瀧川一益雷厲風行得很,當即就要連夜準備作戰(zhàn),風風火火地回到自家營地整肅隊伍,討論策略。
而平手汎秀則是很正常地安排好了夜間輪值之后,就毫無負擔地睡去了。
已經(jīng)到了這個階段,接下來無論怎么發(fā)展,大局也差不了多少了,最多也就是一些細節(jié)的調整而已,何必要太過操心呢?
一夜平靜無事。
第二天早晨,醒來得知,瀧川一益所部竟是四更造反,五更出發(fā),圍繞著神丸城開始做了文章。
其實這座城狹小破舊也不在交通要地上,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如此煞有介事。瀧川這家伙雖然素有機巧之名也不乏附庸風雅的舉止,但內在價值觀上卻似乎與柴田勝家、森可成等人接近,非常重視武勛。
用早膳的時候,尚未得到前線攻城的消息,卻先收到后方不穩(wěn)的情報。
盡管還未收到土地安堵狀和現(xiàn)銀,多羅尾光俊已經(jīng)很快地進入了角色,以家臣的身份提供忍者的服務。
這老狐貍的本事未必就當真超過了中村一氏、石川五右衛(wèi)門等人,不過對于近江一帶的熟悉程度確實不是吹的,“多羅尾組”的加入,令平手的耳目變得更加銳利了。
“整整兩天的時間,只走了五里半約21.5公里的行程嗎?這也太慢了一點,就算是隊伍混雜,補給麻煩,怎么說也該每日六里的速度,才能算是合格的軍隊吧……現(xiàn)在這群人頂多算個大型郊游團隊!”
平手汎秀一邊往嘴里塞著野豬肉脯和腌制果干,一邊毫不留情地對友軍吐槽。
“如果只是編制或補給的問題,斷然不至于緩慢到這個程度。”多羅尾光俊答道,“其實這兩天,聯(lián)軍的軍紀開始潰散,當中發(fā)生了一些尷尬的事情……”
“嗯……如果僅僅是下層的紀律問題,不至于影響到公方大人的行程。”平手汎秀淡定推測:“或許是某些人覺得集結時間過長,又撈不到什么趁亂劫掠的機會,就失去興致了,然后才抓著一點小問題借題發(fā)揮……”
“您真是慧眼如炬。屬下得到的情報是,三好義繼與山岡景隆的部下相互不睦,革島一宣同和田秀純則是當面起了口角。另一方面,似乎有許多各方各面的人出來替朝倉家說項,不乏重要人物,這個也可能是令公方大人產(chǎn)生猶疑的原因。”
說話間,多羅尾光俊對新東家早膳的豐富程度很有現(xiàn)吃驚,他很明智地故意表現(xiàn)出了歆羨的神情,但又沒有明言,而是老老實實地說正事,“雖然尚未了解到全面的情形,不過可以想見,一定是聯(lián)軍的士氣產(chǎn)生了動搖,才導致無法順利行軍吧!”
“唔……差不多也吃飽了……剩下這些,光俊殿若是不介意的話……”平手汎秀是一名優(yōu)秀而又敬業(yè)的老戲骨,家臣既然想要演,就不妨陪著玩一下過家家的游戲。
這完全是因為大家接觸時間還不長,需要刻意制造機會來磨合罷了。
“嘿嘿……慚愧慚愧!”多羅尾光俊半是羞恥半是期待地接過木盤子里剩下的食物,“說老實話,凌晨的時候老臣已經(jīng)吃過飯團了,但一看到主公您的早膳,馬上就覺得餓了……”
“肉脯和果干嗎?這是西方的大萌國那里流傳出來的腌制方法,有點麻煩但并不昂貴,在界町已經(jīng)有商家賣了,回頭我教人把方法教給你……”
“這可不用!”多羅尾光俊連忙表現(xiàn)出惋惜但又堅決的情緒,“區(qū)區(qū)忍者家族,每天吃上白米飯就已經(jīng)算是奢靡了,再弄其他的口腹享受,恐怕孩子們都不記得自己姓什么了!”
“……好吧。”平手汎秀心里給了一個可以及格的分數(shù)家風有點過于拘謹和傳統(tǒng)了,但總比肆意大膽妄為強多了然后立即將注意力轉移到正事:“不管怎么說,將軍大人親自坐鎮(zhèn)仍鬧出亂子,就說明這亂子實在壓不下去,估計此次征伐馬上就要不了了之了,我等考慮到自身安全也不能太過冒進。接下來就重點關注瀧川那邊的戰(zhàn)況吧。”
此時多羅尾光俊剛剛狼吞虎咽地吃完兩塊肉脯和三枚果干,臉上滿是贊嘆之色,但聽到命令,立即俯首稱是,都沒來得及拂拭掉落在身上的食物殘渣。
平手汎秀見狀點點頭:“嗯,去吧!這幾天還需繼續(xù)辛苦。”
“分內之事!”
多羅尾光俊也沒怎么廢話,即刻便施禮離去。
接著平手汎秀整了整行裝,在仆役幫助下穿上全身甲胄,正在考慮是不是問問竹中半兵衛(wèi),他那個“隔岸觀火”的策略具體要怎么實施。
回頭想想還是不問的好,彼此保持神秘感也挺好。
還是按計劃,先接應出戰(zhàn)的瀧川一益吧。
于是如常走出軍帳,視察麾下各部,簡單問了問值夜的信息,確認了糧餉和輜重的情況,指揮各部粗略地集結起來,緩緩向前推進。
諸多雜事一耽擱,上午的時間就逐漸消磨掉了。未時三刻,平手汎秀帶人稍稍向前,正好看到瀧川一益收攏部隊稍作休整。
“戰(zhàn)事如何?”平手汎秀直接了當向當事人本人詢問了。
“有些微妙。”瀧川一益情緒不算太好,“起初接戰(zhàn),朝倉軍士氣甚乏,一觸即退。企圖展開陣線卻又漸漸遭遇越來越強的抵抗……為防止被伏擊我便及時后退了,但敵方完全沒有追擊的意思……”
“那神丸城……”平手汎秀問到對方?jīng)]提到的細節(jié)上。
“城塞倒是已經(jīng)拿下,計算戰(zhàn)損也是我占優(yōu)勢。”瀧川一益的語氣完全不高興,“只是感覺有些奇怪。朝倉家應該是要撤回府中籠城了,但中間過程太猶豫不決了,而且軍隊的狀態(tài)也飄忽不定,大概……內部正在相互推卸責任,所以沒法集中心思好好打仗吧……”
“正是如此!”竹中半兵衛(wèi)遠遠地走了過來,“若是有五萬上下一心,英勇奮戰(zhàn)的將士,此刻就足以消滅朝倉家。可惜現(xiàn)在并無這樣的條件……故而只能退求其次。”
就算真有能力一舉消滅朝倉,也沒什么好處平手汎秀腦子里閃過這樣的念頭。顯然他不會開口說出來。
“退而求其次是指……”瀧川一益大略已經(jīng)知道安排,但仍然忍不住發(fā)聲提問了。這是因為竹中半兵衛(wèi)說話的方式和語調總能調動起聽眾的好奇心。
竹中半兵衛(wèi)聽聞此言,微笑不答,反而岔開話題:“雖然正式的消息還沒傳過來,但二位應該都從私底下都知道了,近日聯(lián)軍出現(xiàn)嚴重的內斗情形。另外,為朝倉家求情的聲音越來越大,恐怕公方大人也不能置之不理,一時間大概是沒能力繼續(xù)北伐了。我等作為先鋒部隊,這個時候自然不能孤軍深入,所以就姑且退上幾步。”
“退求其次的退是這個意思嗎?”瀧川一益苦笑搖搖頭,“雖然立下的功績還不足自夸,但現(xiàn)在局勢有些難以捉摸,退倒也不是不行……”
“鄙人心知瀧川殿尚未盡興。接下來您可以如此這般……”竹中半兵衛(wèi)講出一番布置。
瀧川聽了眼前一亮,覺得可取。
平手汎秀淡定地看著,只插了兩句細節(jié)建議便沒多話。
接下來
果不出所料,是日傍晚,足利義昭發(fā)出軍令,讓平手、瀧川、竹中等暫緩前行,稍微后撤,不要與中軍拉得太遠。
根據(jù)安排,平手部立即趁夜向后退卻,接下來是竹中則是第二天早晨悄然離去,只留下瀧川一益仍是大張旗鼓地擺開進攻姿態(tài)。
但他只擺開姿態(tài),卻并未真的派人進攻。
如此維持了整整一日,前線保持著平靜的氣氛。
而后朝倉家主動打破安寧,突然發(fā)動進攻,結果發(fā)現(xiàn)撞到槍口,被早有準備的瀧川一益殺退。
隨即朝倉軍不敢再出,瀧川悠然收拾行裝,大搖大擺地撤回到金崎附近。
最終的局面是,平手、竹中、瀧川在金崎,朝倉景鏡在府中,遠遠隔了三十公里,誰也不再往前走了。
正好此時,足利義昭那邊也差不多理清楚了另一方面軍紀也漸漸墮落到不能忍了,召集眾將要宣布新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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