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的故居，便是在這樣的坡下。

    這里叫回龍鎮，鎮子人口不算多，但面積卻是不小，又因為地理因素，從鎮的這一頭到那一頭，開車都得走上個把小時。

    楊家的老宅，在離鎮子不到四里路的一個叫田家寨的地方。

    田家寨，是原先一個田姓地主家的產業。解放后，田姓地主被打倒，他家的這處產業也就分給了貧下中農。楊家的老宅，便也在這里。

    從寨子下面，沿著一人寬的小路往上走將近兩百步的臺階，便到了寨子上。途中會經過一片長滿了豁麻草的地方。

    豁麻草全株有毒，只要碰一下，皮膚上便會留下一串紅疙瘩，就像是被豁剌子的刺刮過一般，疼痛難忍。

    s省這邊有那不聽話的孩子，大人都會用這樣的話來嚇唬他們：“再野，當心老子用豁麻草抽你！”再調皮的孩子聽了這話，也得立馬老實下來，可見其威力非同小可。

    這些豁麻草據說也是地主家當年為了攔截闖上來的人特意種下的，經過這么些年的發展，如今都快將寨子的這一邊給長滿了，看著十分震撼。

    江鳳蓮指著那一片豁麻草笑道：“欽華，還記得這兒不？小時候三叔家的振華欺負麗華，你氣不過，跟他打了一架，結果兩個人都滾進豁麻草堆里了。”

    眾人一聽這話，全都轉頭看著楊欽華，每張臉上都寫著“佩服”兩個字。

    楊欽華看了那一片豁麻草，臉上的肌肉忍不住狠狠地抖了兩下。他能不記得嗎？當年他跟楊振華被這些豁麻草剌得全身都是紅疙瘩，疼了好幾天才消下去。

    他這輩子受過最大的罪，也就那一次了。這些年當兵受傷什么的，都沒有那次那么慘烈！時隔多年再想起來，都還忍不住頭皮發麻，可見陰影有多深刻了。

    也就是因為這事，他跟楊振華算是結了死仇了，多少年都沒說過話。楊振華的媽，也就是他三娘，更是見了他都要瞪兩眼。

    不過，他也不在乎，對于老家這些親戚，他的印象并不怎么好，當年楊開元在部隊當兵，他媽帶著他們兄妹三個，在老家的日子并不多好過。那些叔伯嬸娘也沒少欺負過他們，好在爺爺奶奶護著他們，這才沒吃太多的虧。

    但這并不代表他不記仇！哪怕事情過去了這么多年，他依然無法釋懷。

    江鳳蓮看他那副板著臉的樣子，笑了起來：“都過去多少年了，還記仇吶？也不怕人笑話你一個大男人還這么小氣。”

    對，他就是小氣怎么滴吧！誰說男人就不能記仇了？他不光要記，還得拿小本本仔細的記！凡是欺負過他們家的人，他一個都不喜歡！

    江鳳蓮是知道他的脾性的，所以也沒再說什么。其實現在回想起當年那些事，她又何嘗是真的忘記了？不過時過境遷，再提那些也沒什么意思。

    一行人繼續往上爬，很快就到了頂。

    寨子上很開闊，中間建了一座十分堅固的大房子，全都是用大塊的花崗巖堆砌，房子壁上留了一些人臉大小的孔，據說那是打仗的時候，地主家的護衛朝外放槍用的孔。

    房子的大門是兩扇極厚重的大木門，門上釘滿了大鐵釘，堅固無比。又在門上挖了成人巴掌那么大的洞，據說也是為了朝外放槍用的。大門年久失修，已經無法關閉了。

    寨子上這會兒聚了不少人，打眼一看，得有三四十口子。這些人一見他們到來，便笑著迎了過來。

    走在最前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精神矍爍的老頭兒，看上去怕是有九十多歲的樣子了。

    “開元，你們可算回來了。”

    “九爺，你身子骨還是這么硬朗。”

    老頭兒名叫楊大平，附近人稱楊老九，是楊家目前輩分最高，也是年紀最大的一個，今年九十有三，是楊開元的爸爸最小的堂弟。雖然年紀近百，但耳不聾眼不花，滿臉紅光，看著就知道這是個能長命百歲的人。

    楊老九咧著只剩下幾顆稀拉拉的牙的嘴，笑著說道：“還行，再活個十年八年不成問題。對了，麗華呢？我聽金華他們說，麗華找著了？人呢？”

    楊開元轉頭朝楊麗華招手：“麗華，志國，你們過來過來，讓你們九祖祖看看。”

    楊麗華牽著林姝的手，跟林志國一同上前，朝著楊老九恭敬地喊到：“九祖祖好。”

    楊老九笑著應道，盯著楊麗華仔細看了半天，末了嘆了一聲：“長大了，長變了，我都

    都想不起來你小時候長啥樣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是……”

    楊麗華笑著說道：“這是我對象，叫林志國，這是我閨女林姝。姝姝，快叫老祖祖。”

    老煮煮？這又是什么稱呼？

    林姝滿臉問號的對都著楊老九叫了聲：“老煮煮好。”

    楊老九慈愛的摸摸林姝的小腦袋，從口袋里掏出個紅包來：“乖，老祖祖給你的壓歲錢，快拿著。”

    林姝剛要伸手去拿，說聽楊麗華說道：“九祖祖，你太客氣了，這錢你留著自己花。”楊麗華看過了，這個寨子上的人家，條件都算不上多好，她真不好意思讓自己閨女接這個紅包。

    好吧，這紅包收不成了，林姝把手縮了回來。

    哪知楊老九卻是很堅持：“這是我給孩子的一番心意，你攔著干啥？咋個還看不起你九祖祖了？”

    楊麗華趕緊擺手：“當然不是……”

    “不是就對了，來，小乖乖，拿著啊，老祖祖給你的，你自己拿著買糖吃，莫讓你媽給你哄走了，知道嗎？你媽小時候沒少到老祖祖這里來哄錢買糖吃，到了你這兒，她竟然就不讓你接錢了，肯定是因為她自己大了，沒有壓歲錢拿，所以嫉妒你呢。”

    楊老九邊說邊把錢往林姝手里塞，那一番逗得大家伙兒都笑了起來。

    楊麗華哭笑不得，這九祖祖也太調皮了，老小孩兒，老小孩兒，真跟個小孩兒似的。

    林姝揚起小臉，朝楊老九笑得一臉燦爛：“謝謝老煮煮。”雖然這紅包一看就知道里面不會有太多錢，但林姝還是很高興。錢不在多，心意到了，她就開心。

    所有給她紅包的人，都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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