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手宰相中將當(dāng)機立斷,運籌帷幄,只用了半日,得知前線敵情,又聽取瀧川一益、竹中重治二人的建議,便毅然下定決心,向各軍發(fā)號施令,吩咐迎戰(zhàn)。
仗著兵多將廣,果斷調(diào)遣了兩支別動隊,令三云成持領(lǐng)甲賀兵沿右側(cè)山路,荒木村重領(lǐng)攝津兵沿左側(cè)海路,各自嘗試挾擊,正中北陸道的平坦大路上,則是命令備隊兩兩成組,彼此交叉掩護。
第一日甲隊警戒,則乙隊前行,至相距五十町而止。次日則乙隊境界,甲隊直驅(qū)百町,又至相距五十町而止。
這個程度的行軍任務(wù),負(fù)擔(dān)相當(dāng)輕松,只需要不到半日即可完成,剩余的時間精力,便要用來挖掘壕溝,修筑木墻,建造適合依托火器防御的陣地體系。
身后數(shù)以萬計的民夫隊伍不斷向前運載各種各樣的物資和材料,以支持前線的工程運作。
許多將領(lǐng)早已戰(zhàn)心濃郁,得了命令,紛紛迫不及待揮兵進擊。
二三日內(nèi),就已隱約觸碰到上杉家的兵鋒。
此時本多忠勝作為先勢,受命前驅(qū),越國見岳,出北之莊,至豐原鄉(xiāng),親自帶著親兵走在最前,遠遠覷見身份可疑的三名游騎,未經(jīng)絲毫猶豫,策馬迎上,挽弓射矢,先殺一人,又中一馬,可惜第三箭略微偏出,未獲全功。
抓住那摔下馬的士卒,稍一恐嚇,未及刑訊,便得知對方乃是朝倉舊將溝江氏的部下,正要南下進攻。
身邊家臣松尾金平建言說:“溝江氏籍籍無名,我看應(yīng)該是凡卒庸軍。近來又歷遭顛沛,更加不值一提,我等不妨輕兵突進,趁他立足未穩(wěn),一舉擊潰,以建奇功!”
說得本多忠勝略有心動,但隨即反應(yīng)過來,果斷搖頭道:“平手宰相中將有嚴(yán)令在,每到一地,先修好營帳陣地,不能隨意浪戰(zhàn)。”
松尾金平不以為然:“唐土有名言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能斬將奪旗,又有什么不合適的?”
本多忠勝肅然道:“這可不僅是軍令的問題,而是為了避免中計!瀧川左近說得有道理,上杉彈正慣用這種驅(qū)使雜兵上前,引誘敵方露出破綻的戰(zhàn)法。”
于是全軍止步,就地排好陣勢,緊急架起木柵、挖掘溝壑,準(zhǔn)備防御戰(zhàn)。
松尾金平垂頭喪氣,卻不敢不從命,沒精打采傳令去了。
又喚來使番,吩咐通知側(cè)后方的友軍織田長益,隨時可能遇敵。
另一家臣都筑左衛(wèi)門擔(dān)憂道:“自織田彈正信長歿后,尾張兵好像每戰(zhàn)必敗,全無氣勢,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忙!”
本多忠勝聞言也皺起眉,但旋即振作精神,笑著篤然開口:“出發(fā)前,平手宰相中將特意同我講過,織田長益殿此人,雖然一直有些偷奸耍滑的習(xí)慣,真本事卻還有一點。在必須要奮力作戰(zhàn)的場合,不妨略加信任。”
都筑左衛(wèi)門舒了口氣,安心道:“這就好。宰相中將識人之明,天下皆知。”
忽然一直沉默寡欲的中根平右甕聲甕氣發(fā)問:“咱們來此之前,三河大人德川家康有沒有什么吩咐呢?是否要適當(dāng)保存實力,以免日后無力用在東海道了?”
此話一出,本多忠勝神色一滯,笑容凝固。
都筑左衛(wèi)門搖頭不悅:“我等雖然都是三河德川家的家臣,但更是遵循天下大義的武士。今日奉大命,討國賊,正是光大門楣的好機會,怎么能老想著家里那點事情呢?豈不成了因小失大,因私廢公?”
眼看要發(fā)生爭執(zhí),本多忠勝連忙厲聲呵止,命令專心于戰(zhàn)事,不得繼續(xù)說下去。并給兩人分辨布置了任務(wù),吩咐一者守左翼,一者守右翼,免得沖突。
中根平右與都筑左衛(wèi)門不敢反駁,表面恭順地告退。
然而
前者嘴里似乎不依不饒念叨著:“貪心鬼!平手家靠一點土地就把你收買了!”
后者的口型則好像回答說:“笑話!出來拼命,不為了土地我還為了什么?”
本多忠勝大感頭疼,他知道這個問題只能掩蓋,根本上是無法解決的。
為今之計,只有先將專注于戰(zhàn)場正面。
事后果然還是需要團結(jié)內(nèi)部的思想,但那不是瞬息可以完成的事了。
刨去雜念,本多忠勝點了數(shù)百兵,親自守住正面的最前線,等待運來數(shù)車?yán)υ谝黄鹣骷獾哪竟骱椭窀停锥寺裨诘厣闲纬烧系K,作為反沖鋒的依仗。
然后又在木障前后,掄起鋤頭鐵鍬,盡量挖出坑洼不平的一道淺溝,以加強效果。
還有一同運來的模板、竹束,一部分直接擱起來,放在木柵上當(dāng)防御。另一部分扎緊架高,鋪上雜草和油布,抹了沙土,澆一點水,形成泥狀,曬干了就是簡易頂棚。
這個可以阻礙拋射與焙烙投擲,也能遮雨防止鐵炮弓箭受潮,更加十分有利于維持士氣。
然后將長槍兵、弓手、鐵炮兵分別布置在工事之后,就是普通軍隊難以攻破的有效屏障了。
原本在三河的時候,本多忠勝并不了解這套作戰(zhàn)方案。但見了平手軍的行為,立即意識到其中的厲害之處,馬上虛心加以學(xué)習(xí)。
盡管沒那么多資金和資源維持同等后勤補給,但在努力的研究參考之后,仍是做得有模有樣了。
已經(jīng)能在半日之內(nèi),構(gòu)架起完整的土木防線。
然而,他手下那么多人,并不是人人都自覺自愿虛心向?qū)W的。
午后,本多忠勝草草吃了點干糧,接游騎回報說,正面許多敵軍急速接近,連忙起身備戰(zhàn)。
帶上鹿角脅立兜,穿了黑系威胴丸,臑當(dāng),籠手,腰卷,面甲……等等逐一裝備。這套盔甲是近些年花了時間特制而成的,甲片薄而稀,犧牲了部分的防御力,換取遠高于正常武士的敏捷度,可以支撐戰(zhàn)場上靈活閃避,反復(fù)沖鋒。
本多忠勝對自身武力極有信心,絲毫不怕白兵搏斗。同時又始終保持冷靜的頭腦,不會盲目陷入重圍,或者硬頂著箭雨作戰(zhàn)。甲胄雖然輕薄簡便,卻從沒受過什么大不了的創(chuàng)傷。
可不曾料,正當(dāng)目力所及的最遠處隱約能見人影時,聽聞左邊似乎傳來什么動靜,放眼望去,微微有些塵土揚起。
還未來得及看明白,只少頃片刻,竟有一個親兵從那個方向急匆匆跑過來,聲音顫抖地大喊道:“搭好的木柵忽然倒塌了,壓傷了不少人,中根平右大人被巨木砸中額頭,已經(jīng)暈了過去!大家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聽得本多忠勝差點吐出一口鮮血來。
敵軍怕是沒多時就要到,剛好這個時候出這種事情?
來不及細想,他立即下令:“助右衛(wèi)門,趕緊吩咐河合又八郎頂上來,代我指揮正面!權(quán)三、亮平,你們兩隊一百人,火速同我支援左翼!”
說完他提了手邊二丈有余的大槍,大步奔行而去。
瞬間本多忠勝走到近前,見到土木工事果然已經(jīng)倒得亂七八糟,數(shù)十上百個士兵被壓倒在坑里,有的正竭力往外爬,有的一動不動不知是暈了,還是不幸成為非戰(zhàn)斗減員。
當(dāng)面之?dāng)常惨呀阱氤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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