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靠上碼頭,石保全將繩子往石階旁的木樁上一繞,去鄉(xiāng)政府找人了。
李君閣也下了船,信步走上碼頭,習(xí)慣性的來到小廣場左邊。
這里有一口老井,青石板中間開了一個圓口,看進去冷森森的,井邊放著一個長柄木勺,一個粗瓷大碗,那是鄉(xiāng)民放置在這里,方便過路行人盥洗飲用,由此也可見此地的民風(fēng)是多么淳樸。
井口兩側(cè)還刻著一副楷體對聯(lián),“文章美酒三日醉,心田古井一般清”,也不知是舊時哪位鄉(xiāng)賢所留,字跡已經(jīng)有一些磨滅了。
李君閣用長木勺舀了半碗水,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嗯!還是那么甜!”
端著粗瓷碗開始大量四周,小廣場周圍的建筑都是青磚黑瓦的老房子,門框刷著棗紅大漆,看起來穩(wěn)重大方。
半邊墻上開著雕花的窗口,彰顯著以前的主人曾經(jīng)的輝煌。
碼頭對面是一條青石板小路,兩側(cè)是一些木板瓦房,今天不逢集,路兩側(cè)沒有多少行人,只有幾家用門板擺成臺子,上面擺放著一些小商品,多是日用的東西。
碼頭青石板路的盡頭,是一條水泥路,兩側(cè)的建筑開始變得現(xiàn)代,多是兩層的紅磚樓房。
“喂!二皮!”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來,李君閣轉(zhuǎn)頭,只見一個漂亮的大姑娘站在自己面前,上身是一件淡藕色的衫子,下身一條牛仔七分褲,腳下穿著一雙白色的運動鞋。
姑娘梳著一個馬尾,留海一跳一跳的,長睫毛,大眼睛,翹鼻子,臉型比較圓潤,在那里看著李君閣笑。
“哈哈哈,瘋丫頭!”李君閣也樂了,張開雙臂,“來來來,好久不見,哥哥抱一個!”
“沒正經(jīng)!”大丫頭給了李君閣兩個漂亮的眼白,“你咋突然想起回來了?”
“知道你在這里,我就心急火燎的回來了唄。”李君閣跟大丫頭耍嘴慣了,習(xí)慣性的收不住,突然想到人家現(xiàn)在是副鄉(xiāng)長,周圍還有一群老頭老太太斜著眼睛豎著耳朵呢。
趕緊調(diào)整了一下語氣,把自己的經(jīng)歷又跟丫頭匯報了一遍。然后才問道:“你不在大省會呆著,怎么想起來這里鍛煉了?”
“我運氣好啊!”丫頭跟撿了寶似的,得意的笑著,“給我們局的名額里有好幾個地方,大家都不愿意來,我一看里面有盤鰲鄉(xiāng),這是我的老窩子啊,趕緊就搶下來了。哈哈哈,這么好的地方啊,不來怎么行。”
“那是那是。”李君閣附和道,“風(fēng)光秀麗,氣候宜人,山里生的,水里長的,應(yīng)有盡有,除了路難走點人窮點,沒毛病。”
“不準看不起自己的家鄉(xiāng)!”大丫頭批評道,“現(xiàn)在情況是困難點,我們不是在想辦法嘛,相信會好起來的!”
“必須的!什么人窮路難走之類的話,只能自家人說,這不是顯得咱謙虛嘛。外邊的誰敢這樣說,看我不揍死他!”李君閣也笑著附和。
兩人又聊了一些小時候的趣事,都非常開心,李君閣對大丫頭道:“這個周末有空沒?來我家玩,還有兩個朋友也要來,一位你也認識,王從軍,還有一個叫朱朝安,也是我同學(xué)。”
“哼,兩個我都認識,豬兒蟲嘛,我們仨烤魚都吃過幾回了。”大丫頭似乎對自己能快速打開人脈有點小得意,拍拍李君閣的肩膀說道:“行,周末我去看望大伯大娘,你負責把吃的準備好,我要吃好的。”說完一吸溜嘴,“哎喲想起你家的好吃的,我都饞了。”
李君閣癟癟嘴,“你們城里人吃過啥好吃的,烤個紅薯就夠打發(fā)了。”
丫頭杏眼圓睜,“不行,要有肉!各種肉!不然我找大娘告狀!”
“好好好,各種肉!”李君閣隨嘴應(yīng)和著,把大碗塞丫頭手里,后退兩步,上下來回瞅了幾眼,又壞笑著道:“就怕你吃完又哭著喊著要減肥。”說罷哈哈一笑,趕緊跳上小船。
船開出了一段,李君閣回頭,還看見丫頭在岸上跟他揮舞拳頭。
沿著五溪河逆水而上,又行駛了半個小時,前方左手邊又出現(xiàn)了一個小碼頭,也是青石階大榕樹,不過沒有了小廣場,石階直接鋪上山坡。
榕樹倒是更大,一根粗粗的樹干直接遮擋了小河上方三分之一的天空。
這根樹干明顯比其它的樹干光滑,那是夏天小娃子們玩水的天然跳板,被爬上爬下得多了,一面變得十分光滑。
碼頭上還牽著一根鋼索,鋼索凌空橫跨五溪河,劃出一道軟軟的弧線,中點處離水面只有半米,兩端固定在河兩岸的大石頭上。
碼頭上還停靠著一只木船,船兩頭分別系著一根二指粗的麻繩,船上還有一個粗木頭棒子,上面開著一道木槽。
用麻繩把船從對岸拉過來,上船后撿起棒子,將鋼索卡進木槽往后一撥然后松開,船只就會往對岸前進。
這既是村民們橫渡五溪河的工具,又是鄉(xiāng)里娃子夏天里最喜歡的玩具。
一到夏天木船基本都被娃子們占領(lǐng)了,經(jīng)常見到一船光屁股娃子在河中間玩耍。
急等過河的大叔大爺一聲暴喝,然后一船娃子像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往水里跳,才能把船空出來。
鐵皮船關(guān)閉了發(fā)動機,開始就著慣性向小碼頭滑行,然后輕輕的靠上了榕樹邊的小碼頭,停在木船的旁邊。
李君閣跳下船,熟練的將船固定在碼頭邊的木樁上。
石保全將他的行李背包拋給他接住,自己從船尾拖出一個大竹背簍,將鄉(xiāng)民們托他采買的東西裝上,給村里開小超市的李二毛打了個電話,讓他自己叫人來搬其他東西。
然后兩人踏上青石板梯子往村里走。
往上走一小段,過了夏季的最高水位線后,石板路每走過幾級臺階就是一段平路,平路的兩側(cè)就是稻田。
稻田里的水稻綠油油的一片,兩人經(jīng)過時,田邊草叢中的青蛙就撲通撲通的往田里跳。
青石路兩側(cè)都有一條小水溝,山上的流水從小水溝里細細的流下來,為梯田提供了充足的水源。
走了七八分鐘的樣子,迎面走來三個人,兩男一女,男的扛著扁擔,扁擔頭上掛著一把麻繩,女的背著一個大背簍。
正是李二毛跟他爹李思信,還有李二毛的媳婦張光蘋。
幾人連忙著相互打招呼,李二毛說道:“哎喲二皮回來了!咋都沒聽嬸子說喃?這回回來多耍幾天嘛!晚上來我家喝酒!”
李君閣李二毛兩人年紀差不多,也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二毛讀書不行,初中讀完就沒有繼續(xù),不過這娃腦子靈活,在村里開了一個小超市,主要賣點香煙水瓶洗衣粉之類的小東西,然后在自家院壩里撐起一個涼棚,擺了幾張桌子,算是小茶館,村民們有個聚會聊天的地方,日子還過得去。
李君閣連忙開始讓煙,抽出幾根塔山,先敬了石保全一根,然后又敬了李思信一根,喊了一聲李三叔,順便也甩了一根給李二毛。
李家溝人基本都是同宗,往上數(shù)幾十代都是一個祖先,同光年間進士慎清公,一般都按照族譜里的排輩稱呼,為了區(qū)別親疏,自家的長輩都不帶姓,別家的就帶上姓氏,也是約定速成的鄉(xiāng)俗之一。
李思信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好人,也不知是不是基因突變的關(guān)系,生出了李二毛。只見他一邊將扁擔從右肩調(diào)到左肩,騰出右手接過李君閣遞來的塔山,一邊數(shù)落李二毛:“你娃頭一天到黑就曉得耍,那有頭天回來就不落屋的道理!人家君閣是知書的人,頭幾天都要拜會長輩的。你這幾天不準去找他。”
李二毛還是不敢跟自家老漢兒犟嘴的,只得悻悻地咕噥道:“現(xiàn)在都是新時代了,誰還講究那些個!”
李君閣連忙笑著說道:“李三叔說得是,有些規(guī)矩還是要講究的。”然后又跟背背簍的張光蘋也打了招呼,說道:“你們也趕緊去挑貨吧,別耽誤了工夫。我這次回來時間長,改天再來你們鋪子喝茶。”
別過三人后,兩人繼續(xù)往村子里走,又走了十多分鐘,地勢又是一變,進入了一個山底小平原,梯田到此消失,直到平原周圍的山體上才重新開始出現(xiàn)。
道路兩側(cè)代之以玉米地,紅薯地,和一些蔬菜地,石板路逐漸變寬,路邊開始出現(xiàn)一些人家,再前行三五百步,道路前方陡然聳立著一座巨大的石頭牌坊。
牌坊是中華特色的建筑文化之一,最早由衡門演變而來,即兩根柱子一道橫梁的建筑,一般用來標示各個居民區(qū)的入口。
后來牌坊慢慢演化為一種紀念碑似的建筑,有功勛坊,科第坊,忠孝節(jié)義坊等名目,具備宣揚禮教,標示家族先人的豐功偉德的作用,同時還兼具地名標識和祭祖的功能。
李家溝村的牌坊就是這樣一座建筑,牌坊雕龍?zhí)搌P,精美非常,還裝飾著瑞草,祥云等圖案,上面鐫刻著一副對聯(lián):“碧水如練,蒼壁如屏,鐘靈聚三省門第。詩仙在唐,名臣在宋,道德傳百代宗風(fēng)。”
上聯(lián)道明了本地的地理環(huán)境和位置,下聯(lián)提示了本地宗族的姓氏,并用李白,李綱,老子三個不同時期的李姓名人來抬高自己,制聯(lián)之人也算高手。
當?shù)厝硕脊苓@里叫慎清坊,卻也沒法考證到底是不是李家先祖慎清公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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