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見那女子血肉骨皮在那綠火中灰飛煙滅,全不明白她為何如此莽撞。她定是花了極大力氣,經(jīng)過無數(shù)策劃,才混入孩童之中,且多次設(shè)想搶奪時的場景,反復(fù)嘗試習(xí)練。她自知必死,只是為了與這星辰日月圖同歸于盡?她這等細(xì)膩心思,然則最終竟謀止于此?圣蓮女皇法寶無數(shù),這星辰日月圖也未必不可或缺,她又何苦自輕性命?
他再看手中那星辰日月圖,心下震驚:這法寶絲毫未損,完整無缺,可他拉扯時明明聽見布帛撕裂之聲,莫非他聽錯了?他手稍一動,立時痛徹心扉,原來他左臂中那女子數(shù)劍,皮開肉綻,流血不止。這左臂來自骸骨神,比右臂強(qiáng)韌,骨骼牢固,這才未被斬斷,可那數(shù)道口子深可見骨,觸目驚心。
圣蓮女皇、孟輕囈同時趕到,孟輕囈將他扶起,點他手穴道止血,取一粒療傷金丹,手指一夾,立成粉末,涂在形骸手臂。形骸傷痛頓減,輕聲道:“多謝祖仙姐姐!
孟輕囈神色關(guān)切,愁眉不展,道:“謝什么!你這條手險些被斷!”取過那星辰日月圖,遞給圣蓮女皇。圣蓮女皇笑意盎然,目光欣喜,手指一撥,那披風(fēng)回到她肩,她道:“行海兒,你護(hù)駕有功,保住我最喜愛的法寶,我該如何賞你?”
形骸道:“獎賞?我無需獎賞,只是這...這事好生古怪....這少女為何自盡?”
圣蓮女皇將他扶起,手掌在他傷處一抹,以龍火功替他療傷,瞬間傷口已愈合大半。形骸又道:“多謝圣!
圣蓮女皇道:“這樣吧,宮槐之地仍無主,從此以后,你也與沉折一般,封宮槐伯爵,食邑四百戶!
形骸不敢相信這般好運(yùn),急道:“圣,我....實在沒什么功勞,只是恰好...趕而已!逼鋵崜Q做其余孩童,定無法從那木芝斐手中救回這星辰日月圖來,只因木芝斐已將此寶轉(zhuǎn)為虛質(zhì),若非形骸陡然開竅,必會一手抓空,但此節(jié)連圣蓮女皇也未瞧出。
圣蓮女皇拍他肩膀,高聲道:“我一開口就是圣旨,豈容你推讓?”
孟輕囈笑道:“還不快謝恩?”
形骸當(dāng)即跪拜道:“謝圣隆恩!币粚m女走來,遞給圣蓮女皇另一翡翠牌,比一塊更大了些,色彩微藍(lán),圣蓮女皇又交到形骸手。
這三人問答之際,臺臺下早已喝彩齊響,掌聲如雷。人人都贊道:“圣英名,賞罰委實公正!這行海真是小英雄,立下這等功勞!”但世人口是心非,無一能免,暗中又全在嘀咕:“這小子也忒命好了,我要是在場,這護(hù)寶有功之舉,怎能輪得到他?”一時之間,眾人笑容甚是僵硬,心中非議不休。
圣蓮女皇一轉(zhuǎn)身,面如寒霜,道:“木芝斐是木家的人,木林森,你倒給我說說是怎么回事?”
那木林森是圣靈女皇太孫,被封郡公,亦是木家當(dāng)下族長,他聽得魂飛魄散,汗流浹背,通地一聲跪地磕頭,喊道:“圣,我....我實在不知道!這女子...是假冒的,并非我木家...子嗣!
他這一跪,木家滿族皆全身投地,拜服不起,嘴里喊道:“圣圣明,還請明察。”
圣蓮女皇道:“木林森,你犯下欺君之罪,是為不忠。門下藏污納垢,是為盲目。子嗣之中謀反行刺,膽大包天,天理難容。來人,將這不忠盲目的蠢貨給我押下去,關(guān)入大牢,嚴(yán)刑拷打。若查出這女子從何處而來,我就饒你性命,如若不然,你自己想想滿門會掉多少腦袋吧!”
木林森霎時面如死灰,如爛泥般癱在地,數(shù)個龍火侍衛(wèi)走來,將他抬起帶走,木家族人誰也不敢求饒。至于息、利、川、威、辛這五大宗族同樣暗藏貓膩,見狀心驚肉跳,暗暗后怕:“若圣此時算賬,咱們家中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好在圣蓮女皇又還復(fù)笑顏,依次頒發(fā)玉牌,末了,說道:“我在丹翠園中設(shè)下宴席,飲酒喝茶,唱歌跳舞,打牌下棋,唱戲玩樂,皆無不可。各位新晉龍火貴族若無要事,還請前往一聚!闭f罷率眾宮女走出水星鏡廣場。
她既然出言相邀,哪怕宴席后要殺頭,形骸也不敢不去。一宮女留下指引,眾孩童來到丹翠園,只見這花園極為廣大,有赤花紫草,有奇樹神木,層層排排,遠(yuǎn)近高低,各處皆美不勝收。這兒有宮商之樂,那兒有戲曲之音,其余玩耍花樣也應(yīng)有盡有,而在花園正中,燃著一團(tuán)大篝火。
眾孩童看的歡喜,瞧得心動,于是結(jié)伴走到篝火旁,繞著圈舞動身軀,彼此神態(tài)親密,可誰也不敢造次。據(jù)傳圣蓮女皇少時曾是神龍騎一部落族人,那部落習(xí)俗推崇歌舞樂器,在部族齊聚時,往往年輕男女伴隨鼓聲樂聲,在篝火旁勾著手臂,旋轉(zhuǎn)起舞,以此嬉戲戀愛。
女皇開國之后,仍難以忘本,每到大典歡慶時刻,命人升起大篝火,奏起歡快曲子,讓男男女女尋歡作樂。到了這時,眾人可一時忘卻禮節(jié)法規(guī),熱情奔放的貼在一塊兒,哪怕親臉頰,摸胸腹,只要男女心甘情愿,皆無不可。只是萬萬不能熱過了頭,愛過了度,做出茍且之事,否則即是有違禮法,對圣不敬,將被發(fā)配邊疆了。
形骸到了園中,見面前人來人往,不知該如何是好。有許多少女走來請他共舞,形骸皆說道:“我手臂傷痛難忍,無法跳舞。況且此舉令人心猿意馬,誘人入魔,諸位還是收斂些為好!北娚倥笫,滿臉不快的去了。形骸瞧眾人起舞,聽那曲子動人心弦,風(fēng)格旖旎,又見他們到了情濃之處,情難自已,暗嘆:“小小年紀(jì),一個個都不學(xué)好。圣這風(fēng)俗也粗蠻得很!
過了片刻,人越來越多,原來不少大臣也趕來赴宴,風(fēng)流倜儻者趁機(jī)俘獲少女情思,大是如魚得水。
形骸正暗中斥責(zé),沉折走來,兩人互望一眼,形骸搖頭苦笑,沉折輕嘆一聲。形骸拱手道:“北濱伯爵,你好,你好,別來無恙!
沉折道:“宮槐伯爵,你也挺好。”
形骸哈哈大笑,可沉折無動于衷,他討了個沒趣,又低聲道:“你怎地突然癡傻了?險些害人害己!
沉折道:“我看那星辰日月圖,不知不覺又想到我那折戟沉沙圖,心中真氣止不住亂竄,我不敢分神,對外物渾然不覺。”
形骸自己也常常見到陰險神秘的骸骨神,有一回甚至險些傷了緣會。見沉折此刻后果,背脊發(fā)涼。他又問道:“離開墨從這幾個月來,你也在皇城么?”
沉折道:“我在家中!
形骸道:“我也如此,唉,有時覺得還是海清凈,沒那許多糾紛雜務(wù),親戚朋友!
沉折道:“我也不知竟會至如此地步。”說到此,眼神似有些羨慕。
形骸道:“你是伯爵,我也成了伯爵。圣知道你底細(xì),祖仙姐姐也知道我底細(xì)。你被圣盯著,我被小圣盯著,咱倆都是舉頭三尺有神明,難逃她倆五指山。”
沉折道:“若非如此,純火寺必已干預(yù)。”
形骸茫然嘆道:“是啊,總是有得有失,無法順心。不過你總得留在宮中,我不知會被分到哪一派去,還算逍遙一些!
這時,只聽有人一聲慘叫,掩面往外走,瞧此人衣著打扮,不知是哪家的王孫公子。又聽那人身后玫瑰喝道:“你當(dāng)本姑娘是什么人?你這荒唐惡心的手段,還是少在本姑娘面前施展為好,不然我把你十根指頭全擰斷了!”
形骸低呼道:“你這表妹好生厲害!
沉折尚未開口,又見玫瑰徑直朝此走來。形骸知道有好戲可瞧,心下竊笑道:“師兄啊師兄,你這表妹來找你算賬了。你不僅被圣盯著,還有這位小小圣也是極不好惹。”
玫瑰只朝沉折斜覷一眼,冷面不理,卻對形骸道:“孟行海,你與我去篝火那里。”
形骸大驚失色,道:“我....我手不好!
玫瑰道:“我用你右手,不用你左手!你少給我推三阻四,切記你還欠我人情!”
形骸急道:“那人情早就還了,我不替你殺了七、八只火狼了么?”
玫瑰冷笑道:“我當(dāng)初怎么回答來著?你不是答應(yīng)不算了么?”
形骸回想兩人爭執(zhí),倒也不了了之,并無定論。他心想:“不管怎樣,這位姑娘總對我有知遇之恩,點撥之情,且那是我最落魄的時候。我當(dāng)?shù)嗡畧笠杂咳,又豈是一兩件小事所能抵消?”念及于此,不便拒絕,遂與她攜手走到篝火旁。
玫瑰勾他右臂,身子靠近。那曲子似來自東方草原,甚是豪邁。各宗族少年自幼受嚴(yán)法督導(dǎo),琴棋書畫、武藝舞蹈皆學(xué)過一些,形骸還跟得玫瑰腳步。
玫瑰忽然恨恨道:“什么被困孤島,武林秘籍,純是狗屁!什么武林秘籍能練成第六層的龍火功?你倆編造謊言,可把大伙兒都騙的好苦!”
形骸慌張起來,道:“實情如此,你切莫瞎想。南橘北枳,因人而異,師兄他本就是天才。”
玫瑰道:“本姑娘豈是庸才?為何鬧了半天,卻遠(yuǎn)不及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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