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凝聚了矮胖少年奧斯蒙全部氣勢的一劍，莫林自忖是擋不住的，即使完全做好準備都沒一希望，站在巴倫身后，他都能感受到那迎面而來的壓迫，死亡的氣息順著劍路穿透巴倫的氣勢直逼自己眉間，這至少也是五級戰職學徒的水準，莫林心里贊嘆。
那矮胖子可不是卡迪爾人，而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類，只是胖罷了，在十二歲前身體練到這種程度，簡直不可思議。果然像派克老爹的，大陸上厲害的人多了去了，永遠不要太過狂妄，最重要的是，該跑的時候就跑。
少年的心里，因自己之前的進步產生的喜悅淡去許多。
風在呼嘯，莫林不知道巴倫擋下了多少氣勢，只感覺自己的皮膚在隱隱作痛。
然后巴倫一錘揮出。
風停了。
下一刻，咔嚓一聲脆響，承不住力道的沉木大劍迸裂成無數碎片，向四周飛濺。
巴倫身上的墨綠紋飾散發薄光，覆蓋在卡迪爾少年身體表面，如同一副盔甲，將沉木碎片紛紛彈開。
奧斯蒙卻沒想到這木制大劍如此不經用，急退數步，可臉頰依然被碎木刮出一道血痕，讓他滾圓的臉蛋看上去多了幾分猙獰。
似乎是因為流血，如同饑餓中的野獸突然聞到血腥味般，矮胖少年的黑眸中的戰意瘋狂燃燒了起來，他兩步走到斯特雷耶身旁，便要去拔那重甲戰士背后的金屬大劍。
之前巴倫輕描淡寫地接住一劍，還沒有過癮，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算是有幾分力氣的矮胖子，自然也是戰意高漲。
只是在這時，一旁的洛森手杖輕輕敲了敲甲板，道：“就到這吧，你們切磋得也差不多了，別耽誤了明天的測試。”看到奧斯蒙似乎還要些什么，洛森雙目一凝，凜冽的目光仿佛一桶冷水，澆在了矮胖少年身上，瞬間熄滅了他那瘋狂的戰意，讓他清醒了過來。
巴倫遺憾地收起錘子，環視了一下那些之前鄙視自己和莫林的貴族少年，看他們一個個臉色發白，不屑地哼了一聲，與莫林一同跟隨洛森走到甲板一處相對空曠的地方。
隨著他們的走動，莫林只感覺無數或好奇或敬佩或嫉妒的目光紛紛跟隨著他們，他突然回過頭看去，發現斯特雷耶殿下平和的臉上似乎有絲一閃而過的陰霾。
洛森臉上掛著微笑，他對自己這兩個學生的表現著實滿意，事實上，他已經可以想象，看過莫林與巴倫的出手，幾個最好的戰士學院的考官們，現在應該在什么角落爭執起來了。
夕陽斜掛在海面，已是到了黃昏。
大船不時停泊在某個港口，接幾個人上船，然后繼續在海中飛馳，或許因為天色晚了人們失去了興致，亦或是因為之前那場的沖突太過搶眼，甲板上漸漸安靜了下來。
“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開始考核了，養足精神好好表現。”洛森對兩個少年道。
莫林和巴倫頭，繼續看向船舷之外。
視野中是那一條筆直的海天交界線，上方是如玫瑰般嬌羞的漫天云霞，飛舞出無數引人遐思的輕聲呢喃，下方則是深藍帶暖的無盡海洋，一片橘紅的浪花映著夕陽的碎影，深邃悠遠而神秘莫測。
他們所乘的大船很大，卻又怎比得上那無盡汪洋與浩渺天空。
“莫林，海的盡頭是什么？”巴倫問道。
莫林揉了揉他微亂的頭發，幽藍的眼眸中倒映著暗紅的夕陽，深吸了口氣，感慨道：“不知道，沒人曾到過。”他回憶起看過的書籍，補充：“那里還是混亂的領域，只有最資深的探險者與最無畏的勇士才能在那里生存，很久以前，托德爾還處在開拓時代，大海還是一片秩序生命的禁區，正是那些人乘風破浪，在無盡汪洋中尋到了大大的島嶼，燃了秩序的火種，近海才有了今天如此柔美的模樣。”
或許是因為看過的書太多，年紀，莫林思緒中竟是有幾分惆悵，想著書上記載的那些事，他張開嘴，輕輕唱道：
……
他們來到這里，月亮還未升起
他們來到這里，太陽尚且猙獰
他們舉著火焰
他們前行
他們倒入泥濘
他們從薔薇中（指尸體）拾起火種
他們繼續踏入荊棘
高歌，他們夢想的旗幟
誰人能和，唯有不滅的英靈
沿著先人留下的血跡
他們燃光明
那是最初的時代
人們的刀槍從來不朝向自己
他們團結一致
他們披荊斬棘
那是他們的事跡
那是開拓的世紀
……
聽莫林低聲唱完，卡迪爾少年的心里早已熱血澎湃，眼中仿佛看到了先人們前赴后繼，開拓蠻荒的景象，一時間熱淚盈眶，只恨不能生在那個年代。他右手高高舉起自己的石錘，朝向夕陽大海，大聲叫道：“我，巴倫·瑞薩，將來一定會成為最偉大的勇士——！我要開拓這無盡的大海，我要用秩序的火種亮托德爾的盡頭！”
受到巴倫熱血的感染，莫林也高高舉起短劍，大叫道：“我，莫林·卡蘭德，將來一定會成為最偉大的法師——！我要讓這個托德爾變得更加美好，我要讓自己的足跡留遍世界的每個角落！”
夕陽下，船舷上，一大一的兩個少年，各自高舉著自己的武器，那副畫面，凝固成溫暖光芒中永恒的剪影。
而那一低一高，一粗一細的兩個少年聲音，拖著長長的尾調，在海面上相錯交織，仿佛要一回蕩下去，直到世界的盡頭……
……
……
午夜，島一般的大船靜靜漂浮在海面，銀色的月華撒播進海里，粼粼的波光仿佛無數游動的魚群。
此時大多人都已在分配的船艙入睡，而一個相對寬敞的房間中，卻有兩人在低聲交談。
是斯特雷耶殿下和他身邊的重甲劍士，那重甲劍士依然帶著護臉，全身隱藏在黝黑鎧甲之下，黯淡的屋子里只能辨認出一個漆黑的輪廓。
“今天下午你太過魯莽了，怎能隨隨便便就拿出詛咒卡牌。”這是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肯定不是斯特雷耶的，那便只能屬于那個重甲戰士。只是這個聲音毫無中氣，虛弱如縷，一都不像是一個能穿戴重甲的戰士所發出的。
斯特雷耶的一雙黑眸閃爍不定，道：“那個少年來路不明，又如此針對我，自然要除掉。”
“糊涂！”蒼老的聲音厲聲道，竟是一副訓斥的語氣，“要暗中除掉一個少年有多少種方法？需要用那詛咒卡牌么？那些老家伙做出來的東西又不完美，萬一被有心人注意到了，豈不是要壞了大事？！”
喘了口氣，那蒼老聲音繼續道：“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給我老老實實地等著，安安穩穩地加冕，不然要你何用？下次再這樣擅自行動，就只能把你交給血杖，讓他好好懲戒你一番了。”
斯特雷耶眼中流露惶恐，低下頭去，：“我知道錯了。”
蒼老的聲音再沒有傳來，房間中安靜了下去。
只是并沒有人注意到，斯特雷耶那低垂的惶恐眼眸中，深深埋藏的冰冷恨意。
……
……
冷月之年，第三紀元六百三十五年，伊恩·維克多大公，洛薩公國開國君主，授意在海中島嶼建立維克多戰斗指揮學院，隸屬于洛薩公國，負責為公國培養優秀指揮將領。但將近兩千多年過去，隨著大陸學院與教育系統的發展，大學院已漸漸獨立于國家，直到現在自行發展，僅受秩序神殿監管。
不過因為歷史關系，維克多學院對洛薩公國的學生依然略有優待，而已發展成全國大考的錄取考試，也均由維克多學院教師主持。
天空剛剛露出魚肚白，廣場般的甲板上已整齊地站好了參加測試的千余少年。來自各個學院的數十考官分布在船頭方臺之上，一個威嚴的老人緩緩出列，他頭發灰白，留著短須，穿著一套戰服，肩領紋著維克多學院的標志——黑白相間的方格，那是抽象的模擬戰棋，一種用于模擬指揮對戰的器具。
“第一場為知識考核，時間為兩個奧爾（約兩時），知識為文明的根基，你們要牢牢記住。”隨著威嚴老者的話語，甲板上升起橫豎交錯的橙光線條，將甲板分劃成千余方格，每個少年都呆在單獨方格之中。而后每個方格中有出現了簡單的棕色桌椅，桌上已擺放好厚厚的考卷和羽毛筆，少年們見狀連忙坐下開始答卷。
方臺上的考官們則悠閑地聊起天來：
“也不知道這次的學生能有幾人在這項考核中拿到一等。”一個中年男聲嘆道。
“能有幾個人拿到二等已經不錯了，你當他們是誰？”一個沙啞女聲有些苛刻地。
“也不知這項考核有什么用處，孩子哪有幾個會認真研讀書籍的，就算有人拿到了一等也明不了什么，難道還能直接錄取么？”一個有些嘲諷的年輕聲音著。
“凡是入學考核，無論大，必先考知識，這是自上古傳下來的規矩，不管效果如何，做總是要做的。”卻是那個威嚴老者在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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