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棘城內,拓跋慎的坐車兩邊排滿了本地世家豪族和郡中太守以下諸官,兩邊前后以騎兵護衛,浩浩蕩蕩齊行在主道上。這種前所未有的大陣勢驚動了全城,無數百姓聽說之后從家中趕來看熱鬧,這個時代的大眾娛樂都是在節慶日,平時可看不到這么多本地大族家主和郡中官吏簇擁在一輛六駕馬車左右陪行的奇事。是以不論男女老幼都出來觀看議論,有的站在路邊,有的站在家中樓上。
一些在人群中看見家中長輩跟在六駕車左右隨行,就像一些喜歡熱鬧的孩子一樣遠遠跟在車隊后面。他們之中很多都聽家中長輩說過,今日將要有皇子駕臨平棘的事。像他們這些郡中子弟,很多人一輩子都只會在本地活動交游,即便是州刺史都不會有什么機會見到,更別說皇子了,所以都想見個新鮮,就算沒機會上前說上幾句,在皇子面前表表學識博名出位,也能見識一下皇家風范,以后跟人閑談時也能做個談資。
拓跋慎看著路邊踴躍的百姓和士子,并沒有像前世影視劇角色那般撩開車簾向百姓揮手以示親民。第一是安全問題,有個車簾做為屏障,即便有人想以弓箭行刺,也會因為看不清車內而無法確定目標。畢竟出門在外,安全問題不能不多加注意。第二就是,掀簾和老百姓互動,會被士人們視為行為輕佻,為士人所譏笑。
好比江南品評士人,中正官不會在品狀士子的時候,看他有沒有親民的故事。因為掌握社會輿論的世家階層根本不關心這些,他們需要的是親近他們這些“人上人”的故事,而不是去親近下層老百姓。這一點不論南北,都差不多。
“馮守令是否先回官邸?令郎身有小傷,莫如守令先與令郎回去。左右此地離趙郡公邸不遠,不需馮守令再多送。”拓跋慎這一路上,除了剛剛跟馮商客套幾句以后,就沒有再多說什么,而是與李悅祖說話。
他跟馮家雖然因為馮清的關系,遠不到勢如水火的程度,但是也不是友好關系。他之所以將馮商叫上車同乘,只不過是因為馮商是朝廷在本地的最高行政長官,不能不給這個面子,并沒有通過他向馮家低頭的想法。眼下快到李家了,也不需要他再跟著了。
“下官賤子一時糊涂,闖下大禍,受些傷也是罪有應得。下官豈敢因此失儀。待殿下至郡公邸,下官再將這無狀豎子投之監獄。”馮商當然不會走,今日跟來這么多本地世族一同迎迓,李家肯定要大擺宴席,既為二殿下接風,也為將本地世族介紹給二殿下,否則何需他們一路同行。這些郡中大姓一直都是他關注的重點,這個時候他怎么會走?
李悅祖聽到馮商將他兒子的罪行歸為“一時糊涂”,冷哼一聲,懶得跟他多說,打定主意,這下必要馮家出出血。
剛剛在城外得知馮商次子劫持自己愛女的事之后,他就知道對方打得主意,不外乎就是做成既成事實之后,賭他李家為了家族顏面不得不接受他馮家這門親事。若是真讓馮家賊子得逞了,只怕最后李家真的不得不答應。想到這里更是恨的牙癢癢。至于這件事是馮商的主意還是馮家賊子自作主張,他可不想知道,這都不重要,父子一體,誰的主意都一樣。
他很清楚,憑這件事,如果鬧大了,自是可以將馮商趕走。可是自己女兒說到底沒有真出事,這么做除了讓人覺得他李家強橫以外,沒什么好處,也會讓朝廷起猜忌之心。馮商畢竟是朝廷所授郡守,撤換起來不能那么隨便,至少不能因為一女子而撤換。既然不能趕走馮商,還不如以此做交換,多拿些好處。
拓跋慎見馮商執意同去李家,也就沒再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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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李家還有兩百步左右時,拓跋慎遠遠看見李家府邸正門前站著男女老少不少人,都在看著他這邊,猜測便是李安世和滄水公主,還有李家子弟。
滄水公主雖然不是親姑母,畢竟也是長輩。他今日來這里不是以公職的身份,而是以私人的身份,自然不好讓長輩來拜他的車。
叩擊了車壁三次以后,馬車停了下來,陸光和劉騰從車前跳下來,疾步走到車門前躬身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請于將軍和李常侍,蔣侍郎,鄭秘書前來,孤與四卿步行拜見公主姑母。”
看著陸光等人離開以后,拓跋慎對李悅祖和馮商道:“長輩在前,孤不能不全禮。二卿可同行否?”
李悅祖當然也不想車到門前再下來,馮商也不敢犯官場忌諱,讓刺史來降禮他這個太守。是以都連連應是。
李安世站在門外,看見拓跋慎的坐車停下,不明白為什么,接著卻看見拓跋慎和李悅祖父女并馮商一同下車。心中疑惑侄孫女怎么也在二皇子的車上,和滄水公主對視一眼,將心中不解放下,帶著族中上下二十余人上前迎過去。
李彪等人來了之后,拓跋慎將出使符節和調兵符節分別給了李彪和于忠二人,出使符節是他出使的憑證,須臾不能離身,調兵符節更加重要,如果被心懷鬼胎之人盜了引發大禍,后果可不是一頓訓斥就能過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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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悅祖看著世伯與二皇子,李彪,馮商等人進了正門以后,回頭對女兒李貴妃道:“九娘兒先去見你阿母吧?今日之事,正驚煞為父,想來你阿母也知道此事了,你速去好生寬慰。”
“是!女兒這便去。”李貴妃微微行禮之后,又看了看前方的拓跋慎和李安世等人之后,從側門進去找母親去了。
李悅祖現在還要留下招呼這些郡中大姓和郡吏們。還有半個時辰以后的接風宴也需要他親自來監督。
正當李悅祖想著這些事的時候,幾個世交大姓圍了上來,笑問道:“李兄,今日殿下駕臨,我等這些見識淺短之人還要多承貴家顏面,讓我等得此機緣以瞻慕天光,若能在殿下面前敬上一杯水酒,則不勝感激!”
“兄此言客氣了,既是同為鄉梓,自當互相提攜。”
正在李悅祖與諸家郡姓客氣的時候,便見一個年約有二十四五的郎君上前行禮問道:“李公,在下聽聞今日令嬡為匪人所劫,幸賴殿下援手。未知如何與殿下同車而乘?”
李悅祖皺了皺眉,他可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雖然女兒的事并無什么不可說之事,世間也有謠言止于智者的說法,不過這個世上向來是智者少而愚者眾,有些事解釋了別人也不信。
他很清楚,眼前這個王姓郎君為何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去提起這件別人都避而不談的事。只因這王家郎去年八月喪妻以后,還沒過喪期就幾次找了中間人找他說和求親,想等喪期過后,就迎女兒過門為繼妻。
對這個王姓郎,李悅祖還是滿意的,二十五歲就做了郡功曹,也算是有些前途,只不過其妻子剛剛過世不滿年就想著再娶之事,難免不讓人小看,再者與女兒年歲相差又有些大,他也不想委屈了女兒,所以幾次都婉拒了。
沒想到今日這么沒有眼力,當著郡中多門故舊絲毫不顧他李悅祖的顏面,問這些不合場合的話。
只是看著周圍郡姓,明顯都在等著他的回答,心里面嘆了口氣,盯著王家郎的雙眼說道:“無他,殿下今日只是偶遇小女,又知小女為李某女,故而同乘。殿下以家人之身來李家,與小女亦可說是遠親,同乘一車亦不可說有何違禮之處。王君若有和賜教,李某洗耳恭聽。”
這王姓郎也是一時情急才色令智昏之下問了這失禮的話,剛剛問完心里就懊悔起來,待聽了李悅祖表面溫和,實際上飽含憤色的話后,心里面的躁動之情完全平復下來,只是呆呆道:“沒有,沒有。”灰溜溜的走到一邊。
李悅祖看著這一幕,心里面更是有些輕視起來,若是這王家郎能不卑不亢,說些道理出來,無論有理無理,他還敬對方一番膽氣,只不過聽了自己一番嚴辭厲色就躲去一邊,可見其性之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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