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了歌莉斯坦突如其來的沉默，蘇文知道，自己就算沒說對，也不會差得很遠。

    這個渾身上下充滿了愚蠢正義感的女騎士肯定是做了什么符合他身份的愚蠢事情，這才導致了她離開特里底斯城的后果，而且看樣子頗有些失魂落魄。

    “和你無關。”

    冷清的聲音終于打破了沉默。

    就算混得再怎么慘，在面對蘇文的時候，歌莉斯坦仍然一如既往地嚴肅。

    然后，她很快板起了面孔，對蘇文進行了搜身——這個過程從來都不會有什么旖旎在里面，因為她只是簡單粗暴地命令蘇文掏出他身上的所有東西，然后挨個檢查罷了。

    根據以往的經驗，蘇文知道這名前裁決騎士長不把自己身上的口袋全部翻一遍是不會罷休的，于是他只好干脆利落地把身上的東西全都取了出來，以證清白。但是，當蘇文掏出鼓囊囊的錢袋子的時候，歌莉斯坦看向他的目光開始有些狐疑，而等到他取出了那張華麗精致的黑色卡片時，歌莉斯坦則猛然暴起，再次把蘇文給牢牢制服。

    “這東西的來源不說清楚，我們就裁決大廳見吧。”

    她冷冷說道，絲毫不顧自己和蘇文已經成為了半條街的目光焦點。

    “你適可而止點啊！這可是我的私人財產，難道你們裁決之劍都是強盜么……”蘇文十分無奈，他當然知道是自己的名聲太差，所以歌莉斯坦不管看見什么可疑的東西都會往壞處想。但既然她如今已經不屬于裁決騎士，而且這里還是紅楓鎮，那么她的行為未免就有些過分了。

    也許是終于意識到了這一點，歌莉斯坦在短暫的沉默之后，又把蘇文給放開了。

    那種帶著不甘的妥協令蘇文感到很享受。

    “要是再讓我遇到你做齷蹉的事情，絕對不會放過你！”

    丟下一句狠話之后，歌莉斯坦臉色陰郁地扭頭就走，仿佛多看蘇文一眼都會讓雙眼受到污染。

    這個過程中，蘇文從這名實力強大的女騎士身上感受到了如同實質的厭惡：和利蒂希婭那種不放棄一切諷刺自己的機會的厭惡有所不同，歌莉斯坦看到蘇文就像是看到了臭蟲般，要么想盡辦法把他丟進監獄，要么由于沒有足夠的證據把他丟進監獄，只好避之不及地離得遠遠的。

    因此，如果說蘇文覺得莉蒂西婭的毒舌屬性還可以拯救下的話，那么對于歌莉斯坦這家伙蘇文根本就不抱有任何指望。他巴不得她趕緊消失，不要打擾自己的休閑假期才好。

    至于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蘇文沒興趣深究，但是不代表他猜不出來。特里底斯城近百年來發生過的最大事情就是前幾天的亡靈天災，也只有這種程度的事件才會讓一名放到任何地方都能名震一方的高階騎士離職。

    當亡靈天災被阻止后，特里底斯城所付出的代價十分慘重，半個內城幾乎被毀掉，貴族居民死傷近千。這個事件早在前幾天就在周圍的城鎮傳得沸沸揚揚，離特里底斯幾乎最近的紅楓鎮當然也不會例外。事件的傳言雖然有好幾個不同的版本，其中不乏有陰謀論者居然真的指出事情真相是亡靈天災的，但官方給出的“獸人間諜潛入破壞”卻是最多人相信的一種說法，而至于“事情的真相”反而被當成了小道傳言，很快就被來自官方各方面的論證與辟謠給駁斥得體無完膚。

    嗯，城主愛因茲·度的宣傳和危機公關做的不錯，蘇文必須承認這點。

    而有了這件事情作為背景，歌莉斯坦離開裁決之劍的原因，蘇文就算用腳指頭上的雞眼都能猜得出來了。

    雖然不可能知道具體的過程，但她肯定是發現了內城區“爆炸”事件的某些端倪，然后下定決心要把事情的真相查得水落石出，并且在受到屢次旁敲側擊的警告后仍然頑冥不化，最終被一紙文令調到了其他城市做城管——沒錯，多倫帝國政府不可能傻到因為這種事就將一名優秀的高階騎士解職，蘇文可以保證，歌莉斯坦有九成以上可能是憤然主動離職的。

    結合前面的分析，再加上最初時候從歌莉斯坦眼中讀出的心不在焉和迷茫，這名離職后不久的女騎士顯然陷入了人生的低谷，對自己效忠的對象——特里底斯城官方產生了懷疑。

    蘇文知道，這種以正義為己任的呆頭鵝最喜歡犯這種毛病了，看著歌莉斯坦那信仰與現實發生強烈沖突，再加上對未知未來的迷茫而形成的茫然無助，蘇文不知道為什么心情就特別舒暢。

    至于幫她一把？

    別開玩笑了，蘇文又不是那種以德報怨的人，見到歌莉斯坦淪落到這種境地，他差點沒笑出聲來。更何況，就算蘇文有心指點兩句，以歌莉斯坦對自己的印象，注定也是要熱臉貼上冷屁股的。

    在蘇文的遠遠望去的視線里，漸行漸遠的歌莉斯坦背影十分硬朗，不管有多么失魂落魄，她的腰桿始終都挺得筆直。她沒有消失在大街的盡頭，而是回到了傭兵工會的附近，似乎踟躕猶豫的很久，最終低頭踏上了公會大門前的臺階。

    “有趣，高階騎士淪落到注冊傭兵賺錢么？”

    望著那個消失在大門后的背影，蘇文摸著下巴，仿佛在自言自語。

    “也不是什么壞事，這個世界比你想象的復雜多了，好好看，好好學，也許下次就不會犯蠢。”

    隨后，他便失去了對歌莉斯坦的興趣，拖著濕漉漉的衣服轉身離去。

    ……

    雖然因為地形的限制，紅楓鎮的規模較小，連特里底斯城面積的二十分之一都沒有，但是作為連接了兩個城市和十幾個村莊的交通紐帶，這座位于群山中的城鎮經濟與貿易反而相當繁榮——當然，還沒繁榮到足以開辟出地下世界的程度。

    但即便如此，這里的地上集市群仍然規模龐大。蘇文這些天沒怎么出去過，所以對此不太清楚，因此在走到集市區的時候還被嚇了一跳，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其實置身于城市里。

    紅楓鎮的中心集市四通八達，到處都擠滿了人和馬車，只不過由于需求關系，這里出售的貨物相對單一，而且沒有什么娛樂場所，除了旅店就是酒館。不過，對于正好還沒購置物資的蘇文來說，趁著這個時間買些以后旅行會用到的東西倒是剛剛好，所以他覺得自己來對了地方。

    在蘇文原本的計劃中，多羅克行省的南北部有一片巨大的荒原，他打算首先馬不停蹄趕到那里，隨后再正式開啟傭兵之旅的。足足三個月的長假，蘇文把幾乎一半的時間分配在了那里，不過計劃畢竟趕不上變化，既然在紅楓鎮就運氣好到接取了傭兵任務，那么不妨趁這個機會先磨練自己一番。

    這樣決定的時候，蘇文已經在一家武器店里翻看起了趁手的裝備。

    蘇文實在不擅長刀劍之類的兵器，抓起來劈砍這種簡單的事情當然沒問題，但根本不能指望能玩出什么花樣來。因此，近戰武器他所能選擇的除了匕首就是短刀，其它的都是裝飾意義大于實戰意義。

    “小伙子眼光不錯，這把匕首在淬火的時候用的就是高濃度煉金毒液，所以就算直接拿去使用，都能造成輕微的麻痹效果。雖然肯定比不過附魔的，但如果只考慮到0個金幣的售價，它可以說絕對是物超所值。”見到蘇文的注意力停留在了一把墨灰色的葉片狀匕首上，留著兩撮小胡子的店主便熱情地為他介紹了起來。

    蘇文嘴角抽了抽，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淬火帶毒會有這種功能的。

    拿起這把看起來充滿了危險氣息的匕首，蘇文碰了碰被打磨得十分鋒利的刃尖，雖然的確感受到的淡淡的麻痹感，但系統給出的鑒定結果卻說明了一切：“麻痹的淬毒匕首，品質低劣，物理攻擊力-6，裝備強度很低，攻擊速度較高，使用要求為：無。附帶附魔：無。注，臨時涂抹的速效麻痹毒素將在5天后揮發。”

    這種破銅爛鐵居然能賣0金幣么……

    沒有理會武器店老版的殷切推薦，蘇文丟下匕首就離開了武器店。但是把周圍一整圈的商店給逛下來之后，他才發現那把匕首還算是比較客氣的了。

    也許是覺得蘇文像是剛出道的菜鳥，各家店鋪老板們隆重推薦的商品一個比一個坑：有把兩種顏色生鐵打造的匕首硬說成夾鋼的，有高價出售內部全是鏤空的精靈匕首的，還有在匕首上鑲嵌了類似寶石的合成結晶然后偽裝成附魔匕首標價100金幣的……蘇文覺得，要是換個人在這里說不定就要上當受騙了，因為要不是系統的自動鑒定功能，他還真不敢保證自己都能識破這些伎倆。

    直到最后，當每日任務完成的系統提示響起時，走遍了大半個集市的蘇文都沒能找到令自己滿意的武器，倒是在地攤上買到了一件還算不錯的皮甲，以及少量干糧和止血藥品。這倒不是因為蘇文太過挑剔的原因，對于匕首的選擇，蘇文十分看重系統鑒定出的“武器強度”，攻擊力什么的倒是次要，但不僅僅只是匕首，他總覺得這里的所有武器和自己印象中合格的比起來，無論是硬度還是韌性都差了一截。

    如果是一兩家出現這種情況，蘇文還可以覺得是坑錢的無良店家，但如果普遍如此的話，那么……

    “輝煌大陸的鍛造技術，其實不怎么成熟的嗎？”

    蘇文疑惑地想到，但隨即又否定了。

    經過數千年的冷兵器發展，要說不成熟是不可能的，蘇文不乏見到過削鐵如泥的高強度武器，比如在傭兵工會測試場里的那把短刀就相當不錯。

    那么，在武器市場的所見，要么是這里的店家全是坑貨，要么就是——成熟的鍛造技術無法普及到最底層？

    帶著這種想法，蘇文進入了一間新的店鋪。

    “老板，把你這里最好的匕首給我看看。”

    這次，他沒有等待對方推薦，而是直接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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