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順把墳坼完,把墳里亂七八糟的人骨,棺材板隨意用推車推到荒野地外,用土填平墳坑。
那時(shí)德順那些年壯得象頭牛,吃窩頭毎頓吃四五個(gè),吃焐山藥能吃半小鍋。德順自從發(fā)了那小財(cái)后,得了一場大病,人一下子就垮了,不禁把得的外財(cái)花了把家里積蓄也花了個(gè)凈光。村里觀香的神婆五嬸,居說能通陰陽兩界,曾給徳順看過香。讓他從新安葬那不明尸骨,德順也只草草潦潦辦了-下。
多年來德順家一直大大小小的發(fā)生著事,有的事解釋的清,有的事卻解釋不清。
曉梅把她爺爺說德順的一說,我心里不由的覺滲的慌,象剛看了林正英的鬼片,腦袋一乍一乍的。
正說著,衛(wèi)生室的門吱嘎一聲開了,我扭頭看并沒有人來,外面也沒有風(fēng),外面黑沉沉地,門怎么自動(dòng)開了呢?曉梅也嚇了一跳,我兩目光同時(shí)掃向門口。
“你個(gè)該死的‘小老頭’,嚇?biāo)腊沉耍 币驎悦肥橇⒅紫瓤吹搅算@進(jìn)來的“小老頭”,手撫胸口長出一口氣說。“你個(gè)倒霉孩子,成天跟幽靈似的瞎串什么!”我不愿見到這個(gè)說傻不傻,說癡不癡,說人不人,說妖不妖的小東西。
“小老頭”不知在哪挨揍了,鼻血弄的臉上一塊一塊的,都干了。頭發(fā)不知從什么時(shí)也不理了,根根豎起來,麻黃色的。小黃眼睛瞇瞇著,瞧瞧這瞄瞄那,鬼眉鬼眼象尋食的小耗子。
“敬賢這輩子心眼子太多,把孫子的長的心眼都占了,讓兒子弄出這么個(gè)個(gè)玩意!”我看著“小老頭”說。
“小老頭”現(xiàn)在不象原來那樣反來復(fù)去的說那兩句話了,能崩出幾個(gè)讓人聽懂的詞,大概這小子聽懂了我的話不是什好話,翻咕翻咕黃眼珠子,瞧瞧我。然后提了提露腚褲子,嘴唇動(dòng)了動(dòng),想說什么。見我正瞪他,咽了口吐沫又不說了。
曉梅看著這鬼頭蛤蟆眼的小東西也笑了;“來,讓我給你剪剪這頭發(fā),象個(gè)大繡球似的。”“小老頭”挺聽話,臉上的褶子竟舒展開來,站在曉梅身邊不動(dòng)了。曉梅拿起剪子嘁哩喀喳地給“小老頭”鉸起來,邊說;“這小子還是黃發(fā),上次去縣城看見-幫小妮子,弄的頭就是黃的,不想這小老頭還趕上時(shí)髦了!”
“小老頭”似懂非懂得仰臉看曉梅,嘿嘿一笑,崩出兩字;“你,好”。我也樂了,“‘小老頭’沒學(xué)什么好,跟電影里學(xué)上日本鬼子話了。”
開了幾句玩笑后,我們不在理“小老頭”,接著說德順的事。
“其實(shí),徳順就是太犟,我爺爺說。又愛沾小便宜,老是恨家不發(fā),什么樣的利也敢占,結(jié)果招來禍端。爺爺還說,有一年徳順門口大門被雨水沖了,他看到村后破廟有塊青石板條,讓他相中了。”
“小老頭”白咕白咕眼,從眼神里看的出,他似乎能聽個(gè)大概。
“他趁晚上的功夫把青石板條用小拉車弄回家,把青石板條安在大門出囗處。這下子可熱鬧了,半夜里德順就聽到人聲吵雜,鐘鼓齊鳴,木魚亂響。德順爬起來又躺,躺下又響。偏偏只有他自己聽的到,小蓮娘豎著耳朵聽半天也沒動(dòng)靜,最后實(shí)在受不了了,只好把青石板條,又送了回去!”
“這才平安無事了,你說徳順干的這叫什么事!”曉梅給“小老頭”剪了一個(gè)和尚頭,腦殼顯的更畸型,象個(gè)長偏了的大葫蘆,小家伙用手摸了摸,呲牙傻笑,參差不齊的牙露出來。突然“小老頭”崩出出字來“順,鬼”。
我愣了-下,這小東西說德順家有鬼呢,還是他身上鬼沒驅(qū)走?他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為什么他會(huì)憑白無故的冒出一句這話?
我再問“小老頭”什么,這小東西竟不看我,悶著頭撿廢品箱里給我輸液的瓶子玩。
我見跟這種弱智孩子也弄不出什么名堂,也就不在理他。曉梅見“小老頭”這么晚了不回家,便把他攆了出去讓他回去,換換衣服洗洗澡“小老頭”不知道是否聽懂,只崩了句“慢,摔”。我想,這小子半夜跑野了,也知道怕摔跟頭了。
輸完液曉梅說-塊走吧,黑燈瞎火的有個(gè)伴也仗仗膽。我說,那我先送你回,再黑我也不怕。曉梅沒拒絕。
我腿不方便,曉梅車子小,她推著我扶著后車架走。曉梅手扶車把手里攥著個(gè)小手電,忽明忽旺接觸不良,曉梅又磕又晃,效果也不強(qiáng)。
頭伏蘿卜二伏菜,三伏過來種蕎麥。村子里家家都有幾分地的菜地,春天種菜為了不耽誤種白菜,菜地多選早熟品種,種的季節(jié)也早。陽歷四月初就都上地膜的了,有的還種上小拱棚。使菜類早熟早摘早倒茬種白菜。
于是街上瓜秧,豆秧,玉米秸堆放的就多起來。曉梅的小手電也不太管事,走著走著不知是讓瓜秧還是豆秧一絆,曉梅連車帶人摔倒了,車整個(gè)砸在身上。手電扔出去老遠(yuǎn),我顧不得腿疼趕緊去扶曉梅,曉梅疼的直哎呦,歪著腳了。
天黑加上我心慌,扶曉梅不小心又碰了她前胸,曉梅用手輕輕打了我手背一下小聲說,“去,趁機(jī)沾你姐便宜?”我趕緊一松手,咕咚,曉梅又一屁股蹲在地上。“臭小子,你想害死我呀!”曉梅大聲叫起來。
這會(huì)家家戶正吃飯,或是吃完正看電視,街上空無一人。我重新把曉梅扶好,拾回手電。我讓曉梅坐車架上,我推車往前走。
剛推起車沒走幾步,面前竟平地刮起了風(fēng),我不禁打了個(gè)寒戰(zhàn)。曉梅還在問;“不陰不雨的刮什么風(fēng)?”風(fēng)只小陣,溜著街的墻根走,似旋風(fēng)又不象,只那么一陣,但身體卻感到陰冷。曉梅往前傾了傾身子,摟住了我腰。
我往前走了幾步,騰出一只手辦開曉梅摟著我的手指說;“別亂來,大街讓人見了說閑話。”曉梅搡了我一下賭氣松開手。我心里一悸凌,村里真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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