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東升在外屋地燒炕，張東明和白艷在屋里嘮著。
張東明喝了口水：“現在工作咋樣？”
白艷捧著水杯：“挺好的，以前干著有點費勁，現在好多了。”
“現在工資多少？”
“1050。”說完，白艷還有點郁悶：“之前說年底有獎金來著，也沒發。”
張東明笑了笑，很正常，03年**對國內經濟造成了很嚴重的影響，很多行業都受到了沖擊，建筑房產業自然也不例外。
重點是，為了保持經濟增長，國家自04開始將出臺一系列擴大內需、拉動投資的經濟政策，其中最主要、受益最大的就是建筑房產業。
04到07年，這四年將是國內建筑房產業政策最穩定、發展最黃金的一個時期，張東明上輩子就是趕上了這股東風，這輩子他選擇在這個時間進入房地產行業，也有這方面考量。
至于白艷的工資，按現在他們這里的工資標準和消費水平來說也還好，但這點工資不但要管她自己吃住，還得供白東升念書，還得管著白洪山。
這對一個大姑娘來說有多苦或許只有白艷自己清楚，張東明作為一個外人，能感受到的也就是她瘦的眼眶都凹進去的臉蛋，還有她身上那件三年沒換的褶褶巴巴的紅色羽絨服和腳下那雙走形的、后跟都磨平了的、打油都打不出來的靴子。
張東明現在越發感慨這姑娘還他的那四千塊錢，還有請他吃的那頓五十多塊錢的飯。
從生活方面來說，張東明的確是應該讓白艷去他那工作，這姑娘真的太不容易了，他一直也想幫一把。
張東明朝柜子上仰了下頦：“這兩本書，特地買的？”
張東明這一問，白艷趕忙低頭喝了口水，也沒看他：“嗯，不像那些大學生，也比不了那些工作經驗豐富的老人，挺多地方都得靠自己多學點。”
張東明也沒多說，不管是不是因為他的提醒，白艷工作上多學點對她自己肯定是有好處的，不過對他來說，白艷現在的工作和學習沒有太大的意義。
張東明本來還打算問問白艷處沒處對象的，不過想想也沒啥問的，要是處對象了，這姑娘也至于穿成這樣了。
其實白艷的自身條件挺好的，大高個，長得也挺好看的，估計肯定也有人追，一直沒處對象估計也是家里情況的原因吧，背負著不應該在姑娘時候背負的生活壓力。
倆人慢慢嘮著，白東升燒完炕屋子也暖和點了，他倆在炕上嘮嗑，白東升在地上看電視，電視里在演春晚。
如果白東升不說，張東明其實沒看出來是昨晚的春晚，主要是電視是黑白的，而且都是雪花。
“張老師……你……開了個房地產公司？”
白艷有點難以置信，眼睛瞪的圓圓的，房地產可不是啥小買賣，正經的大生意，可是在的認識中，張老師就是一個普通的老師，怎么可能搞房地產？
跟對陳健一樣，張東明也把他這三年掙錢的事解釋了下，然后白艷更驚訝了：“那塊大石頭賣了……賣了250萬？！”
不光白艷，在凳子上看電視的白東升也無比驚訝，他和趙小莉馬宏旭他們，也都不知道老師竟然這么有錢。
張東明笑著點了點頭，也沒多說這個：“不是我自己開的，我跟一個很好的朋友合伙開的，我就是出了點錢，公司的事幾乎不管……”
張東明又把他和董燕合伙開公司的事解釋了下，這里面的東西白艷也不太懂，她就是替張老師高興，張老師現在成大老板了，太厲害了！
可不知道為什么，她心里又有些失落。
其實她知道為什么，可是她不敢承認，她一直在逃避，可是又控制不住心里的感覺。
“愣啥呢？”張東明笑道。
“啊？”白艷回過神，有些慌亂拿起水杯，結果發現杯里沒水了。
“姐，啥時候做飯啊，餓了。”這時白東升剛好說話了。
“這就做。”白艷解脫一樣，整個人松了口氣，緩了下，抬頭說：“張老師也在這兒吃。”
冬天白天短，農村不像城里，一般都是一天兩頓飯，這才中午，張東明也沒餓呢，主要他也不能在這兒吃，不是別的，過年白艷肯定也沒買多少菜，他要是在這兒吃，這姑娘不得買的那點好菜都給他做了，他哪兒過意的去。
白艷肯定是不讓的，別說大過年的，張老師任何時候來家里，她也肯定都得留張老師吃飯的，有啥好菜做啥好菜，雖然家里也沒啥好菜。
跟這姐弟倆糾結了半天，張東明無奈道：“真吃不了，我下午回去還有事，說完你工作的事就走。”
白艷這也想起來了，張老師說是因為她工作的事來的，可一直還沒說呢。
張東明說：“我想讓你去我那公司，當然，還是干財務。”
“啊？”
白艷一下愣住了，半天沒說話。
白東升在凳子上看著他姐跟傻子是的一直不吱聲，著急想替他姐說話，張了幾次嘴，最終還是忍住了。
張東明笑道：“我就說一下，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別不好意思。”
白艷回過神，說：“我沒干過房地產，不懂。”
張東明笑了笑，白艷說的沒毛病。
建筑和房地產行業的財務雖然都屬于建筑范疇，但其實沒多大聯系，可以說完全是兩回事，白艷去他的公司，幾乎就相當于從頭再來，之前在建筑公司積累的工作經驗沒多大意義。
張東明之前之所以說讓白艷最好找個建筑類的公司，是因為他當時對未來還沒有一個清晰的打算，他認為以后進入建筑行業的可能性會大一些，沒想到后來接觸到了董燕，讓他決定直接進入房地產行業。
當然這不是什么大問題，就像陳健一樣，白艷也完全可以慢慢學，慢慢積累經驗，這點上他是老板，他說什么就是什么，董燕對此也很清楚。
“工作上你不用擔心，邊干邊學，你之前從建筑公司不也這么干過來的么。”
“張老師，你公司是真缺人，還是……”
白艷很清楚她對于房地產財務來說就是一個新人，張老師完全可以找其他人，她擔心張老師是為了照顧她才讓去的，她怕去了不能勝任工作，還給張老師添麻煩，如果那樣，她是一定不會去的。
“放心，公司剛成立，是真缺人。”
“真的？”
“真的。”張東明苦笑。
“好。”白艷直接說。
張東明樂呵說：“這就答應了，還沒問問工資待遇啥的。”
白艷根本沒想這個，就算想了，她也沒啥問的，更沒啥擔心的。
就像張老師收石頭雇她看店時給她開的工資，還像張老師一直跟她說那四千塊不急著還，還像張老師給她弟買的那些衣服，還有很多很多……
張老師是啥人她心里再清楚不過了，她對張老師毫無保留，毫無條件地信任。
張東明沒急著往下說，跟白艷斜了眼在那看電視的白東升。
白艷先是愣了下，然后反應了下，然后猶豫了下，然后跟白東升說：“弟，去商店買瓶醬油。”
“哦。”
白艷給了錢，白東升慢悠悠地出去了。
屋里，炕上。
張東明點了根煙，一口一口慢慢抽著。
白艷低頭安靜坐著，她不知道張老師為啥要故意支開她弟，也不知道張老師在那想啥呢，然后她現在心跳的很快，不知道說啥，也不敢看張老師。
張東明是在糾結，他來之前本來已經想好了要把這份工作的利害關系里外通透地跟白艷說一下，然后讓白艷自己選擇，但現在話到嘴邊，他又猶豫了。
張東明掐了手里的煙頭，暗自嘆了口氣。
他決定不說了。
理由是，看白艷現在的態度，他說了八成也沒用，因為現在的白艷根本理解不了其中的復雜性和危險性。
雖然他不想承擔那份責任，但他對這個姑娘真的狠不下那個心，如果以后白艷工作上真的遇到了什么事，他會盡力保護她的，所以那些**的話現在就沒必要再說了，說了對白艷有害無益。
“不用這么著急答應，好好想想，我這邊也不太急。”
白艷腦袋里正迷迷糊糊的呢，一聽這話一下子清醒了，確定說：“想好了。”
張東明笑了笑：“初六跟我去縣里，到時候再做決定。”說完，張東明也沒給白艷說話的機會，起身：“那我先走了，回去還有點事，到時候再打電話。”
大門口，張東明騎摩托走了，白艷還入神地站著。
“張老師為啥故意支開她弟呢……張老師到底想跟她說啥呢……”
“她……真的要去張老師的公司嗎……”
“張老師公司剛成立肯定有很多困難，現在正缺人手，張老師對她幫助了那么多，她理應去的……可是……她這么想去，真的是因為這個嗎……她不可以的……可是……她該怎么辦……”
一陣寒風吹來，白艷打了個哆嗦，迷茫地轉身回屋了。
一進屋，白艷這才注意到外屋地的豆油和大米，又呆了會兒，直到聽著：“姐，老師走了？”
“嗯。”白艷回過神，緩了口氣：“張老師拿來的？”
白東升“嗯”了聲，然后怕他姐說他，趕忙解釋：“我說不收了，老師不讓。”
白艷也沒說啥，回屋換了鞋和衣服要做飯，白東升說：“姐，先別做了，才十二點半。”
白艷看了眼掛鐘，現在做飯是有點太早了：“那先給你熱倆豆包吧。”
“別熱了，一點不餓。”
“啊？”
白艷進來看了眼，她弟在炕上埋頭認真學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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