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外人生死置于眼中卻在眼中納了這一世之人？’灸日把這話在心中過了一過，嗤笑聲驟起，足足持續一刻難以停下o

    “你可知我曾一夜之間屠光了天北城的黑市？天胥城不過半日便成了一座死城，天絕城亦是如此o你卻在這里說，我這樣的人會把天下人的生死放在眼里？豈不可笑！”灸日一如冷輕寒那般笑得肆意，自嘲之味滿滿，又好似真聽了什么可笑之事o

    冷絕辰聽著耳邊的朗笑，只覺得無比刺耳，想叫灸日不要再笑，話到嘴邊不知為何又說不出口o天胥城一役，下令屠城的雖是灸日，但的的確確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o冷絕辰本以為灸日見慣了戰場上的殺戮，就算心有不忍過后也便好了，卻不曾想到灸日居然在意至此o

    冷輕寒看著對面笑得眼淚逼出眼眶的少年，眉頭緊緊一皺o這一幕，竟是分外眼熟……不自覺地開口道，“我幼時曾在祖父留下的幻影中見過，圣主在出征草原之前應祖父之邀入地府一敘o離府之前祖父不舍圣祖，再三挽留之時，圣主也是如你這般笑著說道，‘我這樣的人，便是死在草原也多得是人拍手稱快o若我真有個萬一，還請叔父在我孫兒有難時照拂一二o’這也是為何圣主罹難后，暗夜離憂幾尋地府不得見，而你父親一道密召，我便來了的原因之一o”假使當年暗夜清玄戰天請絕塵地府出手相助，冷輕寒的祖父未必不肯o然而，暗夜清玄戰天在一開始就沒有把希望放在離憂身上，所以甘愿把這一強援綁在未出世的孫兒身上o寧可為暗夜幽瞑留下一大助力，也不愿把所有的保命符都壓在自己身上o正因祖父將暗夜清玄戰天的遺言一一交代給了自己的后人，冷輕寒才對這段對話記得格外清楚o

    冷輕寒輕嘆一聲，“你和你父親不像暗夜離憂那個慫貨，卻像極了圣主o傲氣秉性、天資手段，除卻你父親與你和圣主相比少了幾分人味，其他已有**分像了o”

    “暗夜清玄戰天居然算得出還未出世的孫兒，連名字、身后事都能交代妥當，這一點灸日倒是比不上了o”冷絕辰見氣氛正往詭異的方向發展，連忙說了句不是笑話的笑話，雖然生硬，目的卻是達到了o

    冷輕寒愣了一愣，思索片刻才恍然道，“這些并非圣祖算得的o我記得父親說過，當年圣祖手下有一凌姓高人，算無一錯o甚至有人說，最后出征的時日、氣候都是由那人演算的o”

    “那人姓凌？”灸日腦中精光一閃，下一刻卻皺了皺眉o不會這么巧吧？

    “看來你似乎想到了誰o”冷輕寒十分篤定的說道o“那人在這天下還不姓暗夜清玄之時就曾算出圣祖有統帥千軍、擁臣稱皇的命數，因為這一卦還險些丟了性命o后來不知為何，那人放棄了圣祖賜予他的爵位，一心只愿做個無名的卦師o即便是后世最私密的記載里，都沒能記下那人的名字o”

    “算得出為皇之人倒是他的本事，只是不知這本事到底是真還是假o”冷絕辰輕笑一聲，倒是沒有多少諷刺的意味，好似盡都是真心感慨一般o

    熟知冷絕辰一言一行的另一層含義的灸日無奈的向著冷輕寒勾了勾嘴角，說道，“勝者為王敗者寇o所謂天命所歸還不是掌握在成功者的口中o悉數古今，稱王失敗的即便如何叫囂天命，最后有哪個不是被歸到了邪魔外道一類o”

    盡管凌泉算到灸日九死一生，灸日也同樣并未過多在意o

    說他算得準嗎？

    灸日死也死過、生亦生過，九死一生也不過聽起來駭人了些，真說道起來，還不如暗夜離憂當初下令時的一個字o

    若說他算得不準，這一世外人眼中的暗夜幽瞑長子，可是還活得好好的，半點也夠不上個死字o

    “勝者為王敗者寇……”冷輕寒將這七個字放在嘴里斟酌了一番，半晌才恍然道，“不到最后一刻，哪個是王哪個是寇，還未可知o”

    灸日一頭霧水地看著突然感慨起來的冷輕寒，也不知是在感慨絕塵地府相承幾脈內斗不休，還是在感慨暗夜帝國四次易主o眼見著好不容易熱烈了兩分的氣氛又有下滑的趨勢灸日連忙叫道，“對了！凌辰如今也在天嵐城，相比瑯環仙都的客人不日便會抵達城中o到時我若是不在城中，伯父有何需求盡可向我父親開口，只要小侄做得到，必定不會推辭o”

    冷輕寒的思路被灸日這么一攪和立時散了一半，再一聽到瑯環仙都四字，另一半也散沒了蹤影o“瑯環仙都來的人要是岳家還好，若是宋家人，只怕是來者不善o”

    灸日微微一點頭，道，“來者不善，善者亦來o不管是岳家還是宋家，生死關頭，但凡想著大事的，都會把個人先放在一邊o我見過宋家的人，并非都是不能講理的糊涂人o”

    冷輕寒聽灸日這么一說卻是滿臉的不贊同，看著灸日的眼神忽地閃了一閃，嘖嘖道，“太子殿下看的還是不夠全面啊o我冷家和瑯環仙都幾乎從開山立脈起就是鐵打的姻親，直到沐辰這一輩才要斷不斷的維持到了現在o即便是這樣，一旦兩大圣地中任何一脈沒落，這將將持續到現在的平衡都會立刻打破o無論是瑯環仙都的岳家、宋家，還是我冷家和尹家，又或是其他幾家，早起了打破這個平衡的心思，不想再維持下去的絕不低于半數o而你所說，在如今的兩大圣地而言，危難當頭、放下戒備，一致對外，何其困難o”

    “兩大圣地的隔閡由來已久，絕非一朝一夕之故o”冷絕辰慢條斯理的接起了冷輕寒落下的話頭，“我早已說過，不會繼承冷家，這句話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都不會改變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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