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年夜飯，按照習俗，除夕吃過年夜飯，晚輩要到同村的自家長輩家里走一圈兒，坐一會兒，初一早上，小孩子才開始挨家挨戶拜年。

    兄弟三人到幾個進門叔叔家里坐了一會兒，說些家常話。最后，回到老宅子的時候，幾乎全村子的當家男人和打工歸來的后生們差不多都聚集在劉家。屋子里坐不下，院子里也站了不少人。

    德高望重的劉家老爺子，按輩分劉光凌該叫一聲三爺爺。老爺子坐在堂屋的上席，見到劉光凌進門，說，“三兒，過來，坐這里。”

    等劉光凌坐定，老爺子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說，“各位鄉親，聽老頭子我說幾句。自前清以來，德富家的三小子是咱們劉家洼走出的最大的官了。俗話說，人不在大小，馬不在高低，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三小子大小雖然頑劣，但人聰明好學，學習那是年年第一。打那時起，我就知道這小子有朝一日必定會出人頭地。記得德富家的年輕時老說自己做過一個夢，今天看來這夢是真的應驗了。不過老頭子我覺得三小子還能走的更遠，爬的更高。戲文里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人升官澤及鄉鄰，現在三小子當了大官，我們這鄉里鄉親的也可以沾沾他的光，有什么事也好找他幫個忙，大家伙兒說我說的是不是？”

    老爺子說完，大家都點頭稱是。

    劉光凌趕緊發話：“三爺，我現在算不上什么大官，就是在市政府為領導服務，說白了就是一個跑腿的呢。”

    “知縣是七品，你現在算幾品？”老爺子捋著山羊胡子問。

    “三爺，我比縣長小多了，沒品。”劉光凌說。

    老爺子有些失望，說：“這樣啊，還沒有一個七品知縣大啊，比咱們鎮長如何？”

    “鎮長不算個啥，見了咱們老三還得屁顛屁顛的跑來敬酒。”老大劉建功插話說。

    老爺子聽了劉建功的話，來了精神，“比鎮長大就好，年前咱們鎮上的鎮長來村子里強行把我家的豬圈扒掉了，三小子，你要替我討回個公道。這些個當官的，也不想我一個老頭子喂幾頭豬容易不容易，說扒就扒。”

    “三爺，你家的豬圈蓋的地方地勢高，流出來的豬糞豬尿順著村子里的水溝流的滿村子都是，咱們村支書找你幾次你都不同意，這高鎮長也是沒辦法，才強制扒了的，你可不能為了這事就麻煩老三去找人家高鎮長的麻煩。”一個劉光凌的同輩站出來說。

    “建喜，你小子少放狗屁，三爺我喂幾頭豬犯什么王法，都是村里生村里長的，誰家沒有個豬糞雞屎的，說我家的豬污染了什么環境，盡他娘的放狗屁。”老爺子瞪著眼睛，把說話的建喜嚇的不吭聲躲了起來。

    劉光凌聽到這里知道了大概情況，就說：“三爺，你放心，高鎮長那里我一定給你討個說法，不過你得占理，如果你不占理，我說話也沒用。”

    老爺子趕緊接過話說：“占理，絕對占理，三爺我一輩子就認一個理字。這些當官的才不講理，來了就動手，跟過去的那些貪官污吏沒啥區別，三小子你能管得住他們，就一定要給他們點顏色，不行的話，全部攆回家，換一批咱們老劉家的人，要我說咱們村子里的后生隨便派幾個都比他們強。”

    一屋子人聽完老爺子的話都哈哈大笑，老爺子的兒子劉德昌過來拉著父親呵斥道：“爹，別說了，丟不丟人，啥也不懂亂說話。”

    “我怎么不懂了，我活了這么大把年紀，走的路比你過的橋多。民國的、老蔣的、**的，哪一個時候的鎮長我不認識，偏偏這個姓高的派人架著我，把我豬圈扒了，我就要跟他沒完。”老爺子越說越來勁兒。

    劉德昌給兒子使了個眼色，父子倆強行把老爺子拉走了。

    老爺子還不樂意，被兒子孫子架著還扭過頭對劉光凌說：“德富家三小子，我的事你可得記在心上，過罷年一定給我討個說法。”

    ……

    大年初一，中午十一點，同村子的幾個長輩在劉光凌家里吃飯，快到飯點的時候，進來一群人，先進來的是村支書劉德水，后面跟著村長王家福、鎮長高書友、鎮人武部干事孫越，孫越是包村干部。

    劉德水進門就大聲恭賀新禧，然后跟里面說：“德富哥，高鎮長來給你拜年了。”

    劉德富一幫人迎了出來。高書友跟劉德富握手寒暄，旁邊的劉德水一一介紹在座幾人，重點放在了劉光凌身上。

    介紹完劉光凌時，高書友趕緊緊緊的握住劉光凌的手說：“劉主任，才知道你今年回老家過年，我代表清河鎮政府給你拜年，歡迎來清河視察，指導指導我們的工作。”

    “高鎮長客氣了，我逢年過節回老家一趟只不過是人之常情，不值得鎮里這么興師動眾的。”劉光凌客氣的說。

    “劉主任是我們清河的驕傲，清河的工作還的仰仗劉主任的支持，鎮里徐書記得知你回來過年后特意交代我來給你拜年，要不是他家離得遠，他就親自來了。”高書友說。

    “徐書記也客氣了，真的不用這樣。”劉光凌說。

    “劉主任，下次再回清河一定通知我們，我們真的是一片誠心。”高書友一直沒有放開握著劉光凌的手。

    人都來了，劉光凌也沒有辦法，只好請幾位入座，反正是過年，家里不缺吃不缺喝。

    孫越手里搬著一件酒，是當年流行的紅花郎酒，這一件少說也要兩千多塊。后面的王家福手里也捧著個箱子，里面裝著拜年的禮品。

    本來上席做的是三爺和另外一個村子里的長輩，高書友來后又要重新安排座次。

    劉德富拉著高書友上座，高書友推辭再三。劉光凌說：“高鎮長遠來是客，理當上座。”

    高書友還要推讓，被劉光凌按到了上席，同他一起的還有三爺。

    高書友這一側依次是孫越、劉德水、王家福，三爺這一側分別是本家的長輩，劉光凌和大哥在下席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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