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師是喜歡牧云的。
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這種喜歡并非一蹴而就的。牧云身上更沒有什么王霸之氣強到能讓言師這樣孤清冷傲的女子對他一見鐘情。
沒錯，牧云是長得不錯。
清秀白皙，棱角分明，可是這樣的男子對言師來說見過的何止百計。
甚至不乏那納蘭鑠，晏殊那等絕世貌美雄性皮囊都對她愛慕傾心，可是于她何益？
這世間有趣的皮囊這么多，能讓言師心神往之水乳·交融的清奇靈魂又在哪里？
荒域十方大山中，那懸垂萬仞的天險瀑流后，那兩人一劍四顧無言的對視，牧云打著救她的幌子看光了她的身子，確實是為了救她，但是也不能說牧云就沒有一點私心。
拔劍自刎，冷言相勸，最后牧云以極為幼稚的英雄救美讓言師贈劍離去，自那時起牧云便在她心頭留下了陰影。
再冷傲，再孤清，言師終歸是個心性純良清奇的女子。
以她執(zhí)拗的性子被一個少爺年光了身子，等于被那少年奪了她的貞潔，怎么可能沒有一點感覺。
自那一年多來，再次遇到牧云之前心頭的陰影一直揮之不去。
后來青陽城外斷魂坡再會是言師無論如何也不曾料想到的。
再見這個少年，言師的心情很復(fù)雜，也不是沒想過手起刀落斬碎夢魘。
對她來說，心頭的陰影要么清晰成人影，要么揮刀斬落變過去。
如果拖泥帶水那便勢必會進退維谷，會成為她炎道修行上的心魔，雖說那時的言師已經(jīng)是炎道無望，但是終歸還是心存了一分希冀！
可她并沒有沒有。
不忍心。
那時的不忍或許還不能算是喜歡。
下不去手，只因為牧云救她一命。
恩將仇報不是她的脾性。
所以，帶牧云回言家報恩多過利用！
后來的一切清晰明了，發(fā)生的那一件又一件的事情。
兩人的關(guān)系越來越近，讓言師心頭的陰影逐漸轉(zhuǎn)變成牧云的影子。
炎道會親牧云一鳴驚人，驚艷青陽城。
終于在新婚那一晚，在言師見到牧云小心翼翼的問自己是不是喜歡他的時候徹底定格。
牧云也徹底在言師心中打上了永遠(yuǎn)也不可能抹去的烙印！
說起來牧云終歸算是作了弊的，如果不是牧云看光了言師的身子，后面這些事情會如何發(fā)生我們尚不可知，但是至少讓言師喜歡上牧云的日子還會很長，甚至如果沒有荒域十方大山中那次旖旎漣漪在言師心頭留下的影子，他們兩就此擦肩兩相忘也未可知！
言師眶中的淚水像是拉閘的猛洪，一發(fā)不可收拾。
淚水越拭越多，很快牧云便濕了滿手。
“真的？”言師扁著嘴哽咽道。
沒了那股子冷傲，小臉白皙淚人兒的像是被貶謫的仙女。
很美，也很讓人很心疼。
沒什么比對自己心愛的人絕望來的更絕望，方才那一刻的驚悚，言師真的怕了，她怕好容不容易才走近自己心里的這么一個人最后不值得自己喜歡。
牧云揉了揉他的腦袋，雙手捧著她的臉道溫柔道：“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言師黯淡的雙眸驟然一亮，恢復(fù)了往昔琉璃般的神彩，全然不顧及娘親在旁，情之所至一把摟住了牧云的脖子。
言師星眸緊閉，一點澄明的淚珠掛在長黑的睫毛下端，順著臉頰滑落。
淚珠倒印的是娘親的影子，心里填充的卻全是牧云。
她其實并沒有那么在乎是否能夠重塑道基，恢復(fù)往昔的修煉天賦和實力，她更在乎牧云對她的態(tài)度。
以往即便心里接納了牧云，但是表面卻仍蒙著一層堅冰讓牧云有些難以靠近，但從這一刻起，她便徹底落下凡塵，身心俱納！
當(dāng)然，也僅限牧云！
言師娘親那丹鳳媚眼比之前瞪得更大，傻妮子，他說有你就信啊！
張了張嘴，這美婦終究沒有出言打攪這對璧人兒。
知女莫若母，美婦無奈的搖了搖頭，丹鳳眸微微瞇起，看著二人相擁的身影，只得輕輕嘆息一句：“女大不中留啊！”
…………
之后牧云才知道，言師的娘親姓淺名妙語，常年不在言府內(nèi)，每年歸家一次。
至于來歷和常年不在府內(nèi)的緣由言師沒和牧云提及，牧云也沒問，不過他隱隱猜到一些。
這幾日淺清秋并沒有因為之前的是事對牧云存有任何芥蒂，甚至都沒有過問牧云所說比六星造化丹更好的靈物為何，那天的就算是翻篇了。
而且奇怪的很，這些日子陪在言師母子身邊，并沒有見這位岳母大人去拜訪言家的任何一位長輩，甚至連言老太爺言天罡他都不曾去見過一面！
各種緣由，牧云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一直沒有想通也沒有提問。
逗留數(shù)日，淺妙語離去，牧云與言師送至府門。
臨別，牧云忍不住道：“小婿有個問題，這幾日音繞心頭已久，不知道岳母大人能否解惑？”
淺清氣度雍容，幾日的相處對牧云的印象似乎不錯，微笑道：“你說。”
“小婿比較好奇，如果納蘭家和晏家知道言府太爺?shù)膬合笔乔嚓柍侵鞯脑挘麄冞�有沒有膽子對言府下手？”牧云石破天驚！
并非他無的放矢，而是過往種種頭緒參雜在一起，他這岳母大人的身份直至青陽城城主！
可是又有太多的疑點和矛盾，牧云故此一問。
淺清秋的神色便沒有牧云想象中的震驚，她只是皺了皺眉頭，隨后便看向自己的女兒。
言師拼命搖頭，示意自己決沒有和牧云說過此事！
牧云看在眼里，大為震驚。
淺清秋本還菩薩低眉的詳藹瞬間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冰冷的感覺，只是并非針對牧云和言師！
“你以為他們不知道？”
“什么！？”牧云震驚！
“如若她們不知道我的身份，以言家在青陽城的根基再撐十年不成問題，但是正因為清楚我的身份，他們才會肆無忌憚的對言家下手，導(dǎo)致言家的危機迫在眉睫，甚至如果不是你的出現(xiàn)，言家或許都撐不到今日！”
“這是怎么回事兒？” 牧云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淺清秋。
“這是言家的家事，你娶了師師，本不該再瞞你，但眼下確實不適合和你多說！”
淺清秋丹鳳雙眸中的凌冽逐漸失去，多了一絲頹暮之氣。
牧云沉默，看了看身邊的言師，后者一臉黯然，小臉雪白，隱忍了許多不可與人言，牧云很是心疼。
捏了捏言師的小手，她這才勉強對牧云擠出一絲笑意，看的牧云更心疼了。
“青陽城三族的關(guān)系遠(yuǎn)非你想象的那么簡單，言家內(nèi)里也并非是一團和氣，不管你和老太爺如何定計，這后果恐怕都不會如何樂觀！”
回復(fù)了往昔雍容大氣的身材，淺清秋詳藹的看著牧云和言師。
“我知你志不在這青陽城，以后若是離開的話……”
淺清秋神色猶疑了片刻，再道：“妮兒我不必說你肯定會帶在身邊，但是若是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將凌兒一并帶上，淺清秋感激不盡！”
說著，竟是要給牧云躬身作揖。
牧云大驚，當(dāng)即更大弧度的還禮。無論如何她都是言師的娘親，為人母者牧云有一種天生的親近和崇敬，不敢逾矩！
淺清秋笑笑，也不見怪，張了張嘴還要說些什么，牧云已經(jīng)擺手道：“岳母大人，雖然你是妮兒的母親，但咱們有一說一，言凌那小子我走前帶上可以，但你若是想讓我?guī)退厮艿阑蔷偷每此约旱谋憩F(xiàn)了，我牧云不是惡人，卻也不是沒有鋒芒的蠢善人，哪些事該做能做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希望您不要為難我！”
淺妙語和言師這對母女同時橫了牧云一眼，睥睨眸子，一個嫵媚一個清冽明亮，讓牧云當(dāng)即打了個寒噤嚇得倒推出十?dāng)?shù)步。
母女二人同時掩嘴而笑，言師臉上的陰霾散去不少。
“好了好了，勿需再送，回去吧！”
看著淺清秋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牧云看著言師心有戚戚道：“看來你們家這潭水比我想的要深得多啊！”
言師鼻子一皺，難得露出小女兒的情態(tài)橫了牧云一眼：“瞎說，是咱們家！”
…………
納蘭鑠被廢的事情，納蘭家族還是沒能兜得住。在淺妙語離開言家的第二天在青陽城內(nèi)傳得滿城風(fēng)雨。
牧云倒是不奇怪自己那岳母大人為何這么早就知道，畢竟是青陽城主，雖然不清楚她和言，晏，納蘭三家究竟是一種復(fù)雜怎樣關(guān)系，但是這城內(nèi)的風(fēng)吹草動肯定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而與此同時是牧云再一次的揚名。
以低打高毀掉納蘭鑠的道基，這等壯舉足以讓青陽城內(nèi)的世家子弟以及一眾看客們對牧云吹噓一番。
鄉(xiāng)野村民更是有人胡謅道：都道言大小姐眼光好，覓得夫婿比是塊寶，一朝會親揚名威，力壓納蘭世子如割草。
如此這般，沸沸揚揚鼎盛了快半月才逐漸有了削減的勢頭。
只是這半月都不曾見過那是塊寶的姑爺和好眼光好的言大小姐再出府，這讓一眾獵奇二人新婚后生活的青陽看客們引為憾事。
另外青陽城內(nèi)局勢。
納蘭家和晏家對言家不謀而合的打擊愈演愈烈。
短短半月，言家藥堂全面癱瘓，又有三家四五家戰(zhàn)兵鋪子橫生災(zāi)禍，在一眾血食傭兵中信譽更是一降再降，言家那些還開著門的戰(zhàn)兵鋪子光景也是慘淡。
每日言家的議事大廳內(nèi)，不斷有著各種各樣的壞消息從青陽城四面八方傳達(dá)至此。
言家城外的極品靈石礦雖然暫時沒有再受到侵?jǐn)_，但也是一副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危局形式，大家心里都清楚，一旦言家極品靈石脈礦一倒，整個言家傾覆的時刻也便是須臾了。
又半月一晃而過。
入夜。
明月高懸，如明鏡照雪，亮的有些晃眼。
依稀間，一道黑斑似在明月上移動，細(xì)看下卻是一個黑衣夜行的身影。
納蘭家絲毫不輸言宴兩家的大宅邸大廳內(nèi)，燈火通明。
讓人驚異的是，言家太爺竟然和長子言穆在此，納蘭家納蘭旌德及一眾納蘭家族的精英悉數(shù)在列，氣氛詭異。
納蘭家門廷院落外，那黑衣夜行的身影一躍過朱墻，身形隱匿直奔后院而去。
在一方破落茅屋前，黑衣人停下疾行的步子，緩緩靠近。
納蘭家到了晚上其余各處都是通明燈火，唯有此處黑暗寂靜。
黑衣人越靠越近，只見眼前的屋房茅草蓋頂。
竹筏掩門，很難想象，富麗堂皇的納蘭內(nèi)苑還有這么一處拮據(jù)之地。
就在那黑衣人要推竹門而入的時候，四周響起了秘籍的腳步聲！
與此同時，七八道虹芒乍現(xiàn)。
黑衣人恍然驚覺，轉(zhuǎn)身暴退！
才到庭院中央，便是被那七八人圍得無路可退！
接著無數(shù)火把趕來，這暗沉沉的院子瞬間如同白晝！
一道魁梧的身影撥開人群而來，冷冷譏嘲道：“小子！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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