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洛寒透支
“噗！！！”
鋼管拔出瞬間，男人的血像一口噴泉往外噴灑，雖然之后一瞬間便被強力止住，洛寒的臉上和身上還是被血水染成了猩紅色。
這種猩紅色，看起來就無比的恐怖。
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在鼻尖，瞬間噴出來的刺鼻味道讓洛寒不由一陣干嘔，旋即調整呼吸，“擦干凈。”
助手輕輕擦拭她臉上的血水，但臉上還殘余著病人的血跡，血跡斑駁，臉上和手術服上都是一大片的驚悚顏色。
林熙雯不由驚嘆，“偶像，你不愧是我的偶像，這種情況下居然都可以這么這么的冷靜，偶像，我更膜拜你了！我簡直太膜拜你了！”
洛寒兩只手靈活的像水蛇一般在病人打開的心包里面操作，低頭淡然道，“我比你淡定，是因為我比你見過的兇殘情況多，等你經歷的多了你比我還要冷靜……止血鉗。”
林熙雯看著器械師把止血鉗遞給洛寒，抿著嘴巴問，“偶像，你見過的最兇殘的場景是什么？你說說看，也許我知道呢。”
洛寒目不轉睛的看著病人的心臟，“抽吸。”
“噗嗤！”一聲響，溢滿的血水被吸走，洛寒這才回答林熙雯，“又一次我遇到一個登山運動員，他墜下山崖，肚皮被巖石刮開，五臟六腑全流出來了，掛在外面……”
“嘔！”
洛寒還沒形容完，已經有醫生在干嘔。
林熙雯則笑了笑，“哇，這么壯觀！當時的場景一定很震撼！是不是？”
洛寒拿著手術刀操作，“對，很震撼，非常震撼，差不多的相當于給他把五臟六腑搬了家，做一次這樣的手術你會收獲很多，但機會不是誰都有。”
“我好期待有這樣的機會！”
林熙雯說完，華天冷冷的瞥瞥她，“先把你手上的事做完再說，口味真重。”
“切！有嗎？我口味的確不輕，但是呢，我對你沒有興趣。”
“那真好。”
緊張而漫長的手術過程，因為兩個人的聊天，反而輕松了一些，洛寒腦袋清醒的分析著病人的情況，時不時的問一下心臟和脈搏，或者問體外循環系統是否順利，還時不時地插上一兩句，調節氣氛。
這樣以來，四個小時已經過去，洛寒兩手手臂都有些發酸，中間停頓的時候助手幫她揉了揉，她便繼續投入到了手術中。
華天掃一眼時間，“楚醫生，注意你的手，不要超過負荷，不要因為一個病人葬送自己的職業生涯。”
華天說的話很直接，很強勢，但是他的建議又非常中肯，說的都是洛寒最擔心的。
“暫時沒事，手術繼續，陳護士給二號手術室打個電話，問問唐醫生那邊什么時候結束。”
“是！”
陳護士撥通了隔壁的手術室電話，過了一會兒被那邊的護士接聽了。
“唐醫生那邊的手術大概多久結束？”
那邊的聲音卻突然變得很焦急，“唐醫生這邊有突發狀況，病人手術過程中出現了相當嚴重的心律不齊，很可能會誘發其他并發癥，或者會導致手術失敗。”
護士努力壓低聲音，可是她的不安和焦慮還是全部傳達了過來。
陳護士跟洛寒說完那邊的情況，洛寒的眉頭狠狠的一皺，兩道秀美幾乎擰在了一起，“掛了吧，不要讓唐醫生知道這邊的情況。”
“可是楚醫生你……你怎么辦？”
洛寒看著自己的右手，目前除了覺得有些累并沒有其他的反應，腦袋也沒有因為血塊擠壓而眩暈，這是好兆頭。
“我沒事，手術繼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緩慢又漫長……
“啪嗒！”
手術刀墜地的聲音突兀的打破了緊張又壓抑的手術室，一時間，原本就安靜的手術室徹底的陷入了死一般的冷靜！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著洛寒，所有的眼睛里面都寫滿了詫異、驚慌、不安、焦灼……
洛寒目光清冷的看著自己的手，眸子里溢出了深深的無奈，右手痛已經開始了，起初是淺淺的，后來就延伸成了刺痛，一陣陣的刺痛，再接著，刺痛感變得更為強烈，演變成了蝕骨穿心的痛。
都說十指連心，那種痛一旦發生就會有穿透心臟的力量，讓人無力招架，讓人在痛苦之中徹底投降。
洛寒咬了咬牙，額頭的汗水已經以豆大的顆粒往下墜落。
“手術刀。”
“楚醫生，你不能再繼續了，這樣強撐下去你的手會廢了的，你放手，我來做。”華天從對面的位置大步走到洛寒的位置，想要和洛寒交換。
洛寒理智清醒的眼睛望著華天，“你有類似的經驗嗎？成功了嗎？現在手術的關鍵時刻，心臟修復一旦失敗就功虧一簣，你能承擔責任嗎？”
洛寒一番追問讓華天頓時黑了臉，“楚醫生，我有幾年的手術經驗，不是一張白紙，我相信我能完成這臺手術，如果你不肯放手，你會累死在手術臺上，為什么不給自己的一個機會？也給別人一個機會？”
洛寒手中的刀攥的更緊，手痛的更甚，“我可以給你機會，也可以給自己機會，但是病人的生命呢？誰給他就會？醫生可以失敗，但是病人失敗一次就是死亡，你懂嗎？”
林熙雯和華天同時望著洛寒，從她堅定的目光中，兩人看到了她的原則，她的持守，她的醫德。
華天終于沉了沉呼吸，“你的手……會廢掉，你自己很清楚。”
洛寒咬了咬牙，“再問一下唐醫生那邊的情況，看看他能不能過來。”
陳護士撥通了那邊的電話，過了一會兒道，“唐醫生正在準備收尾，手術成功了，唐醫生十分鐘后可以來這里！”
洛寒心里的石頭終于放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好！”
“那咱們……”
“繼續，多一分鐘病人就多一點活下去的可能，十分鐘而已，我可以。”
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誰能料到呢？
手術刀才拿穩，洛寒突然被一陣從天而降的眩暈擊中的大腦，渾身好像被雷擊了一樣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腦袋里面巨大的黑暗朝著每一個神經瘋狂的攻擊！
痛！
痛到麻木！
強制自己對抗沖天的黑暗，卻只覺得使不出一點點的力氣，最后只聽到手術刀再度落地發出的“啪”一聲巨響，洛寒兩眼昏黑一臉，旋即就進入了無底的黑暗。
一時間，洛寒不知道自己的身在何處，面前是無窮無盡的波濤，一層卷著一層，一浪高過一浪，波濤翻滾，巨浪沖天，她像是殘破的小船被放逐在黑色的浪潮中。
“洛洛！”
“洛洛！”
“洛洛！醒醒！你醒醒！”
不知道哪兒傳來的聲音，很急切，很心痛，好像是被撕裂了心臟一樣的那種疼，喊著喊著，聲音變得嘶啞，沒有剛開始那種低醇好聽。
她在黑暗中努力的想要抓住什么，想要攀爬什么，一伸手碰到了一雙手，溫熱的、滾燙的，溫柔的……
像是找到了皈依，她依賴在那雙手的溫度中，終于不再掙扎了。
心里有了依靠，她放心的把自己交付給了那雙手，不管沉浮還是升騰，她都不管了。
“心跳恢復了！”
“脈搏恢復了！”
搶救室內的醫生終于松了一口氣，旋即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著一言不發臉色比狂風怒浪還要難看的龍梟，嚇得三魂七魄都散了架。
龍梟大手握著洛寒的手，雙眸噴射出嗜血的寒光，但并沒有說一句話。
那一刻，他的心臟和她一樣都驟停了。
從接到電話到陪著她度過了搶救的非常時間，看著她的心臟和脈搏成了零，龍梟的心也跟著一起死了。
如果讓他再一次失去他，他會變成什么樣！
不知道！也不敢想！
現在，臉色慘白的女人終于回了過來，他的心臟也復蘇了。
這個女人，這個傻瓜！
龍梟雙手緊緊的抓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親了親，“我該拿你怎么辦呢？你這個傻瓜。”
一聲輕輕的呢喃，不知道包含了多少的情緒在其中，那樣的重，那樣的沉，那樣的痛。
洛寒被送去vip病房，還處于昏迷中，而此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七點鐘。
“她怎么樣了？醒了嗎？”
唐靳言匆忙跑到病房，看到儀器上面的數字之后一顆心終于不再驚慌失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龍梟凌厲的寒眸不變顏色，“到底怎么回事？！”
唐靳言做了十幾個小時的手術，臉上掛著黑眼圈，頹然繃緊了神經，“有個病人需要手術，手術難度很大，只有我和洛寒能完成，但是我……”
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唐靳言聽到空氣中有什么東西爆炸了。
“一幫混蛋！”
怒罵一句，龍梟額頭暴起一層青筋，“洛洛頭部有淤血，右手無法長時間做手術，你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當時……”
好吧，所有的解釋都很無力。
龍梟揉著眉心，“看來，我真的需要考慮給她換個工作。”
唐靳言嘴巴張了張，但是想到這是他們夫妻二人之間的事，也不好插手說什么，也就沉默了下去。
龍梟重新坐回床邊，充血的眸子寒光消散，滿滿的都是溫柔和寵愛，“洛洛，為什么到現在都學不會照顧自己？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辦？”
“你這個傻瓜，想把我一個人留在世界上嗎？”
手指拂過她的發絲，龍梟的聲音破碎的像陽光灑在波瀾起伏的海面上，成了細細的碎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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