人間，若非烈風和斷魂苦苦堅持，人界早已成了無間地獄。第二個女神是唯一一個不愿從通道退回神界，但被烈風攝暈了，扔進了通道。這個僅存的一個還有些良知的女神，樣貌與修媛一般無二。這也是當初我為何與凡塵決裂也要娶她的原因之一。”戰天的記憶要比灸日多上不少，似乎除了與斷魂相關的記憶，那些殘忍的、血腥的、悲憤的、絕望的記憶，烈風全都給了戰天。
暗夜幽暝沒有烈風的記憶，所以他可以無所牽掛無所負累的做了幾十年的凡人，娶妻，生子，盡隨本心。因而灸日和戰天侃侃互訴著烈風的記憶時，他像個完全與之無關的旁觀者，最不受這些記憶牽絆心緒，也最是冷靜。
冥冥之中，烈風仿佛早已安排好了戰天和灸日要走的路，唯獨把自由給了暗夜幽暝。戰天苦苦背負著烈風的記憶，每一步都要算計過活。灸日懵懂無辜，卻要一世世輪回找尋斷魂。二人都活在烈風安排的路上，只有暗夜幽暝的路，是烈風想走而不能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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