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合葬清嶼

    端木聽雨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笑意：“兄弟！你很好，比我強多了，散修盟就交給你了。你不要多說了，也莫要悲傷，現在秋未央的神魂強于我，我是無法制住她的，時間一長，我還是會被她吞噬，那時她的修為更會精進，為禍更加猛烈。除此以外，我也沒有其它辦法了。我求仁得仁，死而無憾，兄弟珍重，我們來生也不能再見了…”聲音逐漸微弱下去，直至無聲無息。

    秋未央的掙扎嘶喊也逐漸弱了下來，蘇傲天感覺到懷里的人神識越來越弱，端木聽雨將自己的神魂緊緊纏繞住秋未央，一起熊熊燃燒起來，兩個人的神魂慢慢化為灰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從此再也不能分開。

    懷里的秋未央，身軀雖然柔軟，但是已經感覺不到一絲一毫活的氣息，蘇傲天的眼里，淚盡之后，鮮血隨之淌下。他知道，這一次，端木聽雨是真的去了，而且，和他所說的一樣，來世也沒有再見的機會了！

    不知何時，洛盈袖也來到了他的身后，只是緊緊地抱住了他，默默垂淚，一言不發。洛問天、顧云天和慕容秋白等人，站在一旁，說不出一個字來。

    其他的人，不管是誰，在這種沉重的氣氛下，也都不敢說話，生怕一開口，就會惹出什么事端。

    良久良久，蘇傲天抱著秋未央的尸身站了起來，說道：“端木大哥，我帶你回家。”然后轉過身來，緩緩走下高臺。

    霓裳云天的長老，此時才回過神來，攔到了蘇傲天面前，說道：“放下她，我霓裳云天之人，豈容你這種人褻瀆。”

    洛問天說道：“秋未央從何處學來的神魂吞噬，霓裳云天還未交待，你一句沒有干系，就能洗去得了么？空口無憑，在場有這許多同道，更不乏前輩高人，你又如何說？”

    這長老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忽然之間，場中出現了一個宮裝麗人，面蒙輕紗，令人看得朦朦朧朧。然而她身上散發的氣息，卻分明是分神修士無疑！

    此人開口說道：“秋未央不守門規，擅自偷學魂族邪術，本該逐出門墻，立即處死。現在既已身死，本門也不再追究。你若以她尸身為端木聽雨，帶走安葬，本門也不阻攔。但人已死，是非對錯都應該隨之逝去了，不得以尸身出氣。”

    洛盈袖盈盈施禮：“前輩放心，我夫君宅心仁厚，不是暴虐之輩，他只是認為端木聽雨的神魂，最后是在秋未央的身內消失的，這一具尸身，也算是端木聽雨的，現在要將他帶回聽雨城安葬，定會好生對待，絕不會容人褻瀆。”

    這麗人微微嘆氣，轉瞬不見。蘇傲天舉步前行，洛盈袖等緊緊跟上。洛問天卻轉過頭來，朗聲說道：“當日承天門以蘇傲天勾結魂族之名，昭告天下，列為承天大陸公敵。而現在，霓裳云天曾經的大弟子，也曾修習魂族秘術，此事又如何說？只怕各大門派之中，保有的魂族秘術，不止一種吧？此事原先沒人揭破，我洛家也不好冒天下之大不韙。然而經此以后，承天門再以魂族之名義對付蘇傲天，恐難服天下眾生。承天門與蘇傲天的恩怨，若是再牽連上魂族一事，那我洛家也須得為族中后輩弟子安全著想，問上一句，是否妥當。”

    在遠處觀望秋未央突破的那些小宗門弟子和散修等，雖然距離甚遠，但對于發生的一切，也是感知得清清楚楚。面對著這一場驚天巨變，他們心中的震撼，比這些大勢力之人，要強烈無數倍。

    因為那可是秋未央啊，承天大陸所有男修心目中的女神，真善美的代表，有多少人為他顛倒，如癡如狂。在她的身上，修士們感覺到的只有美好，任何一點一滴的瑕疵都不會存在。而現在，事實的真相卻是如此殘酷無情，完美無缺的女神形象轟然坍塌，這令他們完全無法接受。

    事情先是傳到了城外，數之不盡的湊熱鬧的修士初時是絕不相信，然而在鐵一般事實面前，他們不得不承認。消息迅速傳遍了承天大陸，很多人得知了真相之后，心理完全崩塌。他們的思緒徹底混亂，開始懷疑自己的人生，那些認定的，遵循的，前輩傳下來的原則，規定，信念，是對的還是錯的？

    這一次的思潮混亂引發的后果遠遠超出了修士們的想象，以至于后來，承天大陸的格局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之后，修士們再回過頭來追憶過往發生的種種，才對此有了清晰明確的認識。其中最大的改變，就是很多人開始思索，承天門為代表的頂級勢力，與蘇傲天兩相比較，究竟哪一方能夠給自己帶來更多的好處，而不是一味地跟在承天門身后，打著為民除害的旗號，對蘇傲天喊打喊殺。

    但這些混亂動蕩沒有影響到蘇傲天，他現在沒有心情思考這些問題。端木聽雨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遠遠超過了當初第一次蒙難之時。帶著秋未央的尸身，蘇傲天來到了聽雨城后面的清嶼山，當初為端木聽雨修建的墳塋前。

    端木聽雨的墳前十分干凈，可見有人經常來祭奠清掃，他的所作所為都被人記在了心里，并沒有被忘卻。蘇傲天沉吟良久，才在他的墳旁新挖掘了一個墓穴，將秋未央的棺橔葬入其中，并且重新鐫刻了墓碑，上書“端木聽雨秋未央合葬之墓”，落款是：弟蘇傲天謹立。他心里默念：“端木大哥，你雖然因秋未央身死，但想必還是愿意死后和她在一起的，我就做主將你們合葬了。你放心吧，你的未竟事業，我一定會幫你完成。”

    蘇傲天并沒有在墓碑上銘記端木聽雨一生的功勞，他認為有些事情是需要人們記在心里的。只要人們有心，這些事情就永遠不會泯滅，而如果無心的話，那么就算是到處刻碑立傳，修廟建祠，也遲早會被人遺忘，湮滅在歷史的塵埃里。

    盡管已經承受過盧曉東、水清柔和宋恨離的逝去之痛，但是蘇傲天仍舊是對端木聽雨的身死耿耿于懷。從感情上說，水清柔三人與他更為親密，而端木聽雨，雖然與他惺惺相惜，肝膽相照，卻并沒有共同經歷過生死，不曾患難與共。

    但端木聽雨與水清柔等人不同的是，他想要創建散修盟，為天下的散修建造一個家園，不管他懷著什么樣的目的，這件事情為天下的散修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好處，卻是不假，僅憑這一點，就令蘇傲天為之心折。

    而水清柔等人，雖然與自己關系密切，但并沒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跟隨著自己的腳步，自己做什么，他們就做什么好了。從這一點來說，他們都受到了自己的牽連，才相繼隕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是難辭其咎的。

    端木聽雨其實還算是個局外人，但為了自己的安危，插手到自己和承天門的糾葛當中，誰能想到秋未央美麗的外表下，竟然包藏著如此丑陋的心靈，這才慘遭橫禍，也令蘇傲天更加難以接受。他的身死，不只是一個人隕落了這么簡單，而是關系到了許許多多人的幸福。

    一連數月，蘇傲天都是心志消沉，郁郁寡歡。而承天門在這期間也一直保持著沉默，也許是他們顧及到秋未央的事情影響太大，不愿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引發大混亂，才選擇了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吧。

    半年后，這一場風波才算逐漸平息，承天門這才再發通告，這一次，他們不再以天下公敵的名義通緝蘇傲天，只是聲明，蘇傲天和承天門的恩怨，必須用鮮血才能洗清，承天門的弟子，將會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向蘇傲天發起挑戰，不死不休。

    這一個通告，不再糾結魂族之事，看起來對于蘇傲天的處境，是一個很大的緩解，但實際上，與此前并沒有太大區別。承天門的實力，實在是太龐大了，不要說昭陽天宗這樣的忠實走狗，絕對惟命是從，尚有許許多多的大小勢力，附庸在昭陽天宗以及他們的附庸身上，這是一個盤根錯節，數目龐大的群體，其影響力遍及承天大陸，甚至在玄武州，也有著不可小視的力量。

    而且飄渺天宮、終南紫府這些頂級勢力，一向是與承天門同進退的，霓裳云天，也不會對他心生好感，白虎州和玄武州的大部分勢力，也是向承天門示好的，這些勢力出頭來為難甚至追殺蘇傲天，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說現在的蘇傲天，雖然不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但也寸步難行，在整個承天大陸，都難于找到一個安身立命之所。

    玄武州洛家當然是一個去處，但姑且不論洛家是否會公然開罪承天門接納他，就憑著洛家以前對他的態度，蘇傲天就絕不會去委身。何況現在洛盈袖從名義上已經被洛家驅逐了，和洛家是再無牽連，就算洛家出面邀請，蘇傲天都會不屑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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