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蘇文知道唐納德肯定是故意的。
單從他轉(zhuǎn)身虛抓，身后隱藏在十余米外的黑色身影就仿佛主動般飛到了他手中，然后被他輕松扭斷脖子來看，那根骨刺完全就沒有對唐納德造成任何殺傷。但此時的唐納德卻明顯被骨刺從后腦勺穿了個通透，在眼眶穿出的刺尖散發(fā)出淡淡死亡氣息的同時，傷口中溢出的血液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變成灰色。
“喂喂，別裝死了啊……”
蘇文出聲提醒。
說實話，看著眼前滲人的慘狀，他還真有些懷疑唐納德會不會就此掛掉。
“裝你大爺，明明是個炮灰級的死亡法師，骨刺上面的毒素我懷疑連幼年巨龍都能毒死，這是人干的事嗎！”說著，唐納德抬起手來往自己眼眶上一拍，那根尖利的骨刺就沿著原路被推了出去，悄無聲息地掉在了昏暗的巖縫間。
“真帶勁。”
他接著說。
……噢，原來是在享受么。
蘇文看向那名脖子斷成了兩截的死亡法師，然后驚異地發(fā)現(xiàn)，當(dāng)黑色的兜帽被摘落后，那張隱藏在黑暗中的臉竟然是一名女性，而且還是個面容姣好的半精靈——她的耳朵和莉蒂西婭的有些相似，顯然介于人類和精靈之間，極有可能是兩者的混血。
“死亡法師里居然還有女的？”
蘇文眼中的驚訝怎么都掩蓋不住。
“只要有心，就算是只柴犬都能學(xué)習(xí)亡靈系魔法。”唐納德冷哼道，“哪怕再不濟，指揮著契約亡靈或魔物上去咬人總會吧。亡靈魔法的特點就是門檻低和速成，其中的死亡法師更是把這個特點發(fā)揮到了極限，同樣的資質(zhì)同樣的時間，他們甚至能比傳統(tǒng)的元素系魔法師強好幾倍，否則白癡才會主動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蘇文聞言，又看了這名半精靈死亡法師兩眼，頗有些覺得可惜——這就是顏值造成的差別對待了，如果倒在地上的是個面目可憎的猥瑣老頭，蘇文恐怕會拍手稱快的。
‘這么漂亮當(dāng)個女仆該多好，真是可惜了。’
他默默想道。
“噗……你的腦子里就只有女仆么？”唐納德冷不丁開口，同時踢了踢臉上帶著淡淡恐懼的半精靈尸體，“漂亮有個屁用，半精靈這個亞人種不比低等智慧生物過得好到哪里去，反正不是成為人類貴族的玩物就是成為卑賤的奴仆加玩物，你以為像你跟莉蒂西婭的奇葩關(guān)系全大陸上有很多？這孩子要么帶著深仇大恨想報仇，要么就是走投無路，絕對比你想象中的還要悲慘——不過既然選擇了走上死亡法師的道路，那她也就不值得同情啦。”
“是么？”
蘇文愣了愣，好半天才輕嘆一聲。
他俯下身子，伸出手來，為這名半精靈死亡法師合上了死不瞑目的雙眼。
見到此狀，旁邊的唐納德則是搖了搖頭。只見他幸災(zāi)樂禍道：“嘖嘖嘖，恭喜你成功感染了煉金領(lǐng)域最新型的混合慢性毒素，目前在全輝煌大陸上，被這種毒素感染后的治愈概率是零。嗯，四個月后你的右手將會潰爛，然后被增殖的毒素當(dāng)做食物慢慢蠶食掉，最終它們會順著你的血管流遍全身，在你的腦袋里發(fā)展壯大并且吸干你的腦漿……真是可喜可賀，喜歡在自己身上涂抹劇毒的死亡法師并不算多，你運氣真好。”
“別逗我啊，你剛才不是也碰到了嗎！”
蘇文頭也不回地說道，顯然不信。
“我可沒像你一樣直接接觸。在輝煌大陸上，稍有常識的人都會知道，隨便和邪惡陣營的生物進行親密的肢體接觸，基本都會死的很慘。”
“那我怎么辦，砍手？”
唐納德神色輕松：“反正你體內(nèi)已經(jīng)存在的毒素少說也十來種了，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就當(dāng)做是做了白癡事情的代價吧。”
蘇文沉默了很久，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無言以對。
但他旋即想起了什么。
“等等——既然有死亡法師偷襲我們，那豈不是說明我們已經(jīng)暴露了？”
“廢話，大搖大擺的走進來，這已經(jīng)不僅僅是暴露的問題了好嗎。”
果然，唐納德的話音剛落，遠處的骸骨祭壇便猛然爆發(fā)出了震天般的怒吼。
“……伊格納茲，為什么會是你！
蘇文扭過頭去，只見遠方的尼古拉正懸浮在大廳的半空中，冷冷俯視著祭壇上的血色漩渦，而此時正在怒吼的，則是一名站在祭壇上的黑袍法師。這名法師雖然全身上下同樣被長袍所覆蓋，但是面容中卻有著與其身份不相符的英俊，氣質(zhì)中甚至流露出淡淡的上位者威嚴(yán)。
而從他的怒吼聲中，蘇文聽出了強烈的震怒和難以置信。
這是對于背叛者的控訴。
蘇文總覺得，這樣的場景他似乎在哪里見過，因為對于那名咆哮的死亡法師，他竟然有種淡淡的感同身受……
怒吼的對象當(dāng)然是尼古拉，‘伊格納茲’想來是這位亡靈魔導(dǎo)師的假名之一，但此時他的目光根本就沒有聚焦在那名對他怒吼的死亡法師身上，而是冷漠地打量著白骨祭壇上方的血色漩渦，似乎在等待著什么。而至于那群半分鐘前還分散在祭壇各處的死亡法師們，在蘇文此時遙遙望去時，已經(jīng)橫七豎眼中的白骨祭壇方向，只剩下了尼古拉和那名黑袍死亡法師這兩個活物的存在，除此之外就只有滿地的尸體和黑暗中躁動的魔物。詭異的氣氛讓他開始搞不清楚狀況了。
“等著吧，很快就要開打了。”
接下來，不需要唐納德的提醒，蘇文很快就注意到：在白骨祭壇的僵持中，血色漩渦周圍的十三枚不起眼黑點正緩緩發(fā)生著變化。它們與漩渦之間漸漸形成了纖細的粘稠血線，伴隨著越來越清晰的嬰兒啼哭聲，就如同十三枚觸目驚心的喪鐘鐘擺般，以不規(guī)則的速度和方向運動起來。
祭壇上的黑袍法師終于動了，他的手中飛快凝結(jié)出了閃爍的金色骨矛。但就在他似乎打算將骨矛射向血色漩渦中的黑點時，半空中的尼古拉只是輕輕抬手，便瞬間扔出了一枚更大的骨矛，準(zhǔn)確無誤地撞擊在黑袍法師的手臂上——骨矛在將前者手臂洞穿的同時，也震碎了那根尚未完全凝結(jié)的金色骨矛。
“這么簡單就自暴自棄了嗎，這可是你畢生的夙愿。”
半空中的尼古拉淡淡說道，聲音中不帶任何感情。
“魔導(dǎo)師……你果然是亡靈法師。”祭壇上的黑袍人聲音中有著苦澀，但這種苦澀很快就變成瘋狂，他慘然道，“是啊，我怎么可以就這么放棄呢？就算是為了將你這個叛徒除掉，舍棄了我的性命，又有何不可呢！”
說著，他猛然抬起手來，在眼前劃出了一道布滿密紋的召喚法陣。蘇文感受到了極其劇烈的魔法波動，同時也聽到了身邊唐納德的興奮喊聲。
“噢噢，要召喚大家伙了！好看！”
果不其然，下一秒，祭壇上的黑袍法師神四面八方都凝結(jié)出堅實的骨盾，而他的吟唱聲則如同滾滾驚雷般在大廳中回蕩。
“醒來吧，助我殺敵，我的仆……呃！”
……然后就沒了下文。
最后面那個‘呃’當(dāng)然不屬于吟唱的一部分，而是因為一根看起來十分平凡的骨矛如同鉆豆腐般穿透了層層的骨盾，并且準(zhǔn)確無誤地插入了黑袍法師的心臟中，所以他才會不受控制地發(fā)出了這道呻吟——就和唐納德之前被襲擊的那次完全相同，尼古拉用同樣的方式打斷了黑袍人的召喚魔法。
只不過，這名黑袍人明顯就沒有唐納德那么頑強的生命力。只有高階死亡法師程度的他睜大雙眼，緊緊握住透體而過的骨矛，然后直直摔倒在地上，就這么干凈利落地死掉了。
“嗤，真是掃興。倒是讓他召喚出來呀，那可是個接近魔導(dǎo)師級的骸骨地龍！”唐納德見到黑袍人就這么掛了，率先便大聲喝起了倒彩，“尼古拉你這條老狗真是慫得不行，見到有麻煩就總想辦法規(guī)避，等他召喚出來再剛正面才能起到節(jié)目效果嘛，這么簡單的道理你就是搞不懂？”
似乎聽到了什么，百米外的尼古拉扭過頭來，冷冷掃了這邊兩眼。
蘇文卻是有些心驚，那名黑袍死亡法師無論從氣度還是樣貌都是領(lǐng)袖般的存在，但只是尼古拉信手般的一擊，就全無反抗之力地倒下了。雖然早已在魔法典籍中了解到高級魔法師和魔導(dǎo)師之間的差距如同無法跨越的天塹，但是如此懸殊的力量差距，還是令蘇文不由得不咋舌。
“唐納德先生，剛才那個死亡法師，在這里算是什么級別的？”
蘇文向滿臉不悅的唐納德問道。
“我就知道你會奇怪這家伙怎么死的跟個雜兵似的，但如果我沒看錯，他應(yīng)該就是這次亡靈天災(zāi)的主謀吧。”唐納德明顯對于尼古拉的做法十分不爽，但還是對蘇文解釋道，“肉雞如果有反抗能力那就不叫肉雞了，剛才對他們的夸贊也頂多讓他們變成小心謹(jǐn)慎的肉雞而已。當(dāng)然，如果是普通的元素系魔導(dǎo)師站在那里，那家伙或許不會死的這么干凈利落，好歹也能垂死掙扎幾下，召喚出骸骨地龍弄出點動靜來，搞不好還能把對方咬傷。但偏偏他的對手是進入了魔導(dǎo)師境界快一百年的尼古拉，而且還是同系的亡靈法師……嘖，真是個可憐的小家伙，連遺言都沒能留下。”
于是蘇文看向唐納德的目光又有些復(fù)雜。
能把進入魔導(dǎo)師快一百年的尼古拉揍得毫無還手之力，還被特地拉來當(dāng)作壓場子的外援，這到底是個什么怪物……
不過，即便亡靈天災(zāi)的主謀就這么簡單地死去了，但蘇文卻并不覺得這場災(zāi)禍會這么簡單的告一段落——這座大廳里肯定還有著什么讓尼古拉這種魔導(dǎo)師都覺得不能勝券在握的東西，所以他才會拉著唐納德進來鎮(zhèn)場，比如那片血色漩渦，又比如隱藏在黑暗中的未知事物……
“噢，又有人來了。”突然，唐納德緩緩收起了笑容，皺起眉頭靜靜感知著，“這就是尼古拉剛才說的瓦西里安？的確不簡單，但他娘的來找老子干嘛，去肛那個囂張跋扈的老狗才對呀！”
話音剛落，遠處便傳來了沙啞的聲音。
“沒錯，就是我。唐納德……我們，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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