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軍只需要沖鋒陷陣的話。”這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句意來源于托德爾一句著名的諺語：將軍拔劍殺敵打仗，士兵早就已經(jīng)死光。大意是真正的將領(lǐng)，只有手下沒有士兵的時候，才會自己沖鋒陷陣。這個觀念尤其被維克多戰(zhàn)斗與指揮學院所認可。當然在任何時期，都是有以個人勇猛著稱的將領(lǐng)的，在兵力相差懸殊的極端情況下，他們也能帶領(lǐng)部隊在正面戰(zhàn)斗中奇跡般以少勝多，這并不矛盾，只不過不為主流所提倡罷了。
聽到這個聲音，莫林與巴倫齊齊收起臉上的笑意，連忙轉(zhuǎn)向聲音的方向，便看到一個穿著寬松淡黃短袍，手持灰色長杖的中年男子，正在和藹地看著他們。
“洛森老師！”莫林與巴倫一起恭敬地叫道，認真地鞠了一躬。
雖然洛森只是一名四階法職，確切的是一名初級的進階秩序祭祀，但他的知識非常淵博，經(jīng)常在少年學會中為學生講學，因此確實可以被兩名少年稱呼為老師。
九級學徒步入正職之后，便按照階等來劃分實力，同時每三個階等被冠以一個大稱謂，并在稱謂前用使用初級，中級，高級來區(qū)分一個大稱謂中的三個階等。比如九級學徒成為一階法師后，被稱作初級正職法師，而高級正職法師，即三階法師，邁入四階法師后則被稱為初級進階法師。
單以洛森四十余歲的年紀來，四階法職確實不算理想，不過他是一名秩序祭祀，隸屬秩序神殿，把自己的精力獻給了傳承知識的使命，因此耽擱了魔力鍛煉，反而格外令人敬佩。
“這幾天準備得怎么樣了？”洛森問道。
“都準備好了！”莫林與巴倫大聲回答。
看著這兩個朝氣蓬勃的少年，洛森在心底輕嘆了一聲，都是潛力極好的胚子，卻都有著嚴重的缺陷：巴倫就不了，想要做一名將軍，還不知要在指揮藝術(shù)上花多少毫無收獲的工夫。而莫林，精力充沛，博聞強識，又樂觀自信，還未經(jīng)過任何訓練，便接近了五級法職學徒的精神狀態(tài)，是洛森見過的在法師方向資質(zhì)最好的，卻莫名其妙地不能使用魔法卡牌。
“這世道確實越來越亂了。”聯(lián)想起大陸形勢的一些傳言，洛森不禁在心里感慨。不過他倒不至于讓兩個少年看出自己的心思，神色復雜地看了男爵宅邸一眼，洛森揮揮手，示意道：“走吧，去碼頭區(qū)，學會負責接送的船只馬上就到了。”
正當三人要離開的時候，男爵宅邸的大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
“老爹？”莫林驚道：“剛才可是好了我去參加測試的！”
以為男爵想反悔，莫林連忙嚷了一句之前的事，然后才想起里來洛森老師還在一邊，自己這樣叫嚷實在是有失禮儀。他心里一陣自責，幽藍的眼睛忐忑地向洛森看去，不想?yún)s被嚇了一跳。
洛森完全沒有注意到莫林的失禮，他此刻神情激動，仰慕地注視著臺階上的派克男爵，只見他將灰色長杖交到左手，挺起了胸膛，右手直申，平抬至胸前，五指并掌朝外，這個姿勢定格了片刻，然后右臂回屈，右手搭至左肩，雷厲地鞠了一躬。
卡迪爾少年巴倫看得一頭霧水，用手在身后捅了捅莫林，示意他給自己解釋解釋，見莫林不理會自己，便又捅了捅，誰想手指一痛，卻是捅到莫林包裹中的鐵盾之上。
莫林此時才沒有心思理會他，巴倫不知道洛森老師那一套動作的含義，自己可是清楚的很。那赫然便是洛薩公國的軍禮，難道派克老爹曾經(jīng)是洛森老師的上級嗎。莫林好奇的目光不停在他們間尋回，試圖發(fā)現(xiàn)更多的線索，誰想聽到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信息。
只聽洛森激動地道：“第四旅團第三分隊副隊洛森·伍德曼”，他原本平和的聲音因激動而變得波瀾起伏，“見過軍團長大人。”
如同一記驚雷，震得莫林目瞪口呆。
他愣愣地看著臺階上的派克老爹：那個身材發(fā)胖，圓臉圓下巴，深藍的眼里總是藏不住那一絲狡黠，和藹可親得甚至有猥瑣的派克老爹，他曾經(jīng)擔任過軍團長？！
從到大，或許是因為祖父的威嚴太重，就連被老爹踢屁股的時候，莫林都沒產(chǎn)生過對父親的敬畏。可現(xiàn)在，一絲敬畏與更多的崇拜油然而生。那可是軍團長，軍團長啊！
幾乎是一場戰(zhàn)爭的最高統(tǒng)帥了！
想想從第四紀元初到現(xiàn)在，八百四十九年的時間中，哪有單方參戰(zhàn)人數(shù)超過一個軍團的戰(zhàn)爭？莫林快速回憶了一下自己看過的那些書籍，肯定地想著，一場都沒有！軍團，那可是格索克帝國那樣強大的國家才有的軍隊編制，等等，莫林突然意識到，洛薩公國是沒有軍團的。
那派克老爹的軍團長又是在哪擔任的？
一瞬間莫林腦中轉(zhuǎn)過的念頭連他自己都已分不清楚，只覺得派克老爹的形象忽然變得高大而神秘了許多。他有太多的問題想叫嚷出來，可此刻顯然不是好的時機，只能生生憋在肚子里。
聽到“軍團長”這個詞，巴倫也終于明白了過來，他眼中閃過一絲敬意，前跨一部，右手從背后取下石質(zhì)平錘貼在胸前，微微前傾，保持了片刻，又把石錘放回后背，卻是在行卡迪爾人的禮儀。卡迪爾人都是天生的戰(zhàn)士，雖然喜好打斗，卻格外尊敬強者。在他看來，既然能當上軍團長這樣的將軍，那肯定是極強的。
派克男爵的嘴角微微抽搐，顯然是沒料到巴倫這個愣頭青會跟著來這么一下。思量了下，他還是決定用淡漠的表情。
男爵并沒有理會洛森或巴倫，甚至目光都沒有片刻停留，他板著臉，一副嚴父的樣子看向莫林，右手輕擲，一個銀色的物體劃出一道奇異的弧線，正好落在莫林的右手中指，是一個樣式簡樸的銀質(zhì)指環(huán)。
“這么重要的東西能忘記，那么好的記憶力又有什么用，等回來了自己領(lǐng)罰！”男爵聲色俱厲地教訓道。
“是。”莫林看清了手上的指環(huán)，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乖乖地回答。
指環(huán)是用來遮擋莫林中指上的墨色戒痕的，祖父和父親都多次叮囑過，出門要帶指環(huán)將痕跡遮擋起來，自己卻因為太過興奮而忘記了，確實該罰，估計又好長時間不能吃肉了。
看到莫林的態(tài)度，派克男爵目光中流露一絲滿意，畢竟才十二歲的少年，偶爾忘性大些也可以理解。至于一圈墨色痕跡，那封信里并沒有提及，只黑色的氣息可能會留下痕跡，并造成一些其他的影響，男爵至今記得黑色氣息里那種不詳?shù)奈兜溃湍值淖娓敢恢抡J為應該將痕跡遮掩起來。
“維克多學院的測試涉及到戰(zhàn)斗對抗，自己心些別傷著，”派克又對莫林囑咐了句，“要是被揍得爬不起來就別報卡蘭德家族的名字了，丟人。”
接著男爵淡漠的目光在洛森身上掃過，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搖了搖頭，便轉(zhuǎn)身進了宅門，“砰”得一聲將門關(guān)上。
宅邸里再沒什么聲息傳來。
洛森·伍德曼臉上閃過一絲愧色，心中有些悵然，當初那事的起因經(jīng)過他不清楚，只知道自己昧著良心做了選擇，和其他許多人一樣，愧對軍團長大人和統(tǒng)帥大人。后來離開軍隊進入秩序神殿，又何嘗不是一種逃避。
他看了眼莫林，發(fā)現(xiàn)少年正在好奇地盯著自己，幽藍的眼睛里全是疑問，連忙開口把話頭堵死：“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有問題你自己去問男爵大人。”此時他也不再稱呼派克為軍團長，繼續(xù)道：“好了快，船該到了。”
完洛森轉(zhuǎn)身向碼頭走去，莫林連忙跟上。
只有對這些反應相對遲鈍的巴倫還在原地自言自語：“將來我也要當一個軍團長……唔……軍團長大人……”
哈里港的碼頭不大，水也不深，最多只能容納中型船只。
原本在這個時間，因為出海的船都還沒有返航，碼頭區(qū)一般都比較安靜，沒什么人。
可今天卻大不相同，許多人，包括莫林熟悉的威爾大叔，都聚集在碼頭上。
他們在看船，一艘很大的船。
哪怕停泊在數(shù)百米外，龐大的船身都讓人感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壓迫感。
那船艦樓很，甲板上卻豎著大大十數(shù)根桅桿，如同林木一般。
就連從到大在都在海邊的莫林，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他見過的最大的一艘船，比他以前見過的大船還要大得多得多。
巴倫看了看四周，疑惑地問道：“這要怎么上去？”大船并沒有降下船來接他們，而哈里港的碼頭此時也沒有任何可以將他們送過去的船只。
“笨，當然是用魔法唄。”莫林回答，滿懷期待得看著洛森老師。
巴倫怒道：“看過的書多了不起么，我們來打一架！（讓我來揍你一頓！）”
這種自討沒趣的事莫林當然不會干，他扭頭看著巴倫，幽藍的眼眸盯得卡迪爾少年一陣寒栗，認真道：“你明知道我根本毫無還手之力，還要跟我打架，這可不是勇士的行徑。”
要巴倫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勇士是不可能的，雖然才十二歲出頭，卡迪爾人的榮譽感早已烙進他的骨骼。于是巴倫敗下陣來，默默閉上嘴巴，以免不心再出什么有損榮譽的話。
在兩個少年插科打諢的時候，洛森已拿出一張白色·魔法卡牌。莫林努力看去，看到了卡牌正面上法術(shù)模型的圖樣：幾片純白的羽毛環(huán)繞一個黑色方體，黑色方體浮在半空——這是一環(huán)魔法輕羽術(shù)，讓物體近乎漂浮的一個魔法。
相比于古代施法，使用魔法卡牌有著無與倫比的優(yōu)勢：更少的魔力與精神需求，不需要詠唱或默念咒語，不需要手勢，不需要施法材料。古代施法所有的步驟，都被一張的魔法卡牌所取代。于是數(shù)千年下來，再也沒有法師喜歡古代施法，這也是什么現(xiàn)在不能使用魔法卡牌就很難被魔法學院錄取的原因。
那張卡牌漂浮在了洛森胸口一尺，釋放出淡淡的白色光輝，洛森將法杖掛到后背，左右手分別抓住兩個少年的肩膀。
就在這時，巴倫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我的是我們來打一架，又不是讓我來揍你一頓，自然會有所保留，這可是為了你的進步，怎么能不是勇士的行徑？”
聽著巴倫好不容易想到的辭，莫林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因為緊接著，洛森便雙腳一踏，三人一同向天空飛去。
別看洛森只是一個初級進階法職，但在魔力潛移默化的影響下，身體力量可比一般人強的多，這也是為什么在修煉魔力前每一力量的進步都頗為可貴。
周圍原本在眺望大船的人們，看到三人突然竄到空中，不由一陣陣驚嘆，有些人也認出了莫林，還有特征明顯的巴倫，知道他們前去參加測試，大叫著為他們加油。
三人每每上升十數(shù)米，然后羽毛般慢慢落下，同時前進幾十米，快掉入海水時，洛森便腳尖輕踩，然后一個一米長寬的淡黃色方形圖案就會出現(xiàn)在他腳下，凝做踏板，然后消散，洛森便也借力重新帶著兩個少年浮回空中。這種圖形被叫做炫紋，是元素被精神力控制，借用身體的魔力所形成的短暫平面，多被用來借力，尤其被缺少飛行能力的戰(zhàn)職所喜歡。
三人便時起時落，慢悠悠地向著數(shù)百米外的大船飄去。而兩個少年都在不停大叫，只不過莫林發(fā)出的是興奮的笑聲，巴倫發(fā)出的則是緊張的嚎叫。
“啊哈哈哈，巴倫，原來你怕高啊！”只聽遠遠的莫林的笑聲傳來。
“啊啊啊啊……腳下什么都沒有能不怕嗎……蠻人如果不能腳踩大地，那和地精有什么區(qū)別？！”巴倫聲音都變得尖了幾分，還不忘找一句諺語替自己開脫。
“巴倫，”這卻是洛森的聲音，“你抓我抓得太用力了，放松，不會讓你掉進海里的……”
因為下落的速度很慢，所以前進的速度并不快，數(shù)百米的距離，三人飄了頗有一會兒才到附近。
從這里看去，巨大的船只甲板如同廣場一般，搭起了許多低矮的涼棚，也擺放著各色發(fā)光桌椅。甲板上面已有許多人，大部分都是少年，少數(shù)則是少年學會的教師或?qū)W院的考官，當然也有些貴族少年帶著仆從。他們?nèi)宄扇旱胤植贾蠖荚诹奶旎蚓墼谝黄鹜嫘┯螒颍行﹦t在比試力氣，但其中人數(shù)頗多的一群——身穿華美服飾帶著隨從的貴族少年們，正不壞好意地看著正徐徐降落的三人。
好巧不巧，洛森帶著兩個少年偏偏就向這群人的邊上落去。
腳尖還沒著地，莫林便聽到了一陣哄笑。
然后是一個稚嫩而尖銳的嘲諷聲音：“原來等了半天就是在等這兩個鄉(xiāng)下少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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