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滋—啦。
萊耶斯此刻正專心致志地拿著小銼刀探到奧莉薇加肩膀處的一顆齒輪上方的鏈條，那里是魔力子彈直接命中的部位，在產生冰封術式的同時也貫透了極大的動能傷害，造成了相當嚴重的磨損。
雖然一路上奧莉薇加始終沒有吱過聲，但就在剛才她的肩膀處發(fā)出一陣刺耳的響聲，隨后整條胳膊已經完全不能動彈，在萊耶斯停下來對她的身體進行了細致的檢測后，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磨損。
此刻細目銼刀將鏈條變形扭曲的位置慢慢打磨光滑，應該能支撐一段時間，不過這只是緊急處理的手段，最徹底的解決辦法是將這段長約13c鏈條整個換掉。
但萊耶斯隨身攜帶的工具有限，顯然沒能準備這樣的備品，以現(xiàn)有的工具加工出來的鏈條即便長度合適，在精度上也無法保證吻合，如果找到一處零件加工臺的話，或許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打磨完畢后，他將鏈條兩端的鎖扣與端子相連，咔噠一聲鎖緊，隨后將鏈條的嚙齒與齒輪相接，稍稍轉動齒輪察看鏈條是否帶動整個結構一起轉動。
“好了，試著活動一下手臂。”他吩咐道。
奧莉薇加嘗試著抬起手臂，行動暢然無阻，緊接著進行更加細致的動作，確保每一個動作的阻滯程度都沒達到影響正常運作時，她才說：“主人，已經沒什么問題了。”
“只是應急，這種導魔金屬稍加打磨很容易喪失外側的絕魔性質，還是得找找看峽谷中的原住民村莊有沒有工作臺以及材料，那樣才能進行徹底的修復。”
萊耶斯看向她裸露的肩膀，幾乎有一張臉那么大的肌肉組織完全消失，完全能看清內部的機械骨骼，雖然傷口附近的肌肉組織正以比人類愈合更快的速度緩緩增長，但想要完全愈合這么大的傷口，恐怕至少得兩三個月才行。
“可惜沒有帶傷愈劑。”
萊耶斯搖搖頭，如果有傷愈劑的話不僅能夠加速肌肉組織的愈合，更關鍵的是這種強效物質能從本質上修復鏈條，雖然代價是金屬的密度會下降，不過修復后的鏈條顯然比他打磨的手段要合適不少。
在他們身后，伯魯正揭開水壺的蓋子，將霍克的頭向上仰，用手指撬開他的嘴巴，順著嘴唇將水一絲絲地滴倒進去。
萊耶斯特意吩咐他要控制倒水的速度，現(xiàn)在霍克處于深度昏迷狀態(tài)，連缺水后本能地飲食動作都無法完成，純粹靠食道的縫隙來吸收。
其實這種狀態(tài)最適合補充水分的方法是灌腸，以一根導管連接水壺直接插入霍克的直腸，不過考慮到沒有東西能替代導管的膠管，也就此作罷。
“他在發(fā)燒，渾身都熱得厲害。”
伯魯擔憂地說，靠近霍克時他就能感覺到一股明顯的熱氣向自己涌動。
“很正常，雖然已經對他腹部的傷口進行了處理，但發(fā)燒是避免不了的，接下來就得看他自己能否撐過這一階段醒來了。”
萊耶斯將自己的軍服脫下，摘掉肩章后，撕成一段段布條放進背包中，同時將外衣遞給奧莉薇加穿著，自己則只穿一身襯衫。
奧莉薇加穿戴好，學著萊耶斯的模樣將軍服撕成布條，除了依然是灰色外根本看不出這原本是一件衣服。
“你們這是？”伯魯沒能理解他倆的行為。
“必要的手段。”萊耶斯沖伯魯攤開手，說：“把你和他的軍服也拿過來，在這里芙拉軍服太顯眼了，不想死在這兒的話就不能留這么顯眼的證據，肩章自己保管好，作為以后與增援部隊的接應憑證。”
伯魯不明所以，不過還是照做了。
他自己絕無應對這種突發(fā)情況的經驗，那么清醒的同伴顯然就是最值得信賴的人。
但這不代表他就能忍住自己的疑惑。
“你之前說，我們沒有退路了……是什么意思？”
萊耶斯修理完奧莉薇加的手臂后，和人偶小姐一起將兩人收拾戰(zhàn)場得來的裝備進行清點，同時對伯魯說道：“你剛才用通訊器連接總部時不是沒能成功嗎？現(xiàn)在你再試試看。”
“哦。”伯魯抱起木匣子搗鼓起旋鈕來，折騰半天聽筒中依舊是滋滋滋的電流聲，這意味著與總部的連線再度失敗了。
“還是不成功，真見鬼。”
“那就對了。”萊耶斯說道，同時將一把手槍與四發(fā)子彈攤在面前。
那是一支克仕77式，算是75式的改良品，在75式的結構基礎上增加了自動退殼功能，不需要每次都拉動槍栓退殼上膛，仍然沒有連發(fā)的功能。
但那不重要，這種大口徑手槍本就不適合連發(fā)的設計，即便不考慮快速射擊時槍膛內部的高溫與磨損，也需要顧慮到后座力的問題。
四發(fā)子彈是能與77式配對的重彈，所謂的重彈實際上就是彈頭內部灌注的是水銀的再煉金產物，密度極大，重量隨之增長到恐怖的地步，在命中目標的同時彈頭會解體，煉金水銀產物具有毒性會侵蝕骨肉血脈，那種死法比直接死亡要可怕許多。
不過代價就是射擊距離有限，直線射擊軌跡不超過20米，只適合極短距離的作戰(zhàn)。
奧莉薇加將四發(fā)重彈壓入彈夾中，咔噠一聲上膛，對萊耶斯點點頭，示意一切正常。
萊耶斯接著說道：“我猜測，通訊失敗的原因是赫墨爾張開了屏蔽網，切斷了峽谷部隊與總部的聯(lián)系。”
伯魯?shù)纱罅搜劬Γ@訝地說：“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
萊耶斯瞥了他一眼：“你是通訊員，這個問題你應該比我清楚，在作戰(zhàn)過程中不惜犧牲己方的聯(lián)系也要切斷整個區(qū)域的通訊，你覺得是因為什么？”
順著他的思路想下去，伯魯立刻便得到了答案：“他們不想讓總部知道峽谷內的情況，在這里……存在著什么不能讓王國知道的東西。”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萊耶斯冷靜地分析：“所以我們才沒有退路，既然通訊切斷了，那么在外圍必然有一支清剿部隊負責攔截回撤的隊伍，這種情況下雖然深入峽谷未必就安全，但總比回頭送死強。”
伯魯這才明白過來，忙不迭地點頭。
“把你的通訊器給我。”萊耶斯沖他招手，順便拿出螺絲和磨具。
“你要干什么？”伯魯這次沒有聽話，反而將方盒子抱得更緊。
萊耶斯無奈地撇撇嘴：“那么大的盒子，還嫌不夠顯眼？我要把它改的更小一些，方便隱藏。”
“不會拆壞吧。”伯魯憂心忡忡。
萊耶斯對這個多嘴的胖子失去了耐心，沖奧莉薇加眨眨眼，后者走到伯魯身邊，“溫柔”地將他的通訊盒拿下來遞給萊耶斯。
短暫的改裝時間里，伯魯每看見萊耶斯拆解或是組裝一顆螺絲，心里都咚咚直跳。
最后，伯魯?shù)玫降氖且粔K和手掌差不多大的圓盤物體，中心是聽筒，而連線按鍵則移到了圓盤的環(huán)上。
這個東西和通訊盒比起來體積差距實在太大了，以至于伯魯都有些懷疑這玩意究竟能不能用，畢竟他親眼見到萊耶斯拆下了很多零件都沒有裝回去。
啟動通訊器后，他驚喜的發(fā)現(xiàn)一切功能正常，在體積驟縮后竟然完全沒有影響到設備本身的運行。
“該走了。”萊耶斯將剩余的零件放入背包，木盒部分則拆解成塊，打磨掉表層的涂料當做生火的材料。
背起昏迷的霍克，清理完停歇的痕跡后，他們繼續(xù)向峽谷深處行進。
……………………
霍克的情況愈發(fā)糟糕了，不僅僅是發(fā)燒，各種傷痛的并發(fā)癥接踵而至，最糟糕的是他陷入昏睡的緣故，身體的抵抗力相當脆弱，很快便開始無意識地囈語起來，并且嘴角淌落著淡黃色帶血絲的唾液。
兩天后，萊耶斯將霍克扶到大樹下依靠，思索片刻后，取出從赫墨爾士兵身上搜索出來的小刀，準備結束霍克的生命。
“你這是要做什么！”伯魯大驚，趕忙過來阻止。
“他已經不行了，即便此時醒來能夠進行藥物治療，也無法恢復過來，這對他而言是最好的結局。”萊耶斯面色不改，就準備動手。
伯魯猛地將他推開，萊耶斯有些驚訝這個羸弱的胖子此時爆發(fā)出的力量。
“不行，他還活著，我們不應該就這樣放棄他！”
萊耶斯皺眉：“繼續(xù)下去，他會成為我們行進的負擔。”
“負……擔？”伯魯話語哽住，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是我們的戰(zhàn)友，你怎么能把他叫做負擔？”
“事實如此。”萊耶斯從不說謊。
“不行。”伯魯臉色發(fā)白，連連擺手：“絕對不行！”
萊耶斯不能理解伯魯?shù)膱猿郑尰艨死^續(xù)昏迷下去，在加重他痛苦的同時，也會為他們的行進增加沉重的負擔，無論從哪一方面進行評判都是不合適的。
不合適即意味著放棄，他的思維向來如此，對任何一方都好。
所以他的聲音變得沉重起來：“伯魯下士，服從命令。”
“你可不是我的上級長官！”
伯魯猛地回頭，看向漸漸向他靠攏的奧莉薇加，幾乎是用吼的聲音說道：“不要想著像之前那樣制住我！我說過了，這件事絕對不可以！”
萊耶斯著實沒想到這膽小如鼠的胖子竟然會如此硬氣，思索片刻后說：“那之后他由你背。”
伯魯吸了口氣，點頭：“好！”
一天后的夜晚。
霍克于痛苦中死去，死前不停地抓扯著伯魯?shù)暮蟊常熘泻投淅镆绯龅难玖瞬斠簧怼?br />
當霍克不再掙扎后，伯魯怔怔地跪在地上，看著手掌一片殷紅，不停地喃喃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萊耶斯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走吧。”
“等等。”伯魯站起來，“我們應該把他埋起來。”
萊耶斯的眉頭皺得更緊：“那種工作毫無意義，我們必須保存體力，你應該清楚我們的食物已經不多了。”
“我堅持！”伯魯咬牙道，“不用你管，我一個人來挖。”
呼哧、呼哧。
萊耶斯和奧莉薇加坐在篝火堆旁，他面前放著一堆拆解的槍械以及散落的零件，在戰(zhàn)利品中有些槍械的部件磨損有些嚴重，為了保證在使用過程中不會出現(xiàn)紕漏，他利用手里剩余的零件進行打磨和替換。
伯魯在不遠處拿著鏟子挖坑，起初還好，動作還算連貫，但越往后就越吃力，每鏟幾下都忍不住喘息起來，休息一會兒后再咬牙接著挖。
萊耶斯偶爾會向那處看一下情況，又迅速收回視線，繼續(xù)手里的工作。
“主人，真的不用管他嗎。”奧莉薇加問。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但主人您應該清楚，由于背負霍克的緣故，他的身體受到感染，現(xiàn)在身體已經有虛弱的癥狀，再持續(xù)這樣的動作，會徹底拖垮他的身體，這對我們之后的行進也相當不利。”
萊耶斯沉默片刻后，說：“你去幫幫他吧。”
奧莉薇加微笑著點頭，起身走向伯魯?shù)奈恢谩?br />
萊耶斯靜靜地坐著，看著眼前燃燒正旺，發(fā)出噼里啪啦聲響的火堆。
“無法分析，不能理解。”
“人類……真是復雜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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