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了一夜的休整之后,大軍繼續(xù)開進。
織田信忠留下了丹羽氏勝等人,命他們在已經(jīng)占據(jù)的地盤之內(nèi)清掃殘敵,建立據(jù)點,安撫平民,恢復(fù)治安。這兩人所部,共計三千六百人。
再加上守著后路的織田信包,突前的稻葉一鐵池田勝正,被突襲后失去建制原地整修的畠山昭高,以及河尻秀隆所率領(lǐng)的別動隊,這些都暫時離開大部隊獨自行動。
于是原本三萬二千三百人的龐大軍隊,經(jīng)過逐漸“瘦身”之后,就只剩一萬余人,指揮和補給都大為靈活了。
先鋒稻葉一鐵帶著美濃眾,次鋒池田勝正帶著攝津眾,在第二日的行程中,依然是勢如破竹,所向披靡,連續(xù)屠滅了五個小砦子,殲敵三百多人。
這種幾百石規(guī)模的國人眾,若是不能抱團取暖,在大軍面前是毫無抵抗力的。只需要先用鐵炮、弓矢齊射三輪,再以精銳死士猛沖,便可輕易打垮。
直到七月初八的下午,稻葉一鐵所部深入到名張郡的最大據(jù)點柏原城,情況才驟然一變。
隔著百丈距離,就聽見前方喊殺沖天。派人過去偵查一下,發(fā)現(xiàn)這柏原城竟然在被人圍攻。
而且,城里的守軍打出了織田家的旗號,城外的攻方反倒是當?shù)氐耐林用瘛_@些原住民以老弱婦孺為主,甲胄和武具十分落后,但悍不畏死,士氣極高,面貌癲狂,打得城里的正規(guī)軍十分狼狽,搖搖欲墜。
稻葉一鐵見狀,也來不及分辨原委,連忙就地展開陣型,并請求次鋒池田勝正合兵,準備接應(yīng)城里的友軍反擊。同時委派了老伙計安騰守就回去向大本營通報。
織田信忠和平手汎秀受到報告,也都驚詫莫名。
河尻秀隆作為突襲別動隊,采用斬首戰(zhàn)術(shù),一舉拿下柏原城,干掉了伊賀眾大頭目之一的瀧野貞清,這倒是在意料之中。
但他如何引發(fā)了周遭婦孺百姓的刻骨仇恨,以至于被圍毆呢?
此刻多想也是無益,唯有盡快見到當事人,才能知曉詳情。
于是軍令自上而下傳達,催促士卒們加快腳步,向柏原城進發(fā)。
大部隊再次做了一分為二,八千名主力撇下行李,先行開動,留下水野信元帶著二三千人運送輜重。
途中織田信忠還曾詢問,如此分兵是否存在隱患。但平手汎秀解釋說,我方人數(shù)遠遠多于敵人,就算分成十個隊列,依然能保證每個隊列都不會處于以寡敵眾的危險。在這種情況下,分兵反而是最大化利用了數(shù)量優(yōu)勢,限制地方的機動能力。
趕在日落之前,大軍勉強趕到了柏原城下。而且剛好就收到了回報,說是稻葉一鐵、池田勝正配合城里的河尻秀隆,已經(jīng)取得勝利,守住城池,殲敵無算。
這時候天空西面已經(jīng)布滿夕陽,如火焰般殷紅又如輕紗般朦朧。
但平手汎秀來到城門口的小山坡上登高一望,眼見的景象卻與天色形成鮮明對比。
尸山骨海,血流成河,一望無際的殘骸不規(guī)則地疊成一堆一堆,還有空氣中腥銹與硝煙交雜的濃郁氣味揮之不去。
四方形的狹小城池,邊長不過數(shù)丈。城外百步范圍內(nèi),全部被死者的尸體鋪滿,染成稠密的暗紅色,導(dǎo)致完全看不出土地原來的顏色。
內(nèi)臟和白骨從傷口處外露,處處可見。引來了一些飛蟲、野犬還有食腐的烏鴉,在這屠宰場里大快朵頤,間或發(fā)出歡快的聲音,愈發(fā)顯得恐怖。
簡直可以說是人間地獄!
粗略估算一下,這方寸之地,一日內(nèi)恐怕至少有三千人喪命!
平手汎秀倒吸了一口涼氣。
元服十五年來,歷經(jīng)大小二三十戰(zhàn),原以為對人間慘劇已經(jīng)看得夠多了,卻從沒見過這么高密度的尸骸。
尤其是
肉眼所及之處,至少一半的死者,是未著片甲,只穿著粗麻布衣的平民百姓,更不乏老輩與婦人。
比如前方不遠的位置,尸體頭部已經(jīng)被踐踏得血肉模糊,但從身形上看得出來是女性。這人腰間被斜著割出一尺多長的大傷口,五臟六腑和腸子都翻了出來。她原本的衣服早成為勉強裹在身上的破爛布條,手里至死都緊緊握住的短刀上,血液雖然濃稠卻還未完全凝固,仍在緩緩?fù)碌温洌恢朗菑恼l身上留下來的。
左邊緊挨著的是一具白胡子老人的尸體事實上“白胡子”這個特征描述已經(jīng)顯得不太準確,因為整個須發(fā)一半都被血和泥浸染過了。這老人身形佝僂,骨瘦如柴,身上連一片鐵器都沒有,只有好幾道被刀劍和槍刃貫穿的痕跡,完全看不出參與過作戰(zhàn)的痕跡,他真的是死于作戰(zhàn)而非屠殺嗎?
再兩步遠還有一具,遠比平均水平矮小得多,明顯是個半大小子,也許還不到十歲,從身高看未必及得上平手家的言千代丸那小子。這是少見的面目清晰,污痕較少的尸體,額頭正中被鉛彈命中,死的時候還瞪大眼睛,張著嘴巴,呈現(xiàn)出狂熱、激動和彷徨交雜的神色。但他的兩只手掌,卻捏著一支被踩折的竹槍……
至于那些被截斷的殘肢斷骨,被整個割下的半邊面龐,就連平手汎秀也無法直視。
這時候聽得身后“哇”的一聲響。
轉(zhuǎn)身看去,只見織田信忠在兩名侍衛(wèi)的攙扶下,彎著腰嘔吐了出來。
其他逐一跟上來的諸位將領(lǐng)們,或是悲憫難忍,或是驚懼失措,或是目瞪口呆。
不提旁的人,僅平手家軍中,向來淡定的平手秀益和河田長親也都傻了眼,一副不知道該干什么的樣子。
而本多正重、拜鄉(xiāng)家嘉、沼田佑光等等,已然是各自抓著佛珠、護身符之類的東西低頭自語。
汎秀也自覺心緒難安,又豈能苛責(zé)家臣們呢?
唯二鎮(zhèn)定自若的,是兩只老狐貍,松永久秀和蒲生定秀,或許他們曾經(jīng)見過更夸張的場景吧。
眾人靜靜等待。
直到二代目把腹內(nèi)的酸水都吐了出來,只剩下干嘔的時候,平手汎秀才悄然上前,低聲提出建議:“請少主先移步城中,稍加安歇之后,再來詢問事情原委吧。”
織田信忠聽聞此言,強忍住腸胃的不適,面色戚然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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