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張東明到縣里先和劉川碰了個頭。
倆人先是開車去了趟二黑子在縣北門主街東頭準(zhǔn)備開網(wǎng)吧那個門臉，確實挺大的，剛開始裝修，裝修規(guī)格還挺高的。
劉川辦事向來周到縝密，倆人隨后又去也在北門主街，但是在西頭的、據(jù)說是吳胖子正準(zhǔn)備開網(wǎng)吧的那個門臉看了看，也挺大的，已經(jīng)裝修好了，裝修規(guī)格也挺高的，一輛大貨車停在門口，幾個小伙子正往里抬桌椅呢。
路上，夏利車往東門開著。
劉川一邊開車，問：“一個廢磚廠，你買它干啥？”
張東明靠在副駕駛上：“升值啊。”
“升值？”劉川抽了口煙，轉(zhuǎn)頭道：“就北山鄉(xiāng)那鳥不拉屎的地方，生啥值？”
張東明往下?lián)u了搖車窗，慢慢說：“不像以前了，現(xiàn)在市里到省城的公路經(jīng)過北山鄉(xiāng)，以后北山鄉(xiāng)肯定會發(fā)展的。那個磚廠雖然現(xiàn)在里邊就幾個破房子，但位置很好，就在鄉(xiāng)西頭兒，就在公路邊上。最主要的，除了磚廠那塊地，鄉(xiāng)上沿著公里附近就沒有那么大的空地，要么是山，要么是河套水洼子啥的。”
劉川明白張東明的意思：“就是說，到時候有人想在北山鄉(xiāng)搞點項目、辦個廠子啥的，除了磚廠那塊地方，就沒其他地方能選唄。”
張東明笑著點頭：“差不多吧，不是沒地方，就是跟磚廠那塊比，選其他地方成本太大了。”
劉川把煙頭從車窗扔了出去：“你知道北山鄉(xiāng)啥時候發(fā)展到那程度啊，知道啥時候有人去投資辦廠啊，25萬吶，你要說明年后年啥的能轉(zhuǎn)手那行，這要等個十年八年的咋整，不窩手里了？”
張東明無所謂：“轉(zhuǎn)不了手，到時候就自己干點啥唄。”
劉川有點無語：“這25萬下去，你兜里也差不多干凈了吧，干點啥，你以為錢說來就來，那么好掙啊。”
張東明笑道：“在我看來，錢就是那么好掙。”
劉川看了兩眼張東明：“我發(fā)現(xiàn)，畢業(yè)這才幾個月，你這變化可真不小。”
張東明看著路邊一個個的行人：“哪變了？”
前邊車開的太慢了，劉川按了兩下喇叭：“飄了。”
張東明笑了笑，劉川說：“反正啊，這個廢廠子我是不建議你買，有這25萬干點啥不行。”
張東明靠著座椅伸了個懶腰：“等20來萬變成100萬的時候，哥請你去帝豪嗨幾天。”
劉川忍不住罵道：“大白天的，你他媽可真能做夢……”
倆人說著，車到了東門旱冰場。
進(jìn)去轉(zhuǎn)了一圈，里面人還挺多的，都是小年輕的，男男女女，一個個都打扮的花花綠綠的，然后可能也是十一假期的關(guān)系，還有不少看著像是高中學(xué)生。
這一點也不難分辨，年紀(jì)差不多也是，學(xué)生和社會上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倆人從里面出來，在旱冰場對面找了家沒啥人的飯店，然后張東明給二黑子打了個電話。
昨個電話里已經(jīng)說好了，張東明今天過來跟二黑子嘮嘮買磚廠的事。
半個多小時，二黑子來了。
二黑子三十多歲，禿頭，個不高，挺敦實的，帶著大金鏈子，腦門上一道挺長的疤，看扮相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社會人”。
二黑子是開著一輛半舊的銀色桑塔納來的，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兩個跟張東明劉川年紀(jì)差不多的小伙，都是黃毛，穿的也花里胡哨的，沒有表情地跟在二黑子后邊。
“黑頭哥是吧，久仰。”劉川伸手笑道。
二黑子看著面前的兩個小子有點意外，他沒想到對方這么年輕，伸手和倆人握了一下：“你們要買磚廠？”
劉川笑著說：“是我這哥們打算買，我就當(dāng)個司機。”
三人做下來，二黑子那兩個“小弟”則木樁子一樣站在他身后。
二黑子遞過來煙，張東明說不會，劉川說戒了。
二黑子笑了笑也沒多說，自己點了一根，看向張東明：“你和老鞏咋回事，昨個電話里也沒說明白。”
張東明說：“也沒啥，鞏叔對我挺關(guān)心的，知道我掙點錢不容易，他要是知道我想花這么多錢買你這個廢磚廠，八成是不能答應(yīng)。”
二黑子點了點頭也沒多說，又問：“你不說是在北山鄉(xiāng)中學(xué)當(dāng)老師么，咋想買這個磚廠？”
張東明笑道：“前些日子收蘑菇掙了點錢，在手里放著也是放著，就當(dāng)投資了，萬一以后你磚廠這塊地升值了呢。”
張東明這話說完，劉川和二黑子都有點意外。
劉川是沒想到張東明這么實誠，二黑子是有點詫異他眼光的毒辣。
二黑子抽了兩口煙：“行，那嘮嘮吧。”
張東明頓了會兒：“嘮啥？”
二黑子看了眼張東明：“買賣。”
張東明恍然大悟的樣子，也沒著急說話，手指頭在桌子上一下一下敲著。
劉川明白了，看了眼張東明，有點猶豫。
張東明朝他點了下頭，劉川出去回自己車?yán)锪恕?br />
二黑子上下打量著張東明，最后揮手讓他身后那兩個“小弟”也出去了。
倆人面對面坐著。
二黑子開口道：“老弟，老哥我沒太明白？”
張東明笑道：“我這個人膽小，看著老哥后邊那倆‘兄弟’有點害怕。”
二黑子臉色有點不好看，看著張東明，隨后哈哈一笑：“老弟別介意，是老哥我疏忽了。”
張東明笑了笑也沒多說，直入正題道：“那個磚廠……我感覺25萬有點太高了。”
二黑子沒說話，張東明繼續(xù)道：“你那個磚廠已經(jīng)荒廢三年多了，說是廠子，其實現(xiàn)在里面就幾個破房子，要我說，20萬頂天了。”
二黑子看著張東明，皮笑肉不笑道：“老弟我看你是不太誠心啊。”
張東明靠了靠椅子：“我要不誠心，大老遠(yuǎn)跑縣里干啥來，有這功夫在家釣釣魚、打打麻將多好。”
二黑子點了點頭，樂呵呵道：“我也不忽悠你，要單說我那個廠子，現(xiàn)在確實也就值個20來萬，但少于25萬我肯定是不能賣。”
張東明看了眼二黑子，沒他預(yù)想中的滑，當(dāng)然他指的是嘴上，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三年前市里到省城的公路通車了，你一直想著廠子塊地能升值，要不的話，前兩年范老三說買你不早就賣了，那時候可能你比現(xiàn)在還缺錢呢。”
二黑子好好看了看張東明：“看來來之前，你是專門打聽過我了。”
張東明淡淡道：“大概了解一下。”
二黑子揉了兩下油光嶄亮的禿頭：“老弟你既然能這么說，也肯定是看出來了那塊地的價值，老哥也不騙你，現(xiàn)在我呢打算在北門那邊開個網(wǎng)吧，手里確實是差點錢，要不是因為這個，別說25萬了，35萬我都不能賣。”
張東明笑道：“這個我信。”
二黑子點了點頭，誠懇道：“我這個人也懶得墨跡，老弟你既然有心買，我也誠心賣，那咱倆也都別那么多廢話了，我這就是25萬，老弟你自己看看。”
張東明沒說話，靠著椅子，手指頭一下一下敲著桌子。
二黑子又遞過來煙，張東明說真不會，二黑子自己點上了。
直到二黑子手里的煙抽完了，張東明開口道：“據(jù)我所知，北門那塊吳胖子也正要開網(wǎng)吧呢吧，也挺大挺好的，進(jìn)度好像比老哥你這邊快不少，都裝修完了，桌椅都上了，估摸著下個月就能開門營業(yè)了吧。”
一聽張東明這話，二黑子臉色有點變了。
張東明繼續(xù)道：“現(xiàn)在北門那片一共就兩家網(wǎng)吧，都是又小又破的，等吳胖子那個大網(wǎng)吧開起來，不說拉走那一片全部生意也差不多了。”
張東明看了眼二黑子難看的臉色，笑道：“我猜，你是怕等到人們都習(xí)慣去吳胖子的網(wǎng)吧了，到時候你這邊網(wǎng)吧開門就不太好往回拉人了，所以老哥你現(xiàn)在才這么著急，可現(xiàn)在老哥你手里錢又不夠，沒招了，才打算賣那個廢磚廠。”
二黑子又點了根煙，重新打量了一番張東明：“老弟，你真是讓老哥刮目相看啊！”
張東明笑了笑：“咱縣里網(wǎng)吧剛起來了，也沒兩家正經(jīng)的，現(xiàn)在開確實能掙錢。”
二黑子抽了兩口煙，又揉了揉嶄亮的禿頭：“老哥跟你交個底吧，不管咋說，那廠子最低24萬，少一分都沒得談。”
張東明點了點頭，挪了兩下屁股：“現(xiàn)在經(jīng)濟發(fā)展這么快，北山鄉(xiāng)也是，那塊地能升值是肯定的，但究竟啥時候沒人知道，如果等個十年八年，十五年二十年，那這錢不就等于白仍里頭了。”
張東明看了眼二黑子：“我說句不太中聽的，就老哥你那廠子，頭兩三年別人可能還有點想法，現(xiàn)在都知道根本就盼不著頭，現(xiàn)在別說24萬，14萬都不一定有人樂意，我估計，除了我，這些日子就沒人聯(lián)系過老哥你。”
二黑子冷笑道：“照老弟你這么說，我那個廠子還賣不出去了？”
張東明笑了笑也沒多說，隨后正色道：“那個廠子我是誠心買，如果老哥你也真想賣的話，21萬。”
二黑子沉著臉看著張東明，張東明也沒再說話。
這時候二黑子手機響了，起身出去接了個電話，隨后也沒回來，開車跟那兩個小弟直接走了。
劉川進(jìn)來：“啥情況啊？”
張東明攤了攤手：“我說21萬，他接個電話就走了。”
劉川一陣苦笑：“你這他媽也太黑了，二黑子沒當(dāng)場掀桌子就不錯了。”
張東明笑了笑：“看著吧，他會給我打電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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