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的蕭衍看起來年歲并不是很大,大概和皇帝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拓跋慎先入為主,站在人群中的蕭衍在他看來頗有獨立之像,與他人氣質完全不同。他有心與蕭衍問訊,又礙于初見不好開口。
蕭衍此人在歷史中雖然對于江南百姓身負百死莫贖之罪,但是在侯景之亂前保境安民數十年之功也不小。其對江南的民政成績雖不如劉義隆,也相差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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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蕭子良的僚屬賓客蕭長懋并不全認識,所以其后由蕭子良一一介紹其身側的僚屬賓客之后,拓跋慎才知道,只這十余人中,王謝之家就有六人之多,其余之人除了蘭陵蕭氏數人,還有入宋以后才列入高門的濟陽江氏,廬江何氏,三吳四姓之中,有張氏,陸氏兩家。南渡士族之中,還有一位讓拓跋慎深感意外的河東柳氏之人,叫柳惲。
也不知道這柳惲與幾個月前叛逃的柳慶之有什么關系!
拓跋慎知道這些在蕭子良西邸做客和做官之人,不僅僅只是西邸開文會,搞文學活動的參與者,同時也是蕭子良的政治班底。蕭子良從蕭賾即位以后第二年就入鎮西州(為丹陽尹駐地)城,他的竟陵王政治團隊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組建的,多年以來蕭子良的門下走卒眾多,加上他與太子蕭長懋的關系親近,又是親兄弟,依附于他的高門子弟也越來越多。這些人投附蕭子良,一是蕭子良親賢好士,知名度高,可以拿蕭子良刷刷知名度。二是走他的門路進入仕途。
南朝高門子弟,尤其是王謝江褚何蕭這些子弟,解褐做的多是都是諸如著作郎,尚書郎,秘書郎等門下省,集書省,秘書省之類的清貴之官,因為這些入仕職位比其他職位有更多的機會親近皇帝,得到任用的機會也更多,所以競爭十分激烈,很多拿不到這些清貴官職的高門子弟不愿去做“前途不明”的起家官,寧愿先去做“名王”的僚屬和賓客(刷名聲),也不去“屈尊”做親民官和兵家子。
這些人和蕭子良這種不甘寂寞的“名王”可以說是意氣相投,雙方趨之若鶩,自然很快就能打得火熱。蕭子良能打響名聲和組建班底,賓客僚屬也能當官入仕或與名流交往的機會以等待時機出仕。
拓跋慎等蕭長懋和蕭子良介紹完這些僚屬和賓客,四僧之后,也將李彪,鄭道昭等人介紹了一遍,李彪數次來江左,蕭子良當然認識,鄭道昭,于忠,蔣少游初來,他們不認識,所以多是和李彪互表敬意,李彪也與范縝兄弟等幾個認識的舊人多說了幾句。
至于劉文遠,拓跋慎只是簡單點了下姓名,并沒有說他是劉昶的兒子,一是下意識不想劉文遠與這些人有什么交集,二是劉文遠畢竟是劉宋皇室子弟,其父又身負叛國之名,萬一有人說些刁難人的話反倒橫生枝節,眼下已經到了建康,凡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等與蕭子良等人客氣一會兒之后,拓跋慎正準備催一下蕭長懋趕緊走時,便見蕭子良身后有個中年人拱手開口道:“敢問北使,這位劉君可是昔日北叛的晉熙王(豬王劉彧為劉昶所改封的封號)劉昶妾生子?”
拓跋慎沒想到真有人會注意到劉文遠這個小人物,不覺有些頭疼。于是轉頭看過去,發現這個人他并不認識,伸手阻止住臉色通紅,滿含怒意的劉文遠,說道:“敢問足下何人?”
“好叫北使知道,仆高平郗悅之。”
高平郗氏拓跋慎知道,其祖上郗鑒在東晉中前期在江北組織了一支流民軍隊南遷,渡江之后受到了東晉執政的王導優遇,成為王氏與庾氏爭權時一大依仗,后來還與王氏結下親事,其女婿便是大名鼎鼎的王羲之。其子郗愔及其孫郗超都是東晉的風云人物。入宋以后,郗氏雖然依然是能與皇族互聯婚姻的名門,但是在政治上卻已經極為衰弱,南朝高位者無一為郗氏。
難怪方才蕭子良介紹諸人的時候沒有這個郗悅之,看來是郗氏衰弱的狠了吧!連蕭子良的座上賓都沒混上一個。
這郗悅之好端端的怎么盯上劉文遠了?
拓跋慎道:“未知足下此問何意?”
“昔日郗某家有一吳婢侍姑母配劉氏,后劉氏棄母妻北叛,獨攜吳婢奔逃。前時都下風傳劉氏庶子將至,敢問那吳婢可是劉君生母?”
拓跋慎當然知道郗悅之口中的“吳婢”指的就是劉文遠的母親,劉文遠的母親姓吳。不過這郗悅之與劉文遠的母親有何仇恨,竟當著建康士民面前如此侮辱她人。難道是把劉昶拋妻攜妾之事遷怒到劉文遠母親的身上?
劉文遠此時也是眼睛赤紅,緊捏拳頭。他的母親去世多年,他在家中時受到幾個弟弟侮辱以后又不能報復,心里委屈之下只能私下跟母親的神主哭訴,可以說母親就是他的逆鱗,現在看見郗悅之當面侮辱他的母親,心里面激動不已,剛想要沖上去動手時,忽覺右肩被人拍了一下,他轉頭看了一下,是于忠。劉文遠從于忠眼中看出了警示之意,只能強忍怒火,松開了拳頭。
劉文遠身為拓跋慎的“隨從”,又是劉昶的長子,也不是能隨意受人侮辱的。說句難聽話,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劉卿之母受本朝孺人之封,其事載于秘冊。其父更本為江南宗王,名位尊貴莫比,論此也是郗氏故主,郗君累世與劉氏聯姻,受劉氏之恩。未想今日輕薄至此,竟以婢稱劉卿生母,非止于故主無禮,亦為輕視本朝。難道這是君家傳世所教?若今日劉氏當國,郗君還敢如此輕狂無禮嗎?孤曾經聽說郗君姑母深受苛責,敢問郗君可有膽氣去烏衣巷中申辯?”
因為不想把謝氏也牽扯進來,所以最后拓跋慎沒有點出謝氏的名頭,雖然謝氏酷虐郗氏的事建康內外都知道。
郗悅之聽了拓跋慎的連番質問,又羞又惱。他方才跳出來找事,不是他真的對已經去世二十多年的姑母郗氏有多深的親情,而是想當著建康士庶的面給拓跋慎等人一個下馬威,拿拓跋慎等人搏名出位。如果他能在這里狠狠奚落一下北使,給朝廷壯壯聲勢,不說一定能受朝廷征辟,至少能讓幽居深宮園囿的皇帝知道他郗悅之的名字。至于讓建康內外知道他不懼虜國皇子的美名只能算是順帶的好處。如此一舉數得的好事何樂不為?
別說他此舉本來就是居心不良,就算是出于真心,他也不敢有去烏衣巷找謝家討說法的想法。
郗悅之眼見周圍不少人看著他,明顯都等著他的下文,想想這場沖突是他挑起的,如果他就此低頭,不要說出仕做官,恐怕還要成建康士庶口中的笑料。想到這里,郗悅之揮袂張口,正要說話,便覺有人拉著自己的衣袖,郗悅之回頭看看,原來是他們郗氏外婿蕭衍。
蕭衍微微搖頭,示意郗悅之看向太子蕭長懋那邊。郗悅之抬頭看看蕭長懋,見蕭長懋和蕭子良都看著他臉色微沉,不禁心中一寒,趕緊低頭向蕭長懋拱手行禮,朝后退了兩步。
蕭長懋見郗悅之不再犯渾,臉色才微微好轉,轉頭看著拓跋慎等人笑道:“讓殿下看笑話了,這郗悅之只因心念姑母為劉昶所棄,心中憤憤才出言冒犯,還請殿下不記小人之過,看在孤面上且暫息怒火。殿下一路舟車勞頓,還是先去賓館安歇的好。孤也好去宮中復旨。”
拓跋慎見蕭長懋兄弟鎮壓了郗悅之,也不想再繼續留在這里,至于郗悅之,他沒當回事。建康內外能列在他關注名單上的不知凡幾,區區一個白身算什么?
“不敢,主人有命,客人豈敢不從!”
蕭長懋的胖臉上略顯笑意,做了一個請的姿態請拓跋慎先上車,然后向著蕭子良點點頭,看了一下躲在人群中不敢抬頭的郗悅之。
蕭子良知道蕭長懋這是要他狠狠懲辦這郗悅之一頓,是以也點頭回應了一下。
郗悅之是個什么人他也清楚,這人因為沒什么特長,其祖上文武之學未得其一,所以他從沒邀請這郗悅之來私宅做客。
沒什么才學也就算了,這種人建康多得是。只是郗悅之因為一時私欲差點在大庭廣眾之下挑起他們蕭家一直想回避的話題這件事就不可原諒了。
現在是蕭氏當國,不是劉氏。郗悅之如此猖狂,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嘛!劉氏當國,他自是不敢。
這天下取之不易,想要維持下去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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